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看着方千南。
她長得嬌弱,周身都透着文氣,可是她望向方千南的眼睛裡,沒有一點躲閃。
是很平靜的,讓人覺得她好像沒有那麼弱了,不是菟絲。
而是磐石。
林安之開口:“聽說方將軍對先夫人感情甚篤,對府上的大小姐也極爲寵愛。”
方千南的眼神一變,銳利的盯向了林安之,“你想說什麼?”
林安之還是那副柔弱的樣子,可是她表現出來的卻截然不同。
“不用反應這麼大,我沒想說什麼。”
走出了亭子,對面就是母親命人給她們扎的鞦韆。
林安之摸了摸秋千,坐了上去,她記得長姐出嫁時,母親說過的,不擇手段的爲自己而活。
林安之看向了方千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
“我是想問,珠玉在前,對繼任你妻子的人,會有什麼要求?”
方千南笑了一下,上前了一步,站在遠處的僕婦緊盯着他,沒有動作。
林安之也不怕,反而開始晃動鞦韆。
方千南的笑容帶上了一些玩味,畢竟他面前的姑娘和他女兒也就差了幾歲。
但是和自己閨女的天真截然不同。
“如果你做不到我的要求,你想怎麼樣?”
林安之再次露出了一個笑容,笑的甜甜的,說出的話確是:“能不能做到,怎麼做到,那是我的事情。”
“現在是我在問方將軍。”
方千南有一瞬間的晃神。
但是隻有一瞬間,方千南不想爲難一個小姑娘,“沒什麼要求。”
“府內沒有夫人掌家,一直是我母親主理,拂夕幫忙,掌家可能一時半會兒不會讓你掌家。”
方千南的意思是,他們家在宣府紮根,林安之乍到,可能是捋不清狀況。
但是隨着他的話,方千南發現林安之很快就放鬆下來了。
掌家她不在意。
“沒關係。”
她果然不在意。
“你不在乎掌家,是在擔心什麼呢?”
林安之沒有回答他。
其實她只是需要一小塊地方,活下去就好了。
“婚事已經定下,我沒有反抗的餘地,我會好好的嫁過去。”
方千南低頭走了兩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夫婿?”
廢話!
林安之笑着反問:“我和令媛年紀相差無幾,將軍對女婿的設想是什麼樣的?”
“何況我母親一直覺得我柔弱,她想給我找個離她近的,最軟和不過的人家,最好像我表姐一樣,就嫁給鄰居。”
方千南笑了一下,“我記得你是姨娘生的,怎麼那麼相信夫人?”
林安之無波無瀾,晃盪着鞦韆,坦蕩地說:“我是姨娘生的。”
方千南很意外。
大雍朝,因爲帝后的喜好,庶子女的地位很低,大多羞於承認,林安之已經記在了夫人名下。
方千南以爲,她會說族譜改了,她就是夫人的孩子。
林安之看着遠處說:“我是姨娘生的,但是我們都長在母親的身上。”
對於林安之來說,侯府內嫡母纔是大樹。
是遮風擋雨的地方,而父親,更像是帶來風雨的人。
方千南沒忍住笑了一聲,擡頭望向遠處閣樓,那裡站着一個紅色的人影。
雖然看不清,但是身份也不作第二猜想。
母親爲了她和父親爭吵,林安之知道母親贏不了,自然就不想看見母親難過。
她會忍耐。
林安之的話,一字不落的傳到陳玉壺的耳朵裡。
陳玉壺仰頭,她的兩分真心,大概配不上孩子們的一腔赤誠。
那天的談話結果,林安之和方千南雙方都滿意。
林安之是覺得環境沒有自己想的那麼惡劣,大概可以活下去。
方千南師確定了,未來的妻子腦子正常,膽子不大,很好!
晚上回去,方拂夕追着方千南問:“新夫人是個怎麼樣的人?”
方拂夕沒有方千南想的那麼抗拒新夫人,她娘從她小的時候身體就不是很好。
又不是什麼狗血的死法,就是生病了。
他父親已經守了四年,並且一點沒有娶妻的意願,眼看着自己都要嫁出去了,連個兄弟都沒有,日後豈不是要被隔房的兄弟吃絕戶?
方拂夕想的明白。
出於現實和利益,父親是一定要再娶的。
只是不要娶一個惡毒的蠢貨回來就好。
方千南想了想,看了看女兒和老孃期待的目光,輕笑:“沒什麼,就是個比你大不了幾歲的丫頭,膽子還有點小,但是人不怯弱,你可以和她玩。”
方拂夕:......
方千南他娘:......
“方千南,我是給你娶妻,不是給你......”
認個幹閨女...….
看見孫女的看過來的眼神,方老夫人把話嚥了回去,反而呵斥方千南,“你給我過來!有沒有和林夫人好好說?”
“我還沒等說呢!林夫人就朝我翻白眼。”
方老夫人也知道自己的事情辦的不地道,但是身份相配的不好找。
年紀相當還沒成親的更是沒有,身份年紀都合適的,要麼就是和離的,要麼就是寡婦。
方家規矩不重,不是不可以,但是方老夫人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孫子有隔山的兄弟姐妹。
沒辦法才挑了人家嫩生的姑娘。
方拂夕這下也放心了,就記得父親說新夫人膽子小。
膽子小是正常的,和自己歲數相當的人,遠嫁,還是嫁給和自己爹差不多年紀的人。
方拂夕能理解。
陳玉壺掐着林安之的備嫁單子發呆。
這時候有丫鬟通傳,林清柏、林清濁和林清洛來請安。
幾個孩子都坐下,陳玉壺也醒神,“怎麼都過來了?”
林清柏說:“大姐姐來信了,他們出發了,很快就會回京。”
陳玉壺眉眼鬆了一下,卻不見笑意。
林清濁又小心的說:“我們去打聽了,方家挺清淨的,不是難相處的人家。”
陳玉壺笑了一下,“你們懂什麼啊?”
“方千南的前夫人就是宣府的本地大族出身,安之嫁過去,少不得打交道的時候。”
“方家長女身邊的女侍,輔佐小姐管家的那位,就是先夫人留下的。”
“她少不得處處受鉗制。”
“沒有夫家護着,孃家又遠,她一個人受委屈的日子在後頭呢!”
孩子們都沉默了。
陳玉壺開始盤,“咱們家在宣府有沒有什麼人脈?”
林清柏想了想,“咱們家沒有,宣府世代都是方家把手,方家祖上和太后家有親,得皇上信任。”
“但是蕭氏好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