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三個小太監走了,白露問道:“主子,您說,爲什麼他們三個見到的東西長得不一樣呢?”
白衣服和紅衣服,很顯然是不一樣的。
這一點,陳文心也有些疑惑。
小桌子道:“主子,慎刑司的囚服是白色的,會不會和這個有點關係?”
按照時間順序來說,是慎刑司的小太監先看到了白衣服坐着的女鬼,然後永壽宮的小太監才見到了紅衣服會飛的女鬼。
她不屑地嗤了一聲。
“我知道了,這是安排假女鬼的人用心了呢。”
在佛教傳說中,尋常的鬼魂是白色的,這時攻擊性不強。
但若是含冤、含恨而死的鬼魂,就會變成紅色,具有強大的報復性。
這個幕後之人先讓人穿白衣扮鬼,只是坐着而已。而後換成了紅衣,在永壽宮就會飛了。
弄得像真的一樣。
陳文心把這話一說,還是白露機敏地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
“這樣說來,就更有可能是佟妃了。她一向最喜歡唸佛的,連裝神弄鬼都要按照佛經裡說的來裝。”
陳文心不置可否,只笑道:“既然已經知道鬼長什麼樣子了,接下來就該捉鬼了。”
“主子,讓奴才帶人去吧,奴才是不怕鬼的。”
小桌子一向把陳文心看成自己的主心骨,自從知道她不信神佛後,小桌子也不信這些了。
她笑道:“好啊。我就帶上你一起去,我也想見識見識,那鬼是什麼樣的。”
她這話一出口,唬得白露信以爲真,她磕磕巴巴道:“主子要是去,奴婢也跟着去吧。”
平素都是她跟着陳文心服侍的,捉鬼這麼大的事,她當然要跟着。
雖然她心裡還是有些害怕,總不能讓主子去冒險,她一個奴婢躲在翊坤宮裡吧?
“不急,咱們先把傢伙準備好,再去捉鬼。”
小桌子不解她說的是什麼傢伙,“要說拿人的傢伙,奴才那有的是呢。什麼刀槍棍棒,主子想要什麼都有。”
她搖搖頭,“不是說這些傢伙。”
去捉裝神弄鬼的人,不帶這些傢伙,那是什麼傢伙?
“難道主子是說……丹砂、黃符、桃木劍那些傢伙嗎?”
陳文心白了他一眼,小桌子立刻不說話了。
“這些傢伙啊,還得白露來準備。”
白露吃了一驚,“我?奴婢哪會弄什麼傢伙啊……”
陳文心叫她把宮裡制宮人們的衣裳用的尋常布料翻出來,要最最尋常的布料,不能叫人看出是翊坤宮出來的。
再讓白露按照那三個見到鬼的小太監的說法,粗粗地縫製出兩件那樣寬大拖沓的衣裙來。
她特意叮囑,針腳一定要粗,不能叫人看出是她的手法。
白露的手法,?那可是陳文心用來假裝自己親手繡制的女紅用的。
針腳要細密得十分小心翼翼,聚精會神,要粗還不容易麼?
白露三兩下就縫好了兩件,就連小太監說裙角約莫多長,都製得分毫不差。
一件紅的一件白的,陳文心親自看了看,和那些個小太監說的毫無二致。
又準備上長長的假髮套,這東西宮裡不少,是用來給頭髮稀少的嬪妃主子梳大髻的。
還有面粉捏的獠牙。
再備上幾樣普通的大紅胭脂,這就算齊備了。
白露算是明白了陳文心要做什麼了,她要的這些東西,都是小太監們所說的女鬼的裝備。
“主子,咱們是去捉鬼還是扮鬼?”
還是扮成鬼去捉鬼?
“我料想咱們是捉不到鬼的,扮鬼的人知道我在追查此事。明知我是不信神佛的,她必不敢這時再派人出來假扮。”
所以今夜到永壽宮,想來也不過是白走一趟罷了。
畢竟這鬼是假的,哪有膽子真的在她面前出現?
假鬼嚇得住那些一個人獨行的小太監,哪裡嚇得住她翊坤宮的大批人馬。
“既然捉不到,何苦勞主子親自去一趟?”
“咱們自己知道捉不到,旁人未必知道啊。只許她派人裝鬼,就不許本宮裝抓到鬼嗎?”
她嘴角勾起笑意,“當然,我還是更希望他們膽子大一些,今晚讓咱們抓到真正的扮鬼人。”
“啊,還缺一樣東西!”
這種東西就得找小桌子要了,她需要繩索,能把人吊在半空中那種。
她前世古裝劇看得多了,什麼飛來飛去的人沒見過?
那些看起來天衣無縫的飛,實際上都是靠威亞搞定的。
給她一條繩索,她也能飛到半空中!
晚上陳文心就帶着小桌子和白露,還有一干翊坤宮的宮人埋伏到了永壽宮四周。
照那些個小太監的話說,近幾日,這個所謂的女鬼一直是出現在永壽宮的。
陳文心有些想不通,如果這事是衝着她來的,怎麼不直接讓女鬼來翊坤宮飛呢?
想想也合情合理,宮裡人都知道她不信神佛,要是直接出現在翊坤宮,怕是當場就被她抓住了。
可在永壽宮這種無主的宮殿裡出現,奴才又少,燈火又稀。
見着的人嚇都嚇壞了,自然沒人敢去抓他。
白露往陳文心的肩上披了件薄披風,雖是春天,夜晚來這等陰森的地方,還是覺得有些寒意。
永壽宮自打宜貴人死後,宮人也都被遣到了辛者庫,這偌大一個宮殿空空蕩蕩。
廊下點了一盞燈,影影綽綽地映着殿中的事物。
偶爾來一陣夜風,那燈裡的火苗就晃動幾下,惹得衆人發出驚嚇的呼吸聲。
“小桌子和白露留下,其餘人等都讓他們躲到隱蔽處吧。一旦見到裝神弄鬼的人,馬上把他抓住。”
這些翊坤宮帶來的宮人,個個膽氣都壯,力量也足。
除了白露嚇得有些瑟瑟發抖,站在陳文心身後總是不住地往四周張望。
她這樣一說,白露就更緊張了。
現在人多還好些,一會子這些太監們都藏起來了,只剩他們三個站在這空蕩蕩的院子裡。
多瘮人啊。
偏偏小桌子道:“主子,奴才進殿裡搬張椅子出來,主子坐着等吧。”
陳文心一點頭,小桌子便去開西配殿的門。
院子裡只剩下陳文心和白露,兩人留神着四周的黑暗之中,連一絲風吹草動也不放過。
白露總是瞧着西配殿那邊,想着小桌子快些回來,多一個人也不那麼害怕。
越是這樣想,只覺得小桌子去得越久,黑暗之中彷彿只剩了她們兩。
“別害怕,我護着你。”
陳文心心裡也有些不安穩,她雖然不信鬼神,也難保有人假扮嚇人的東西忽然跳出來。
何況永壽宮這裡黑得過分,一絲兒生氣都沒有。
怪不得白露害怕了。
她握着白露的手,從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套到白露的手腕上。
“這是皇上賜的佛珠,在寶華殿開過光的。你放心,鬼神莫侵。”
白露倒有些不好意思,她應該護着陳文心的,倒叫陳文心一直擔心她害怕。
想到這裡,白露的心也定了許多。
她從袖中把那串佛珠褪下,又套到了陳文心的腕上。
“主子好好戴着,奴婢護着你纔對。”
她向着四周掃視,只覺得夜風一吹,樹影婆娑。
那些牆角、樹影底下最爲黑暗的地方,總像是躲着什麼鬼影兒似的。
“吱呀——”
一聲門扉的響動聲傳來,陳文心當即看向發出響聲的地方。
原來是小桌子從西配殿裡搬出了椅子來,這會子正輕手輕腳地把殿門關上。
白露舒了一口氣,“這個小桌子,嚇死我了。”
小桌子嘻嘻笑着上來,“露姐姐擔心什麼?有主子在,咱們這些奴才同享佛光普照。”
小桌子雖然沒跟着去南巡,他也知道,在那個河水氾濫的宿遷,陳文心被人稱作觀音菩薩。
他壓低了聲音,“主子,東西我都放進去了。”
陳文心輕輕地點點頭,坐在了那張太師椅上。
“本宮陳氏勤妃。”
她清冽的聲音在空曠的院子裡迴響,“此地若有冤魂,何妨現身一見?有冤儘管訴冤,有仇儘管報仇。出來吧!”
最後三個字擲地有聲,彷彿一落就會出現什麼冤魂似的。
暗中隱藏着的衆人都屏住呼吸,認真觀察着四周,以備隨時能衝出去抓住弄鬼之人。
只是周圍的一切還和原來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衆人越發相信了這是有人假扮的,若是真的冤魂,如今陳文心這個正主就坐在院中,爲何不敢出現?
什麼冤魂,想來不過是嫉妒之人的陷害罷了。
永壽宮自打鬧鬼之事傳出後,周圍的宮人都不敢靠近。
今夜夜深,陳文心的聲音頓挫有力地在永壽宮響起,不禁讓附近宮殿的人聽見了疑心。
“莫非勤妃到永壽宮抓鬼去了嗎?”
榮嬪的景陽宮離此不遠,聽到宮人稟報,不免有些納罕。
這個勤妃一向不信神佛她是知道的,沒想到膽子這樣大,竟敢深夜前往永壽宮。
她就不怕真的見到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