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相夢驚恐失狀,她不敢想象風痕是個怎麼樣的人,但跟在兇皇帝身邊的,連小太監都能目中無人到遲公公那個地步,更何況他一個武力不凡的侍衛。
“你沒事吧?”
許相夢剎那懷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下一刻又懷疑自己的感覺,風痕竟然稍稍俯身去扶她,而且聽他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兇殘,再一細看,他神情也不很攝人。
“沒事。”
許相夢只是心中稍有疑懼,她不拒絕風痕的攙扶,自己另一手撐着地起來,略略尷尬的笑容掛在嘴角,心中唸到:看來這個侍衛大人比較和善,至少比那個兇皇帝和仗勢小太監好,不然跟他商量商量?
許相夢心裡打定了主意,便主動與風痕攀談起來。家長裡短,噓寒問暖幾句,風痕知道許相夢的最終目的,更知道她的目的最終也不可能達成,但一番相談下來,風痕倒是不覺得眼前這個冒充的知縣大人會是個多可惡的人,僅僅只是一個口齒伶俐的普通姑娘罷了。
風痕回到牢房大門門檻上坐下,許相夢緊緊跟隨,終於,她開口說正事。
“侍衛大人,能不能讓我去看一下夜師爺他們,就一眼可以嗎?”
許相夢話正說着,迫不及待邁開腿就想走進去,一腳跨入門檻剛踩地,風痕一把刀便橫在她身前,嚇得許相夢整個人動彈不得。
“抱歉,沒有皇上的允許,我不能擅自做主。”
風痕的話說完,許相夢硬是杵着半天,她着實是被風痕這奪魂劍鞘嚇得不止一點心慌。剎那回神縮腳,許相夢心思急速轉動,硬碰硬絕對是自己我這顆脆弱的雞蛋粉身碎骨,拼智慧,她又非聰明絕頂之人,如何拼?
“風侍衛,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嗎?我只是想看看他們是否安好,絕對不劫獄!”許相夢滿目堅定請求道。
“二公子他們都沒事,這你完全可以放心,但我也絕對不能放你進去。”
風痕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許相夢也實在無計可施,近乎也套了,真情流露苦情戲碼都上了,可風痕始終無動於衷,難道還能再來一個美人計。
許相夢驀地僵硬轉身往外走,不想自己對風痕的猜測也錯了,還以爲他會比較好說話,沒想到風痕是一個絕對也只有命令的近身侍衛。
許相夢又回到之前趴着的地方靠着,方纔費了半天口水講話,本就虛弱的身體這會兒更是感覺到頭腦暈乎。許相夢決定暫且撤退,待到有妙招再來探獄。
許相夢正準備要離開,擡眼便看見了跑跑跳跳走來的遲公公,他的目的地便是許相夢所站的牢房處。
“小太監,他來幹嘛?”
許相夢也邁步往前去,假裝自己只是經過,而不是刻意從牢房離開。二人在不寬的小道上狹路相逢,誰都看不慣誰的不屑的目光。
許相夢和遲公公誰也不讓誰,狠狠互撞一下對方的肩膀,遲公公一副鄙夷目光轉過頭,卻只看見揚長而去的許相夢。而許相夢沒有回顧的正面,卻是一臉忍痛,嘴裡嘟囔道:“臭太監!”
許相夢走出了大老遠的距離,一回頭正看見遲公公走進了牢房院,許相夢沒有繼續離開,反而折回。
遲公公告知風痕央宸有事找他,風痕囑咐遲公公暫時替自己看守牢房。躲在牆外頭的許相夢看見這一幕,覺得時機來得實在太快,她趕忙躲進一旁隱蔽處,等待風痕離開。
許相夢躲藏屏息,只等看不到風痕遠去的背影,她纔敢放膽走出來。許相夢怕央宸,怕風痕,可這遲公公,她絲毫無懼。
許相夢邁着輕步走近在院中無所事事的遲公公,猛一衝從後方捂住他的嘴巴,勒住他的脖子。
“別說話,當心老子扭斷你的脖子!”
許相夢惡狠狠說得,滿滿眼神裡也算是兇惡,她控制着遲公公走進牢房中,遠遠便看見被分隔關在不同牢間裡的夜央他們。
許相夢隨手一推遲公公,迫不及待往成城他們衝過去,同樣的,看見許相夢來,金勁幾人更是從垂頭喪氣變得有所期望。
“大人,你終於來救我們了!”
金勁一聲呼喊滿是心酸苦楚與恐懼,許相夢止步,看遍所有人的表情,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她不禁懷疑,自己千辛萬苦進到牢房真的只是爲了看見所有人都無事而已嗎?
“不,就算死,也只能我一個死,成捕頭他們都是無辜的。”
許相夢剎那眼淚盈眶,她前思後想終究還是撲到牢門上,急急忙忙挨個開了鎖。除夜央以外的所有人看着牢房門鎖一個個落地,驚惑之際,更迷茫許相夢的眼淚。
“大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成城率先問道。
“我不是大人!”
許相夢開掉最後的那間成城所在的牢房,這句話一出口,眼淚便奪眶而出。
“我不是大人,我騙了你們!”
許相夢的情緒剎那爆發,她靠着牢門坐下,將她如何成爲知縣大人的原委告知了所有人,更將與央宸賭約一事也告知他們。牢內所有人凝眉靜聽,絲毫沒有注意到被許相夢嚇得腿軟的遲公公已然悄悄溜出了牢房。
許相夢從來都以爲自己可以堅強,可當她坦誠過往時,一切悲痛愧意漸漸侵襲她的身心,所有的堅定逐漸融化,卸下堅硬外殼的許相夢,也只是一個有恐懼,有擔憂的小女子。
“是我不對,我不該答應那個皇上拿所有人的性命賭,我一開始只以爲賭輸了大不了就是我死,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對付你們,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不該死!”許相夢邊哭邊說。
許相夢哭得百般無助,但夜央卻沒有從打開的牢門出去安慰,他只是冷靜地拿起地上的鎖重新將牢房的鎖鏈鎖上。
“大人,你可說過,一定會破了案子救我們出去的,才幾個時辰,大人就要退縮了嗎?”夜央問。
“我不是大人,我破不了案子的!”
許相夢情緒爆發早已瀕臨奔潰,她心裡十萬分的恐懼,在看見被關在牢房裡的大家時,許相夢徹底無法堅強。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大人,我們都相信你!”成城緊接着給自己的牢門上了鎖。
“對,我也相信大人。”成牆道。
“金勁跟隨大人這麼久,您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最好的大人!”
衆人一個接一個鎖上被許相夢一個又一個打開的鎖,毛小猜見許相夢流淚,她也忍不住哭了出來,也將牢門鎖上。
“爲什麼要相信我,我根本就是一個騙子!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該死的騙子,你們不應該相信我,你們應該逃跑的!”許相夢哭喊道。
“大人,我們逃不了的,一個風侍衛,我和成捕頭聯手都打不過,再說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能逃去哪兒,根本無處可藏。”
夜央如此說道,是爲成城他們着想,更是爲許相夢着想,如若央宸打定了主意不放過許相夢,那她逃不過,可若他只是有所試探,許相夢方纔所行便極有可能讓央宸改變主意。
“可是我怕,我怕死,更怕你們跟我一起死!”許相夢淚落如雨。
“金勁也怕死,但是大人,金勁也相信你不會讓自己死,更不會讓我們死!”金勁滿有氣勁道。
“大人,你是我們大家承認的大人,名副其實的大人,沒有什麼案子難到過你,這次你也一定可以!”成城從心底到語言上堅決相信。
許相夢亂成絲麻糾纏在心頭的思緒彷彿稍稍冷靜下來,她擦去模糊了所有的眼淚,只看見夜央在她面前,向她伸出寬暖的手掌。
“夜師爺……”
許相夢伸手抓住夜央,挪動着靠近他,夜央牽過許相夢,另一隻手伸出空隙扶住許相夢的後腦勺,輕輕一吻落在她額上。
時間似是靜止一剎,牢房裡的氣氛格外安靜,只有許相夢忍不住的微乎其微的抽噎。
縣衙另一頭,遲公公將許相夢闖牢房一事稟告央宸,得了央宸吩咐的風痕即刻前往牢房,制止可能發生的後果。
風痕趕到牢房裡,眼前一幕,夜央的吻停在許相夢額頭,所有可能發生的事都沒發生,只是他不知經過,只看到結果。
風痕沒有上前制止什麼,只等牢內衆人注意風痕的到來。
“大人,至少保你自己安全。”夜央在許相夢耳邊輕語一句。
許相夢被風痕帶離牢房,並不需要五花大綁,許相夢就像一隻乖乖兔一般跟在風痕身後,她低眸深思,想夜央他們說的每句話。
許相夢本以爲只要承認自己的假身份便能不負任何責任,但如今落在她肩頭的,不僅僅只是責任而已,更是大家的信任,對她這位“大人”,對相處一年的如同家人一般的自己。
風痕驀地止步,許相夢陷入沉思一頭便撞了上去,她往旁邊一側步,扶着額頭便看見了前方站着的央宸,他一臉肅然冷漠,再看見央宸身旁的遲公公,許相夢不禁擔憂他會懲戒自己方纔的行爲。
央宸一步一步走過來,風痕往側邊一站,許相夢一傻一愣也往旁邊退幾步,低着頭不敢出聲,最好不過央宸根本目中無她。
“皇上。”
央宸不由自主地側目一瞥許相夢,她臉頰的淚痕清晰可見,眼角更是還掛着晶瑩淚滴。央宸不禁止步,莫名的止步,只一瞬間,央宸繼續往前,許相夢也算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躲過一劫了吧?”許相夢心裡暗暗念道。
許相夢一顆心正緩緩落回原位,央宸走幾步竟又頓聽,許相夢偷瞄見又一下心跳緊張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