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素素抱着乾淨的衣裳走進馮佑憐的下人房，卻見她剛剛從廢后的屋子裡出來，看起來還有些心事重重。正當她猶豫着要不要上前的時候，倒是馮佑憐擡頭看到了她，於是馮佑憐奔過來握着曹素素的手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曹素素微微側身，盯着腳邊的花草，嘆息道：“只是剛纔看到你不開心，所以纔會有些失落。”
馮佑憐撫mo着乾淨的衣服，又問：“你這是做什麼？”
“趙公公給姐姐賞賜了一些新衣服，姐姐挑了幾件讓我來送給你。”曹素素笑着遞給馮佑憐。馮佑憐將衣服展開，鵝黃色的小裙衫看似輕盈，拿在手中又滑膩，她知道，這是宮裡的絲綢，不是一般貨色，但是也不是她這種人能穿得上的。
馮佑憐一邊拉着曹素素往自己房裡走，一邊推說道：“其實這一次最大功勞就是你姐姐，我什麼都沒幫上，所以受不起這麼貴重的東西。你拿回去吧，自己挑幾件就好。”
曹素素佯裝生氣地說道：“憐兒姐姐，衣服不能不收，這不但是姐姐的心意，還是我的一片心意呢。再說了，這一次姐姐算是想通了，難道你不想和姐姐講和嗎？”
馮佑憐猶豫着說：“但是…”
“沒有什麼好但是的。”曹素素將衣服硬塞給馮佑憐說道：“收下吧，到時候我們三個好姐妹一起穿着這麼好看的衣裳，然後在北園走來走去，一定很好看。”
馮佑憐低頭凝視着手中的衣服，幽幽地嘆息：“我真的好開心能和蓉蓉和好。”
“那你就收下吧。”曹素素仍然一廂情願地說道，根本沒有看出馮佑憐的難言之隱。
馮佑憐將衣服放在桌上，然後轉身拉着曹素素支支吾吾地說道：“素素，如果…如果我們分開了，你會怎樣？”
“憐兒姐姐，我們怎麼會分開呢？”曹素素不解地問：“趙公公不是說過我們要一輩子都呆在北園嗎？”
“適才明玉將我帶進娘娘的房間。”馮佑憐憂心地說：“宋中使也在那兒。”
曹素素瞪大眼睛看着馮佑憐，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明玉說，宋中使那裡缺個人手，需要從北園裡帶走一個小宮女。”馮佑憐咬了咬嘴脣，又道：“被帶走的宮女便是我。”
曹素素踉蹌後退，微啓櫻脣，欲言又止。馮佑憐趕緊抓住她，豈知又被她放開，曹素素長吁一口氣，緊張地問道：“那…那就是說，你…你離開了這裡？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素素，我可以回來看你的。”馮佑憐着急地解釋。
曹素素神色複雜，頻頻扭頭，不知該說什麼。
“你放心，我會跟宋中使說，讓她也能將你帶走，好不好？”
“可以嗎？我也可以離開這裡嗎？”曹素素擔憂地問。
馮佑憐不確定地回答：“我想，應該可以吧。不過可能要等上一段時間。”
曹素素抿了抿嘴，喪氣地說道：“如果真要再帶走一個宮女，也輪不上我。”
“素素，你千萬別這麼說。”馮佑憐安慰着說：“你真的是個好女孩子，單純可愛，如果不是入宮，我相信你能有一段美好的姻緣的。”
“姻緣？！”曹素素垂首暗歎道：“那我…恭喜你！不過，你一定要記得來看我。”
“嗯。”馮佑憐拍了拍曹素素的肩膀，肯定地點了點頭。
***
馮佑憐打包了自己的行李，起身後看見明玉早已站在門口等候她。她激動地迎上去笑着說道：“明玉，謝謝你！這段時間如果不是你的照顧，恐怕我不能熬得下去。”
“不，你很堅強，沒有我，你一樣能熬下去。”明玉拉着馮佑憐坐下，嫣然笑道：“相信自己，不要怕，以後你的路還很長。”
“明玉，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馮佑憐慧黠一笑地問道。
明玉淡笑地搖頭。
“我記得你曾經跟我們說過，在後宮，北園是最安靜也最安全的地方。”馮佑憐淡然說道：“如今我要離開這個最安靜和最安全的地方，我心裡…”
“憐兒。”明玉緊握着馮佑憐的雙手，焦急地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再回來。”
馮佑憐詫異地問道：“爲什麼？”
“北園是最安靜的地方，因爲它是沼澤地的最深處，陷下去就永遠爬不起來。”明玉嘆息着說。
馮佑憐輕蹙柳眉，又問：“我真的害怕自己做不好。”
“記住，觀而不語，知而不曉，言而不論。就是說，要會察言觀色，卻不隨便亂說；就算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也要裝聾作啞；千萬不能對主子私下裡評頭論足。”明玉將行李拿在手中，笑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馮佑憐還在感傷之時，突然曹蓉蓉撞開門，盯着屋內兩人，卻忘了剛纔自己想要說的話。明玉先回過神，慍怒地問道：“你幹什麼？”
“我…”曹蓉蓉嚥下一部分的怒氣，反而露出一絲笑顏，說道：“素素說，她不想來，我…我來代替她送送憐兒。”
馮佑憐走近她說道：“謝謝你。以後你們兩姐妹要好好地照顧對方。”
好好照顧對方，馮佑憐啊馮佑憐，你還真是走了狗屎運，懂得拍誰的馬屁，哼，現在你倒是說得輕鬆…
曹蓉蓉雖然心裡有千百個不滿，可是她卻不能顯露出來，而是強顏歡笑地安慰道：“你放心，經過之前的事情，我知道只有姐妹之間的情意纔是最珍貴的，我會好好照顧素素的。”
馮佑憐笑着點頭，說道：“聽你這麼說，我真的很開心。只可惜，我們之間的情意卻如此短暫，不過你放心，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
誰跟你有情意，哼，本來想着跟你求和指望着你能帶着我走出這個鬼地方，現在倒好，你自個先飛走了，沒想到，你果然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我看你能笑多久！
“恐怕你確實要經常回來看素素，你這一走，最傷心的可就是她了。”
“唉。”馮佑憐擔心地說：“嗯，我會的。”
“好了，宋中使還在內司院等着你報道呢。”明玉催促着說。
馮佑憐惆悵地望了一眼曹蓉蓉，然後跟着明玉頭也不回地地離開了北園…
曹蓉蓉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涼風拂過，依然是那麼侵肌刺骨。凋零的枯枝仍掛着苟延殘喘的樹葉，然而，在殘葉下面彷彿隱藏着零零星星的嫩芽，只有藉着這股寒風才能衝破上面的殘葉，得以更好的生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