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五日後,許元白大人因不滿日日被看畫之人的騷擾,在府中辦了個品畫大會,但凡京中的官員,不論品級皆收到了請柬,莫忘的父親莫邵自然也在其中。
莫忘早就將其他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着這東風。
此次的品畫大會不過是許元白打發衆人的一個幌子而已,因此並未大辦,可是府門口兩名迎客的管事卻做事嚴謹,只有覈查請帖,無誤後纔會放行。
跟隨着莫邵前來的畢芊把請帖和名帖都遞上去,管事看過之後,趕緊拱手寒暄:“原來是朝請郎府上,有失遠迎。”
一旁的莫邵也立即回禮,心中卻一陣咯噔。今早這宮裡來的畢芊姑姑,帶了女兒的話來,只說此次品畫定要帶上她,待到許元白髮現《金童闢心圖》是假的,便用手中的《月禪鳳鳴圖》將它換下。可是他想不明白,好好的畫怎麼會是假的呢?
進了許府,男賓女眷都各自有了去處,畢芊再三叮囑莫邵:“待會見了人,若是有人問大人來品畫的目的,大人只管回答在一遊方者手中也見過一副《金童闢心圖》,今日再來開開眼界,其他的都莫要多說。麻煩大人了?”
莫邵心中縱是有千萬個問號,到了如今也只能嚥下,跟着畢芊一步步的走下去。
《金童闢心圖》放在許府湖中心的戲樓上,照理該是賓客到齊時纔會同去觀賞。畢芊按照莫忘的吩咐,身手矯捷的避過衆人,溜進了那戲樓之中。不知是不是府中下人缺少,許久之後都未曾有人發現溜進樓裡的畢芊,眼見着衆人同賞畫的時間就要到了,畢芊心中焦急,猛地將一旁的矮凳踹到,這才發現外頭冒出一個聲音,仔細一聽竟然就是朝議大夫許元白本人。
“誰在裡面!”
畢芊心下一喜,許元白親手將她抓住,可省了不少的事兒。她趕緊故作慌張的衝着他跪下:“大人饒命,婢女聽家中老爺說幾日前也曾在一位遊方者手上見過一副《金童闢心圖》真跡,
想着一幅畫怎麼會有兩幅真跡,便偷偷來……”
許元白看着眼前的婢女,聽她話中的意思,自己這副畫竟是假的,心中一沉:“你是誰家的婢女。”
“莫……莫朝請郎。”
“來人啊,去把莫朝請郎請來。”這時,一同前來的另一位同僚湊到許元白耳邊說道:剛來時就聽得有人說過這畫,眼前這婢女說着應該不是假話。即使是這樣,許元白還是心中不爽,使了一個下人,“你去看看她身上有些什麼東西。”
畢芊早就知道會這樣,將身上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都拿了出來,衆人定睛一看,全都是些脂粉眉筆之類的女人用的東西,並沒有什麼特殊。
畢芊瞧着許元白的面色有些緩和下來了,試探的說道:“大人,奴婢剛剛上前去看那副《金童闢心圖》時,發現印章處有些奇怪……”
事情到此,許元白心中已經有些大鼓,聽着婢女這樣說,趕忙自個兒朝着那印章處用手一模,一點點的黃白色的粉末就黏在了手上,“這……速去請尚書令沈大人!”
尚書令沈嶺,便是沈書蘭的爹爹,鑑別古畫甚有一套,是真正的大家。
沈嶺聽見下人們通報的事情,心中也是不解,趕忙前來鑑別真僞。到時莫邵已經見過衆人立在一旁,想要詢問畢芊這一幕是怎麼回事,又覺得不是場合,只好默默地站着。
沈嶺也不多說什麼,整個人幾乎趴在畫上,越看越疑惑:“這畫已有二十年的光景,紙是高軒最愛的白麻紙無誤,墨也是陳跡不像是新作,連筆法也是……”
“是真的?”
許元白以爲是自個兒敲錯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豈知沈嶺摸着印章那兒,“是雄黃?”
書生們讀書寫字常有筆誤,便會用雄黃塗抹塗改,莫邵也趕緊上前查看,發現除了雄黃粉末,這話的落款印泥也鮮豔難當,甚像女子用的胭脂,剛想開口提醒,卻被畢芊拉住衝她搖頭。
那邊沈嶺已經命下人用麪粉活成糰子,沾掉表面的僞跡。眼見着,雄黃粉被去掉七八分,露出下頭的印記,畢芊假意出口提醒:“這已經看得清了,再用溼麪糰會不會使畫紙破損?”
沈嶺扔了手中的麪糰,擡眼看向畢芊,竟覺得她有些面熟,“你是哪家的婢女?”
畢芊上前衝他行禮,“織室殿掌事畢芊見過沈大人。”
“原來是宮中之人。”沈嶺點點頭,“今日怎麼到沈大人府上來了?”
“莫才人前兩日得了聖上賞賜,其中有一幅《月禪鳳鳴圖》真跡,想着家中爹爹深愛,便求了皇上,將此畫賜給莫大人。今個兒奴婢帶着畫出宮,剛巧莫大人來許大人府上賞畫,奴婢好奇便也跟來瞧瞧。”
沈嶺望着眼前這副《金童闢心圖》,甚是惋惜:“此畫頗有高軒之風,若非落款有誤,恐怕連我也辨別不出真假。只是今日衆位同僚本就是爲了賞畫齊聚許大人府上,若是再將這僞跡拿出實在是有失風度。不知……”
沈嶺看向莫邵,問道:“不知莫大人可願意將手中的《月禪鳳鳴圖》轉出,許大人出些銀兩,也免得在這麼些同僚面前失了顏面。”
莫邵本就是爲此事而來,心中自然是滿心的同意,又想着畢芊的囑咐,思量了一會兒說道:“大家同朝爲官,只是《月禪鳳鳴圖》乃是聖上御賜,若是下官將它賣出,實在不妥。不過,愛畫之人以畫會友,下官瞧着許大人這副《金童闢心圖》甚好,想與大人交換,可好?”
莫邵說的漂亮,更在沈嶺心中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不多時,衆人賞畫而出,畢芊趕忙上前將葉元洲攔下,“葉校尉且慢。我家老爺聽說葉校尉深愛這副《金童闢心圖》,想要送給校尉。”
賞畫前的事情,葉元洲也聽說了一二,正想說自己只對真跡有興趣,就見畢芊再接着用麪糰對着印章擦拭,底下竟然露出了高軒的真印。
這副,是真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