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洛玥,爲了她自己,她有些後悔不該和洛熙平撕破臉,她想追上去跟他服個軟,卻看到這樣刺心的場景。
她以爲她的心早已被他傷到麻木,不會再痛,可再次親眼目睹他對汪碧池溫柔體貼的樣子,她還是無法接受。
曾經,他也對她這樣溫柔過,他們的感情也這樣琴瑟和鳴過,從什麼時候起,他和她之間變成這樣了,哪怕她打扮的再明豔華麗,他都不會再回頭多看她一眼。
“洛熙平,你可還記得?當初你給我許下的諾言還有後半句話,此生你若負我,必遭天譴!”
在玥兒指天發誓的時候,你說若誓言真有用,那世上的人都要死絕了,原來,你根本不相信誓言。
既不相信,爲何還要對我空許誓言,在你說愛我的時候,可曾有過一點真心?
呵呵……
她可真是傻,都到這個時候,還渴求什麼真心。
連她一手養大,視如生命的女兒,爲了一已私利,都要耍手段欺騙她,愚弄她,她還能相信誰有真心。
她頹然的轉身就要回屋,一不小心絆在了門檻上,崴了腳,被秋司扶住了。
“孃親,你怎麼了?”洛玥哭着跑了過來。
沈氏疲憊之極的看了一眼洛玥,揮了揮手:“雙兒,你先送六姑娘回去。”
“孃親……”
“好了,玥兒,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
當天夜裡,洛玥心中惶惶,輾轉難眠,好不容易到拂曉才睡着,卻又從噩夢中驚醒,醒來時,傳來一個微微令她心安的消息,孫姑姑一個字都沒有交待,畏罪自盡了。
忽然想到,昨晚沈氏看她時失望怨責的眼神,那點心安頓時沒了,她掙命似的爬了起來,要去小廚房親自給沈氏準備吃的,人剛下了牀,就闖進來兩個身高力壯的婆子,其中一個婆子手上還端着一碗豔沉沉的水樣東西。
不知是藥,還是湯羹。
她嚇得往後一退,哆嗦道:“你……你們想幹……幹什麼?”
婆子惡狠狠的笑道:“老太太惦念着姑娘身子不大好,特意命老奴送了藥過來。”
“不……”
洛玥面如土色,一步步往後退去,肯定是老太太知道了六年前的事,要毒死她,她不要死,她不要!
“來人……來人啦……”
她驚恐的想大聲呼救,嗓子卻嘶啞的叫不出聲音。
“既然姑娘敬酒不吃吃罰酒,那老奴就得罪了。”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然後一個強行按住洛玥,一個強行掰開她的嘴,將藥往她嘴裡灌去。
“……嗚嗚……”
洛玥害怕的拼命搖頭哭泣,嘴裡嗆着一股子濃郁的苦澀藥味,她想將藥全部吐出來,偏偏兩個婆子力大無窮,捏着她的下巴灌得她毫無反抗之力。
終於,整整一碗藥都灌完了,兩個婆子用力的將洛玥往後一推,轉身就要離開。
“咳咳咳……”洛玥痛苦的捂着胸口狠咳了幾聲,滿臉皆是斑斑淚痕,她雪白着臉色,控制住惶恐的心神,咬牙問道:“你……你們給我喝……喝了什麼?”
一婆子回頭獰笑道:“姑娘你聾了嗎?不是跟你說了,是藥。”
“什麼藥?”洛玥恐懼的臉都變了形狀。
“紅花!”那婆子笑的更加猙獰。
另一婆子“呸”的一聲,啐了洛玥一口,鄙視道:“真是自食惡果!”
“……”
洛玥絕望的癱軟在地,就像一堆死肉般毫無生機。
完了,她此生完了,不能生育,她就成了廢人。
“姑娘……姑娘……”
等兩個婆子離開,知夏哭着跑了進來,一見洛玥癱在地上,嚇得面色全無,趕緊撲了過來。
“……”洛玥沉浸在自己的絕望之中,就好像沒聽見似的,呆呆的伏在地上,突然,她一下子爬了起來,揪住知夏的衣領,一雙眼睛瞪的極大,沁血般盯着知夏,嘶吼道,“你這個賤婢,剛剛去哪裡了?”
“……嗚嗚。”知夏泣不成聲,“剛剛奴婢被她們綁了,奴婢……這就是去……去告訴夫人……”
“……”洛玥一驚,在慌亂和恐懼中抽回一絲理智,她捂向自己發疼的肚子,搖頭道,“遲了……再告訴她又有什麼用……”
昨晚,孃親就已經嫌棄了她,如今她變成了和洛嬋一樣的廢人,孃親只會更加嫌棄她,她還去討這個沒趣做什麼。
……
清晨,東方升起一輪紅日。
天空,湛藍如鑽,如棉的白雲隨風飄過,風很輕,輕到不像是冬日的寒風。
洛櫻沐浴着晨曦在院子裡跑完了一圈又一圈,身上跑的熱乎乎的,汗水滑落,浸透衣衫,她調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繼續往前跑。
鍛鍊完,她梳洗過後就帶着裳兒和小憐前往福祥閣給老太太請安,剛走到花園石子鋪的小路,就聞到一股淡淡幽香。
這香味,很熟悉,是洛嬋身上獨有的味道。
洛嬋素來不喜薰香,身體卻天然帶一股蕩人心魄的香味,人人都以爲她自帶體香,其實,在很久以前,她就服食能令肌膚生香的凝香丸了。
這個秘密,也是她後來無意間才發現的,她從來沒有問過她,因爲她想即使是好姐妹,也不能窺探別人的私隱,更何況,哪個女人不愛香,不愛美,她悄悄服食凝香丸也沒什麼。
現在細細想來,是藥三分毒,洛嬋不能懷孕,是否會跟凝香丸有關,她不得而知。
正想着,就聽到洛嬋清媚婉轉的聲音:“五妹妹,且慢!”
洛櫻轉頭去看,只見洛嬋蓮步輕移,走了另一條岔道而來,今天,她穿了一襲豔麗如霞的長襖,裙襬隨着她步履走動,蕩起一層層的波浪,波浪輕拂着兩旁栽種的山茶花,花叢裡似有紅色蛺蝶飛舞。
“大姐姐,有事麼?”
相比於洛玥,她更恨洛嬋,她忍着前世之恨,臉上浮起冷淡一笑。
“五妹妹,我有話要問你。”
洛嬋的臉色卻沒有她的衣服那般明豔,眼睛裡布着血絲,眼眶烏青,整個人看上去比較憔悴,她看了看洛櫻身邊的裳兒和小憐,欲言又止。
洛櫻見她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心裡大約猜到她想問什麼,她揮了揮手,讓裳兒和小憐退下,洛嬋亦稟退了身邊的丫頭,又命燕語在旁守着,不準讓人打擾。
“五妹妹……”洛嬋遲疑了一下,定了定心神,婉轉問道,“那天……你和雲安楠會面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人?”
果然是爲了沈遙而來,洛櫻嘴角微微一翹,故作不知反問道:“大姐姐是想問誰呢?我遇到的可不至一個人。”
洛嬋心神一抖,咬脣道:“太——師——沈——遙。”
“哦,是太師大人哪。”相比於洛嬋的憔悴,洛櫻的臉上帶着鍛鍊後的紅暈,比平時添了神采飛揚之態,一雙眼睛像住了星星似的發着光,她隱了笑意,天真的用食指敲了敲太陽穴,“我記得他當時是約了一個什麼公主……”
“樂陽公主宋懿如。”洛嬋補充道。
“對了,就是叫樂陽公主。”洛櫻點了點頭,眨巴眼睛問道,“大姐姐,妹妹曾聽聞太師大人和夫人伉儷情深,他怎麼又和樂陽公主那麼親密呢?”
“誰告訴你太師和夫人伉儷情深的?”洛嬋下意識的拔高了音調。
“難道那歌謠唱錯了,太師大人和夫人竟然不是伉儷情深?”
“什麼歌謠?”
“太師爲他的夫人姬長清寫的《問月》啊,連鄉下的孩子都會唱呢。”洛櫻清清嗓子,試着唱了一句,“問一聲月兒,你何曾照亮她到過的地方……”
“閉嘴!”洛櫻剛一開腔,洛嬋的臉勃然變色。
“大姐姐,你怎麼了?”洛櫻不解的看着她。
“……哦,沒事,我問你太師和樂陽公主的事,你扯上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洛嬋掩過慌張而憤怒的神色,咬着下脣,平復了一下心情。
洛櫻看着她,想了想:“我剛剛不是已經回答了,他們兩個看上去特別的親密,若不是衛世子介紹來人是太師大人和樂陽公主,我還以爲他們是一對夫妻呢。”
“……”
夫妻二字,刺的洛嬋心痛的快要死掉。
“好生奇怪,太師明明叫沈遙,樂陽公主爲什麼要親密的挽着他的胳膊喚他子越呢?”
“……”
洛嬋快要死掉的心,彷彿浮在水裡的浮屍,泡着泡着,就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