寒焱之地,位居魔界正東,魔界中唯修爲高於萬年者纔有資格穿越寒焱之地,抵達歿所。傳說盤古開天闢地,三界初立前寒焱之地已經存在。冰冷和灼熱交替令此地寸草不生,因此成爲魔界最隱秘之所。傳聞中有一高人於此地故世,身體散爲粉末卻拯救了方圓百里生靈。冰霜烈焰,荒蕪不毛之地立刻如微風拂面,常年如春。爲記頌高人這一功德,將此地命爲歿所。
兮夜來到歿所,剎那竟生出絲絲寒意。如果自己死了,是否有人替他收拾骸骨,送此安葬?恐怕是無人罷。所以他只有更努力的活着,活着才能不死去。
歿所綠草長了很高,聳立的大樹更是參天。每棵樹中都埋着一具棺槨,他依照魅兒所說一步步來到天離墓前。
這裡不該有人打擾,但他來了。兮夜費了很大氣力纔將棺槨內棺材打開,天離還是那席白衣未變,神色平靜。
“我來看你了。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可惜你卻再沒有反對我的機會。”兮夜手心燃起一團烈火,“天離,不要怪我,只有徹底看到你死乾淨了,我才安心。”
棺材在烈火中熊熊燃燒,兮夜站在一旁目睹着火苗一點點消失。“永絕後患,纔是我兮夜的風格。”兮夜朝後退了一步,雷擊一掌,將大樹劈斷後方纔離去。
既至魔界,兮夜便趁迴天之前,趕往魔宮。
假無殤本正坐偏殿王椅,同幾個魔臣議事,見兮夜來到後急忙起身上前行禮:“恭迎魔君。”
兮夜負手而立:“起來吧,讓外人看見便要懷疑了。”
“是。”假無殤直起身子拱了拱手,“魔君前來有何指示?”
兮夜未答,左右轉了一圈,又望着前來議事之人:“派頭不錯,越來越有無殤的架勢。”
“屬下不敢!”假無殤忙道。
兮夜反笑出聲:“哼,沒什麼不敢,你學的像,他們就會更相信。天離已死,我將接手他曾救出的部分魔者。爲讓那些人死心塌地,你還需繼續扮演無殤。”又對旁人道,“諸位都是兮夜心腹,與兮夜患難與共,日後在魔界要多幫着晏空,莫要被人看出破綻。”
“是,屬下領命。”
“你們先出去,本君還有事同他說。”兮夜令下,魔臣紛紛離開。
假無殤即晏空探步至兮夜身前好奇問到:“天離護法死了?”
“本君的話,你不信?”兮夜挑眉反問。
“不,不,屬下不敢。只是……天離護法法力之高,鮮有匹敵,誰又能至他於死地?”
“一個你們絕想不到的人。”兮夜嘴角竊笑,“你不用管這麼多,只要記住,從這刻開始你就是無殤。晏空,你是本君最信任的人,法術雖不算最好,易形術卻是一等,維持無殤外貌,並不難吧?”
晏空回道:“這雖不難,但若無殤來到魔界,晏空絕不是他的對手。”
“這你無需擔心,目前他尚不敢前來,否則本君定讓他有去無回!”兮夜道,“本君現在迴天,一旦找機會得到天離將魔者所藏之地就通知你,你當速去將他們接回魔界,務必善待。一個殺了天離護法的人,誰會相信他是無殤。到時候,失盡人心,有口難言。”
“魔君聖明!”晏空屈身笑道。
兮夜沉下臉:“你這習慣可要改改,以後再見到我無需行禮,如有外人在場,更要表現出無殤風範。你一直做的不錯,未來一段日子更爲關鍵。你無事多向那些老臣問問,力求精準。”
晏空拱手應是,目送兮夜迴天,嘴角上揚。
宮門幽深,卻是金雕玉刻,朱樑畫壁。魅兒盤旋皇宮上空看了許久,終是落在邀月宮內。邀月宮中靜無一人,魅兒四處走着,她本是鬼界之王,又豈會留戀這小小邀月宮?但她就是忍不住細細端詳這一年來日夜起居之所,順着院子穿過前廳走到寢房,推開門竟有一人赫然坐在窗旁。
“朕說了不許任何人進來。”李軒並未發怒,語色中只有淺淺無奈。
步履沉重,魅兒一步步走到李軒身邊。李軒轉頭看她,一身麗紫豔美無雙,站那不動便如丹青畫手下最完美的人像:“你是誰?”李軒沒有感到陌生引起的驚恐。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樣子?這就是我本來的樣子。鬼王魅兒。”
“遲媚,桃妃?”李軒起身,目光停在魅兒小腹,“我們的孩子呢?”
魅兒忽而竟不敢看他,瞥開眼望着窗外:“這孩子是個阻礙,要想重獲我所有的法力,只能讓他消失。”
“什麼!”李軒語氣驀地高揚,又漸漸沉寂苦笑,“也是,鬼王如何會給朕誕下麟兒。你我非同族,這孩子雖未及出生,可對他而言也許是件好事。”
魅兒轉身凝視他半晌,終於低下眼眸:“你能這麼想,很好。”
兩人各自看着兩個方向陷入沉默,片刻,李軒才問:“你此次回來,所謂何事?”
魅兒想了想,該怎麼告訴他:“我來護你性命。”
“護我?”
“無殤要取你靈魄,你的御林軍絕攔不住他。”魅兒稍頓,又解釋道,“你曾在我受傷危難時給我庇護,這次算是還你。”
“原來如此。”李軒苦笑問道,“你準備如何護我?”。
“自今日起,我會跟在你身邊寸步不離。無殤想取你性命並不容易。”
“可你不是他的對手。”李軒又問。
魅兒忽而笑了起來,只是眼中卻無喜色,用着她一貫的調子道:“你是關心還是懷疑我?”
李軒輕嘆:“許是都有吧。”
“若是懷疑,魅兒已有盟友,聯手並非不可與無殤相抗;若是關心,魅兒在此謝過,不必了。”
“若只是朋友間的關心,你也那麼牴觸?”
魅兒揚起臉,背過身,眼眸滿是落寞:“我不喜歡被人關心,那些朋友所謂的關心,於我心上都是一種負累。只有我喜歡的人,才能關心我。”
“因爲你害怕沒法去還嗎?”李軒走到她身後,“這一年你一直在同我演戲,可適才與你說的三兩句話裡我已看出,你一直用不屑與傲慢,爲的是讓別人怕你憎你。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怕被人拖累,而那些好卻會一直記在你心上,你還不清,便沒辦法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正因如此你纔會累,你才討厭別人的關心,是麼?”
魅兒喘息漸快,面露羞怒:“你不過是一介凡人,怎麼會明白我在想什麼!”
“因爲我不僅是凡人,還是人間皇者,是你的丈夫。”
李軒的鼻息在她頸後輕掃,魅兒一剎那間神情有些恍惚,她嚥了口氣朝前徐徐走了一步:“你是桃妃的丈夫,我是魅兒。”
情細如蛛絲,一觸則斷。十餘年,他的執念已經放下;歷萬年,她的執念仍留心中。
如若當初魅兒沒有扮成桃邀的樣子,他會不會一樣納她爲妃?李軒心中暗道,沒有繼續強留。他哀嘆口氣,一如當初沒有爭搶,選擇將桃邀放在心底那般,再次放了手。
他給了足夠的尊重,卻獨獨少了緊握掌心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