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擇路

一行人去得久了,皇后才緩緩沉下臉來,憂然道:“素心,皇上每到高晞月的忌辰,都要寫詩悼念,是不是做給本宮看的?”

素心忙扶住皇后道:“怎麼會呢?皇上不是說了,悼詩送去了皇貴妃母家,也是安慰高斌在前朝辛苦。”

皇后咬着脣道:“可是嘉妃也有了身孕,皇上是不是常去看她?”

“沒有沒有。嘉妃比皇后娘娘晚一個月有孕,趕不上娘娘的,何況她的孩子怎麼和娘娘比。娘娘萬安,千萬不要多思傷神。”

皇后咬着牙,忽然呻吟一聲,捂着小腹道:“素心……素心……本宮有些不舒服,快去請齊太醫進來,快去!”

齊魯進來,一邊搭脈一邊搖頭:“皇后娘娘又是爲何動氣?微臣說過,娘娘再不能憂思過慮了,否則,您傷的不只是自己,更是腹中的皇子啊。”

皇后呻吟着,竭力道:“本宮不生氣!不生氣!你,你快些燒艾,快!”

皇后這般保胎,中宮一直湯藥不斷。待到入了三月中,皇帝來後宮的時候逐漸少了。入春之後,京中大旱無雨,時日長久。這本是要春播的時候,滴雨未下,春耕無法照舊,到了秋日也會顆粒無收。京中若是收成大減,民心必定不穩。爲此,皇帝憂心忡忡,不僅素食一月,更是齋戒沐浴,前往齋宮祈福求雨。

後宮亦在如懿與綠筠攜領之下,陪同太后在寶華殿祈福。可是偏偏清明都已經過去,還是晴日高照,一片厚雲都沒有。

這一日皇帝又在齋宮,如懿與綠筠陪着太后在寶華殿靜坐,聽着法師們誦經聲四起,亦撥動念珠,一同吟誦。天已交子時,太后還未有離去之意,如懿與綠筠雖然困頓,但互相交換一個眼色,亦不敢動彈。

正默唸間,趙一泰在門口絆了一腳,幾乎是滾進殿內來的,滿臉是笑,一迭聲道:“恭喜太后,恭喜太后!”

太后倏然睜開眼來,還未來得及問什麼事,趙一泰一邊說一邊比畫,激動得流下淚來:“太后,太后,中宮喜降麟兒啊!”

太后忙扶了綠筠的手起身,欣喜道:“是麼?真的是皇子麼?”

綠筠稍稍遲疑:“可是日子不對啊。皇后娘娘的身孕離八個月還有兩天呢,怎麼現在就生了呢?”

趙一泰道:“一個時辰前娘娘胎動發作,太醫說怕是要生了,燒艾也沒有用,只能催生。幸好一切平安,皇子立刻就生下來了。”

太后連連道:“去通知了皇上沒有?上天庇佑,中宮生下嫡子。哀家趕緊去看看。”她扶過福珈的手,一邊走一邊叮囑趙一泰,“皇后是早產,雖然母子平安,但必得悉心照料。”

如懿與綠筠哪敢耽擱,趕緊也跟隨了去,才走出寶華殿,忽然聽得雷聲隱隱,空氣中夾帶着潮溼的水汽,竟然快要下雨了。

如懿淺笑道:“真是菩薩顯靈,今日四月初八是佛祖誕辰,又逢喜雨降臨,皇后的孩子,來得真是有福氣。”

綠筠伸出手,接住空中偶爾落下的小水滴,似笑非笑道:“是啊。中宮有了嫡子,咱們的孩子終究只是庶子罷了。嫡庶之差,何止是天淵之別啊。難怪老天爺都要下雨慶賀呢。”

皇帝對於嫡出的皇七子喜愛異常,親自取名爲永琮。琮爲祭地的禮器,又有承兆宗業之意,寄託了皇帝無限厚望。永琮出生當日正逢亢旱之後大沛甘霖,喜雨如注,又值佛祖誕辰的四月初八。這樣萬事吉祥,皇帝更是大喜過望,揮筆慶賀愛子的誕生,寫下《浴佛日復雨因題》:

“九龍噴水梵函傳,疑似今思信有焉。已看黍田沾沃若,更欣樹壁慶居然。人情靜驗咸和豫,天意欽承倍惕乾。額手但知豐是瑞,頤祈歲歲結爲緣。”

待到皇七子滿月之日,皇帝更是親口嘉許:“此子性成夙慧,歧嶷表異,出自正嫡,聰穎殊常,乃朕諸子中最聰慧靈秀者。”

皇帝早有六子,除端慧太子早夭,諸子一向平分春色。然而七阿哥永琮的殊寵,硬生生將其餘幾位皇子都比了下去。連三個月後玉妍的八阿哥永璇出生,皇帝亦不過淡淡的,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永琮身上。只可惜永琮不足八月出生,體質格外虛弱,聽不得一點動靜響聲,早晚便是大哭,又常感染風寒,自幼養在襁褓中,便是一半奶水一半湯藥地餵養着,不可謂不經心。而皇后因生產艱辛,身子也大不如前,畏熱畏寒,經不得半點辛苦勞動。如此,皇帝便把協理六宮的事交給瞭如懿,由她慢慢料理。

玉妍尚在月中,眼見永璇並不十分得皇帝寵愛,不免鬱郁。這一日恰逢八阿哥滿月,皇帝不過照着宮例賞賜,玉妍私下便怨道:“七阿哥不過比本宮的八阿哥早出生三個月,皇上就爲他大赦天下,本宮的八阿哥還是足月生的呢,哪像七阿哥那麼病貓似的,皇上卻偏喜歡那病秧子。”

麗心怯怯勸道:“小主別生氣了。奴婢聽外頭的奴才們說,咱們八阿哥是七月十五中元鬼節生的,七阿哥是四月初八佛祖誕辰生的,一佛一鬼,命數差了許多,難怪皇上不喜八阿哥呢。”

玉妍氣得臉色鐵青:“這樣的昏話旁人爲了奉承皇后和七阿哥說說也罷了,也值得你放到咱們自己宮裡來說。本宮偏不信了,本宮這麼壯健的兒子,會活不過那個小病秧子。”

麗心嚇得臉色蒼白,恨不能立時去掩住玉妍的口,忙道:“小主,這樣犯忌諱的話可說不得。”玉妍說完,自己也有些後怕,正見嬿婉蠍蠍螫螫地立在門外要送水進來,便氣不打一處來。這些年她本已倦了欺辱嬿婉,不過是偶然想起來纔打罵一陣,今日在氣頭上見了她,便喝道:“櫻兒,你站在那裡做什麼?進來!”

嬿婉見玉妍這般,嚇得腿腳一縮,卻不敢不進去。玉妍更是氣惱,伸手把一盆熱水推在她身上,沒頭沒腦地打了起來。嬿婉死死地

抱着腦袋,想要哭,卻再沒眼淚落下來。

京中乾熱,天氣越發炎炎難耐。皇帝的意思,本是要去圓明園消暑的,奈何永琮和皇后的身子七病八災的總沒個消停,所以太后吩咐下來,今夏只在宮中避暑,另囑咐了內務府多多供應冰塊風輪,以抵擋京城苦熱。

晨起時如懿便覺眼前金光一片,知是朝陽流火,從寶檐琉瓦上反射了過來,亮得刺目。簾外蟬鳴續續的一聲半聲,傳到殿中更顯得靜。她半闔上眼,矇矓間又欲睡去。那聲音直叫人昏昏欲睡,卻不能再睡。她嘆了口氣,伸手一摸,旁邊的牀上是空的,知道皇帝是悄悄上早朝去了,並不肯驚動她。她想着昨夜一晌貪歡,卻是有些疲累了,只顧着自己貪睡,臉上便不自覺地燙了起來。

惢心發覺她醒了,忙招手示意侍女們進來伺候洗漱。捧着金盆櫛巾的侍女們魚貫而入,並無一點聲息。如懿摸了摸鬢邊頸上,果然有些汗津津的,便道:“如今睡着這葦簟有些熱,等下換成青竹玉簟吧。都過了中秋,居然還這麼熱。”

惢心笑生生道:“前兒皇上正賞了一席蘄州產的竹簟,說是小主怕熱,睡着最蘊靜清涼了,小主正好換上試試。”

如懿不覺含了一縷淺笑:“從前歐陽修說‘蘄州織成雙水紋,瑩淨冷滑無埃塵’,說的便是蘄州的竹簟了。難爲皇上惦記。”

惢心笑得俏皮:“皇上不惦記咱們宮裡,還能惦記哪裡呢?”

如懿臉上飛紅,伸手作勢拍了她一下,便道:“八阿哥滿月了,這幾日天天抱去皇后宮裡請安呢。皇后總說要咱們一起去,也沾沾兒孫氣。等下用完早膳,咱們早些過去吧。”

惢心伺候着她洗漱完了,便道:“皇后只說七阿哥和八阿哥的歲數相近,只差了三個月,好就個伴兒。皇后娘娘也真看得起嘉妃。”

如懿看她一眼:“別說這種話,我倒想着嬿婉在嘉妃宮裡好幾年了,一直不能拉拔她出來,如今趁着她帶八阿哥忙碌,得想個什麼法子帶出來纔好。”

惢心道:“這件事小主心裡也過了好幾年了,總替凌雲徹和嬿婉想着,也難爲他們彼此一片癡心了。”

於是趁着晨涼,如懿便攜了惢心和菱枝往皇后宮中去。天氣燠悶,走不上幾步便微微生了汗意,便是綠蔭垂地之處,也是一絲風也沒有,只看着萬千楊柳的綠絲絛安靜垂下,紋絲不動。

園中闃然,只聞蟬語切切,暑光漫熱。

如懿披了一件新制的淺妃紅雙絲綾旗袍,隱隱的花紋繡得繁複卻不張揚,只舉手投足微見花紋起伏。髮髻上亦不過兩串鎏金鳳銜着的珍珠步搖,在日光下閃爍微粉珠光,投射在她白膩柔婉的脖頸上,倒有一種雨洗桃花的簡淡嫣然。

如懿正立着,卻見前頭玉妍過來,面白如玉,黛青畫眉,鬢黑光淨,愈襯光華滿身,渾不似剛出月子的模樣。尚未走近,如懿已聞得玉妍滿身芳香郁渥,脂粉香澤深透肌理,妍豔無比。玉妍穿着一身耀目的玫瑰紅串珠銀團繡球夏衣,袖口和領口處打着密密的銀線珠絡,衣上滿滿地繡着青蓮紫鑲銀邊的玉蘭花,碧海藍鑲銀線花葉的大朵繡球,配着她頭上閃耀爍目的纏絲點翠金飾並一對紅翡滴珠鳳頭釵,整個人金寶錦繡,迷離而驚豔。

如懿看着她,微微笑道:“嘉妃一過來,真是迷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玉妍施了一禮:“嫺貴妃萬安。”乳母亦抱着永璇半蹲下身,口中道:“永璇給嫺貴妃請安,嫺貴妃萬福金安。”

如懿逗了逗永璇,笑道:“滿月了,八阿哥長得越發好了。”

玉妍粉面含春,一雙鳳眼秋水飛揚,恨不得插翅飛上天去:“方纔嫺貴妃說我迷着您的眼睛了,其實嫺貴妃哪裡知道我這做額孃的高興。咱們八阿哥到底有福氣,緊跟着七阿哥出生了,才能這樣合皇后娘娘眼緣。”

說到底,不過譏諷她沒有孩子罷了。多年下來,這樣的譏諷她也聽得慣了,如懿淡淡道:“是啊。七阿哥佛祖誕辰日出生的,八阿哥是中元節,果然都是趕着節慶出生的好兄弟。”

玉妍立時變色,卻也不敢發作,只能忍耐着道:“只要能生得出來,便是公主都是好的,何況是阿哥呢。”

如懿笑了笑,悠然轉首,果然見嬿婉立在七八個侍女的最後,神色怯怯的,恨不能把自己變成一個隱形人。玉妍嘴角一撇,喝道:“櫻兒!”

嬿婉忙怯生生走上來:“奴婢在。”

玉妍伸出雪白的手掌便是一個耳光,沒好氣道:“蠢笨丫頭,天氣這麼熱,也不知道跟在本宮後頭扇扇子,一味地好吃懶做,仗着你這副賤格兒,想作死麼?”

嬿婉慣了捱了打,也不敢哭,只木着臉拼命替玉妍扇着扇子。

如懿聽着她指桑罵槐,臉上的笑影薄薄的:“這些年了,嘉妃還是這麼個火爆脾氣,動不動就拿丫頭撒氣。旁的也就罷了,本宮只心疼你那幾根水蔥兒似的指甲,落在皮肉上仔細傷着。”

玉妍揚着手裡的絹子,笑吟吟託着腮道:“原來嫺貴妃是心疼我呀!我只當嫺貴妃只心疼那些賤皮賤肉的奴才呢,一味地愛和她們投趣兒。”她嬌聲地笑,那笑聲像是薄薄的瓷片,沙沙地颳着人的耳朵。

卻聽一個聲音在後頭朗然道:“天氣這麼悶熱,怎麼嘉妃在這兒笑得那麼高興?”

玉妍聞聲轉首,見是皇帝,笑容一下從脣邊滿出來,綻成一朵豐豔的花。她使一個眼色,麗心她們會意地將嬿婉遮在後頭。玉妍迎上前,嬌怯怯行了一禮,道:“皇上萬福,臣妾在跟嫺貴妃說笑話呢。”

皇帝換下了朝服,穿着一身銀青色團福紗袍,那袍子本就輕薄如蟬翼,皇帝只在腰間繫了一根明黃帶子,垂着一塊海東青白玉佩,越發顯得長身玉立,丰神俊朗。

如懿亦福了一福:“皇上萬安,這個時候剛下了朝,是要去看七阿哥麼?”

щшш●ttκΛ n●¢〇

皇帝一臉牽掛愛憐:“永琮乖巧可愛,朕一日不見,便有些惦記着。剛巧寶華殿送了些祈福的經幡來,朕叫李玉去打點了,都爲永琮求得安康纔好。”

玉妍笑得燦若春花,身影輕巧一擠,陪到皇帝身邊:“那便最好了,永璇也想着哥哥,臣妾正要陪他去皇后娘娘宮中呢。”

皇帝笑着逗了逗乳母懷中永璇,正要邁步,只聽得後面輕輕一聲呻吟,便蹙了蹙眉:“什麼聲音?”

隨侍皇帝的進忠眼尖,忙道:“皇上,好像是個宮女捱了打,臉上受不住疼呢。”

玉妍臉上便有些慌張,忙擋着皇帝的視線,笑道:“宮女伺候人哪有不捱打的,臣妾瞧着她就是矯情,在皇上跟前哼唧。”

皇帝看她一眼,漫然道:“朕與皇后一向都寬和待下,從沒聽說過打人打得宮女都忍不住疼的。進忠,你帶上來給朕瞧瞧。”

進忠往跟着的宮人裡頭一瞧,一眼就看到了臉上帶傷的嬿婉,便拉了她上來。嬿婉彷彿一隻風雨中飽受驚嚇的燕子,瑟縮着身體,顯得格外弱質孱孱。

皇帝凝神瞧她,只見嬿婉素淨的一張清水面孔,脂粉不施,雅緻得好比一朵小小的臨風半開的梔子花。她烏鴉鴉的一頭好頭髮,纏着密密的深青色頭繩,一身湖綠紗袍,衣裳間一應繡花點綴俱無,卻比得膚白淨色,容質玉曜。這樣簡單的打扮,靜若碧水,彷彿映着身邊的柳色青青,娉婷生色,比得她身邊珠光寶氣的玉妍無端地俗豔了下去。

皇帝的目光如細細透明的蠶絲,在嬿婉身上黏了片刻。進忠何等乖覺,忙笑道:“嫺貴妃娘娘,奴才說句不知輕重的話,這宮女兒倒有福氣,長得有幾分像小主年輕時的樣子呢。只是無論怎麼,卻比不上娘娘端貴之姿。”

皇帝聽進忠這般說,便向着如懿道:“這丫頭是有三分像你年輕時的樣子。又穿着青衣,活脫脫是你剛嫁入潛邸時的模樣。偏你那時也愛穿青色,又叫青櫻。”

如懿微微一笑,淡淡道:“櫻兒是宮女,也喜歡穿青色。”

“櫻兒?”皇帝皺眉,“你叫櫻兒?”

嬿婉睜着一雙水霧般矇矓的眼,低低道:“奴婢原姓魏,名叫嬿婉,便是良時嬿婉的嬿婉。櫻兒是嘉妃娘娘賞的名字,許是因爲嘉妃娘娘喜歡櫻花呢。”她說到“嘉妃”二字,又是一臉驚恐的模樣,越發往後退了一步。

玉妍見她這般不勝嬌弱,越發像自己苛待了她似的,不覺又驚又氣:“本宮不過是因爲你蠢笨不會伺候,才輕輕打了你一下,你平白做出這副樣子來做什麼?”

如懿本也驚異嬿婉在皇帝面前這般口舌伶俐,見玉妍動怒,便不動聲色,只閒閒搖着手中的輕羅菱扇,悠然望着天際。

皇帝細看嬿婉臉上,尚且留着五個通紅的指印,知道玉妍下手重了。皇帝素來不喜嬪妃們苛待宮女,便有些不悅:“宮女好歹都是八旗出身,不比太監是漢人。這樣動不動就打罵,也失了自己的體面。”他眉心蹙起更深,仿若一條川字虯曲,“你說櫻兒是嘉妃給你改的名字?”

嬿婉捂着受傷的半邊臉,手臂上的衣袖寬大,一分分滑落,露出帶着青紫傷痕的胳膊,她怯生生道:“那是娘娘對奴婢的厚愛。”

皇帝看着嬿婉手臂上的傷痕,多半是舊傷,也有幾道新痕,心中愈加有數,冷冷道:“嘉妃對你還真是厚愛。”他轉過臉,冷冷目視玉妍,直逼得她嬌媚的面龐變得如霜雪般泛白,“你明知道青櫻是嫺貴妃從前的閨名,還讓你的宮女改這個名字,穿青色,實在是僭越犯上。”

如懿以扇障面,柔聲道:“皇上,或許嘉妃是無心的。”

皇帝嘴角揚起,眼底卻殊無笑意:“嘉妃倒真是無心,也厚愛這個丫頭。既然嘉妃這麼厚愛,朕也厚愛她一回。”他看着嬿婉,眼中多了幾分溫柔神色,“以後不許叫櫻兒了,就改回你的本名嬿婉。你讀過書,知道良時嬿婉?”

嬿婉忙道:“阿瑪在時,教過奴婢一點。”

“你阿瑪是……”

嬿婉有些羞赧,亦帶了幾分愧色:“奴婢的阿瑪曾是正黃旗漢軍旗包衣內管領清泰……後來犯了事,奴婢全家都被貶爲奴了。”

皇帝點頭道:“做官的難免有些起落,到底還算好人家的女兒。朕瞧着你眼熟,你多大了?”

嬿婉越發羞怯,低眉垂首道:“皇上忘了,幾年前奴婢是在純貴妃宮裡伺候大阿哥的,那時皇上就和奴婢說過話。奴婢如今已經二十二了。”

如懿聽着皇帝這般問,心底隱隱不安,忙笑道:“這樣好的年華,指出去配個侍衛也是不錯的。”

皇帝笑而不語,片刻道:“如懿,朕瞧她的樣子有些像你年輕的時候,便留在朕身邊跟你做個伴兒吧。”

如懿驀地想起凌雲徹,心口陡然一沉,勉強笑道:“皇上也是,也不問問嬿婉自己的意思,哪能讓臣妾跟您就做主了呢。”

如懿含笑看着嬿婉,親切和婉到了極處,可眼底的意思卻再分明不過。她若不願意,大可自己退卻,求得指婚。然而嬿婉清甜一笑,已經盈盈拜倒:“奴婢自進宮中,一切都是皇上的。但憑皇上做主,奴婢只願侍奉皇上左右便可。”

如懿心頭一陣冰涼,從嬿婉的眼神中,已經探知凌雲徹不可挽回的情緣。

皇帝撫掌笑道:“那便好。進忠,傳朕的旨意,封宮人魏嬿婉爲官女子,賜居永壽宮,今夜侍寢。”他挽過如懿的手,“走,咱們去看皇后和永琮。”

如懿脣邊帶着笑,在皇帝不經意的時候回頭望去,深深地剜了嬿婉一眼,卻在綠柳依依之畔無奈地發覺,嬿婉的美,其實是凌雲徹一生所無法掌握的。

(本章完)

第十九章 琅嬅第七章 春櫻(下)第十九章 琅嬅第七章 春櫻(下)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十章 慧賢第八章 死言(上)第二章 魂夢第十三章 擇路第十二章 永琮第十五章 甜白第三章 迷離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十七章 遠嫁第十五章 甜白第二十九章 私情(上)第二十一章 暗涌(上)第七章 春櫻(下)第八章 死言(上)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四章 遙遙第七章 春櫻(下)第六章 春櫻(上)第八章 死言(上)第二十三章 暗涌(下)第二十一章 暗涌(上)第二十九章 私情(上)第十五章 甜白第七章 春櫻(下)第十六章 琮碎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二十章 薨懌第二十八章 媚好第二章 魂夢第七章 春櫻(下)第五章 兩心第十六章 琮碎第二十四章 圖窮第二十四章 圖窮第八章 死言(上)第一章 情心第十章 慧賢第二十章 薨懌第二十四章 圖窮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二十一章 暗涌(上)第四章 遙遙第二十六章 君臣第十三章 擇路第六章 春櫻(上)第八章 死言(上)第二十章 薨懌第十八章 母心第八章 死言(上)第七章 春櫻(下)第十五章 甜白第十六章 琮碎第一章 情心第十一章 復恩第二十三章 暗涌(下)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十九章 琅嬅第十八章 母心第三章 迷離第十三章 擇路第四章 遙遙第八章 死言(上)第一章 情心第十章 慧賢第三章 迷離第十三章 擇路第二十八章 媚好第十九章 琅嬅第十五章 甜白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十七章 遠嫁第五章 兩心第五章 兩心第十一章 復恩第三章 迷離第十九章 琅嬅第二十七章 姐妹第十章 慧賢第七章 春櫻(下)第五章 兩心第七章 春櫻(下)第十六章 琮碎第二十八章 媚好第二十九章 私情(上)第十九章 琅嬅第二章 魂夢第四章 遙遙第二十三章 暗涌(下)第十二章 永琮第八章 死言(上)第三章 迷離第十六章 琮碎第十三章 擇路
第十九章 琅嬅第七章 春櫻(下)第十九章 琅嬅第七章 春櫻(下)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十章 慧賢第八章 死言(上)第二章 魂夢第十三章 擇路第十二章 永琮第十五章 甜白第三章 迷離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十七章 遠嫁第十五章 甜白第二十九章 私情(上)第二十一章 暗涌(上)第七章 春櫻(下)第八章 死言(上)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四章 遙遙第七章 春櫻(下)第六章 春櫻(上)第八章 死言(上)第二十三章 暗涌(下)第二十一章 暗涌(上)第二十九章 私情(上)第十五章 甜白第七章 春櫻(下)第十六章 琮碎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二十章 薨懌第二十八章 媚好第二章 魂夢第七章 春櫻(下)第五章 兩心第十六章 琮碎第二十四章 圖窮第二十四章 圖窮第八章 死言(上)第一章 情心第十章 慧賢第二十章 薨懌第二十四章 圖窮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二十一章 暗涌(上)第四章 遙遙第二十六章 君臣第十三章 擇路第六章 春櫻(上)第八章 死言(上)第二十章 薨懌第十八章 母心第八章 死言(上)第七章 春櫻(下)第十五章 甜白第十六章 琮碎第一章 情心第十一章 復恩第二十三章 暗涌(下)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十九章 琅嬅第十八章 母心第三章 迷離第十三章 擇路第四章 遙遙第八章 死言(上)第一章 情心第十章 慧賢第三章 迷離第十三章 擇路第二十八章 媚好第十九章 琅嬅第十五章 甜白第二十五章 絕念第十七章 遠嫁第五章 兩心第五章 兩心第十一章 復恩第三章 迷離第十九章 琅嬅第二十七章 姐妹第十章 慧賢第七章 春櫻(下)第五章 兩心第七章 春櫻(下)第十六章 琮碎第二十八章 媚好第二十九章 私情(上)第十九章 琅嬅第二章 魂夢第四章 遙遙第二十三章 暗涌(下)第十二章 永琮第八章 死言(上)第三章 迷離第十六章 琮碎第十三章 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