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臣有私心

柳明生出膽怯,並不敢和柳至一起去見皇帝,他還怕柳至路上找他事情呢。

就支吾:“皇上宣的只有你,”

柳至毫不客氣:“對,那是因爲你是哪牌名兒上的人。”從柳明到他祖父都面色一寒。

冷捕頭閒着無事看個笑話,他也覺得柳明等人上摺子純屬吃多撐着了。壞笑道:“我來得不是時候?你們家正在內鬨?”

推一把皇帝派出來的太監:“咱們外面逛會兒,等他們家的事情說完。”太監不知道冷捕頭的意思,把他的手從自己肩頭拿開,不樂意地道:“您這話自己對皇上說去,有誰敢讓皇上等着?皇上最大!憑柳大人家裡有什麼事情,趕緊的,跟我回京。”

冷捕頭滿面遺憾:“很想看個全套的熱鬧,但這柳家竟然不大,看不成了?”

超過一半的人對冷捕頭怒視,什麼叫柳家不大,你緊跟在皇上最大後面說出,這是欺君的話你也敢說?

柳至也擺手:“老冷你不要胡沁,我這就隨你去。”目光炯炯,如看遠山之嵐氣,飄渺輕淡久幽無神,從上諫書的人面上掃過。

所有的人面上一疼,讓尖刀颳去層皮似的火辣辣上來,再看柳至大步而出。

他一句話也沒有丟下,但意思丟得明確。

咱們走着瞧。

不善罷干休的語氣從他眼神裡拋出。

……

御書房裡,兩根修長手指拈住柳明等人的上書,要看不看,欲丟又不丟的掃視着。這是皇帝在今天數不清的掃視次數中,又有的一次。

了悟在皇帝面容上,把他清俊的眉頭染黑。奔着太后而去,泛起皇帝心頭的反感,也提醒他最近有些事情若有若無的遙指太后。

首先是太后隱瞞出身。這事情好解釋,以養女身份代替嬌滴滴閨秀們入宮,太后不是頭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閨秀們有的早有意中人,有的不願意到宮裡吃苦。有人認爲進宮是體面事情,有人認爲進宮多不自在。就像很多朝代宮中選秀,民間百姓們嚇的把女兒趕緊嫁人,給年老的殘疾的也肯。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進宮,去享受牢獄似的體面。

這種事情獲罪可大可小,但皇帝臨幸,發現某人送上來的女兒不夠身份,問問她是頂替的,皇帝也可能大怒,說是欺君,也可能滿意,就此放過,可大可小。

現在指出來對太后沒有影響,不過是損傷太后的名聲罷了。

因爲太后六宮得寵,下面就有一些什麼太后素有大志,爭着要進宮,把人家女兒暗害一回又一回的話。

偏偏那家子大員在太后進宮不久就有罪,帶累得太后沉浮起落,他自家滿門不是斬就是病死,餘下的也有嚇死的驚死的,沒幾個活人兒又遠遠出京,這樣的謠言出來,想找個活口證明都不在面前。

再來是說太后對養父和自家有薄有厚,這個從忠毅侯的履歷上去看就一目瞭然。

袁訓十二歲入太子府,不到數年爲公主師,太子的照拂,和中探花是將軍,一古腦兒的全扣到太后身上,說太后厚薄不均。

說太后對送她進府的那家子大員,皇帝登基後沒有爲那家子說話,倒迫不及待地把袁國舅表白,像是過河拆橋。

聞絃歌要知雅意,這哪裡是說太后厚薄不均呢,分明是說太后品德不行,那生下來的皇帝還能好嗎?一不小心,皇帝就是個得位不正。

在上位的人要是沒聽過流言蜚語,估計也是個死個無數年,而且生前沒有名氣的死人。

哪一個大活人沒有聽過三兩句閒言?皇帝聽的就更多,因爲他派出去的暗探專門蒐集這些。

有些話皇帝能忍,有些話皇帝要防,有些話聽過跟沒聽一樣。柳明等人的上書,就屬於皇帝要防的裡面。

官員們間的私語皇帝多少能掌握,但他沒料到他們還真有膽子當殿呈上來。

以柳家是皇后外戚的身份指責太后,這事情不小。皇帝只找柳至算帳。不是他和張大學士、老侯想的一樣,而是皇帝懶得跟柳明這些人廢話,更不想去皇后宮裡廢話。

夫妻多年,以皇帝對皇后性子的瞭解,把她關上許多天,驟然得自由,皇后只會更怨言滿腹。皇帝沒功夫沒心情去聽皇后羅嗦,這個丟給太子。

他只見柳至,讓柳至給自己交待。

等待的時候,皇帝有別的上書要看,但不時的,他總要把柳明等人寫的又看幾眼,然後閃過鄙夷,膽子還真大。

丟下來,再批閱別的。

就這樣看一回,鄙夷一回,又是數次,柳至來見。

輕飄飄的,並沒有用力,“啪”,這一聲並不沉重,皇帝把那看了又看的東西拋到跪着的柳至面前,語聲淡若流雲:“你自己看。”

柳至不用看也知道內容,但皇帝要他看,他捧起來還是看了一回,隨後伏地叩頭:“請皇上允臣回話。”

“嗯。”

“百年大樹,表面光鮮,必有千瘡百孔於內中。總要去其病腐,固其根基,重新汲汲日月,方能爲棟樑之才。如今臣家蒙聖恩多矣,就如這百年大樹,子孫都依靠其生長,全然不管風雨滋潤不是垂手可得。”

沒想到他這樣的回,皇帝收起因柳家而對柳至的簡慢,對他目不轉睛。

本來,這也就是皇帝一直喜歡的臣子不是,他的話有道理,皇帝擺出認真。

柳至再回:“臣傢俬下背臣所爲,臣瞭然於心。本應該速回皇上,但中夜痛苦難眠,臣打消此念。”

“哦?”皇帝挑一挑眉頭,爲什麼你不先對我說。

“臣少年入太子府中,深得皇上栽培。臣知道皇上不是可以欺瞞之人,皇上定然早有耳聞。臣並不敢因皇上早就知道而存有僥倖,是臣藉此事,向皇上奏明數件隱患。”

皇帝聽聽真是有趣,看你還能說出什麼來:“照這麼說,你不早來對我說,倒還有功了?”

柳至垂首:“臣不敢,臣有欺君之罪,臣知道。”

“那你說說看有哪幾件隱患,說得好,朕不與你計較。”皇帝好奇心上來。

“臣家是皇后娘娘外戚,出這樣飛揚跋扈目無君恩的臣子,就如百年老樹之病弊,該砍的砍,該去的去,到清理的時候。臣有私心,臣先行懲治他們,起不到收效不說,又怕他們在娘娘面前搬弄,傷臣一片忠君之心。臣有私心,都是皇上的官員,懲罰與否,都當由皇上裁決。臣不敢私下爲之,抹去繁花陣裡污花,以一片大好混淆皇上視聽。”

聽到這裡,皇帝微微一笑。

柳至還沒有說完,他說着說着泣淚上來,有了哭腔:“臣有私心,這種事情能出自臣的家裡,也能出自外面。事情沒出來以前,臣枉議提醒皇上是爲誹謗,不提醒皇上是爲糊塗。臣爲顯自己忠心,故作不知,任由他們作爲,以作爲臣對皇上的進諫。”

“臣有私心,丞相爲國幾十載,帶出我家名聲。如今把家交到臣手裡,臣不能發揚光大,也不能任由糊塗之人敗壞。臣願與他們共罰,以爲對家人的警戒。”

“臣有私心,太子殿下得皇上疼愛,太上皇和太后疼愛,如今光彩已露,卻未經風雨。臣家如能助皇上教導太子,臣何惜此身?”

“臣有私心,皇后娘娘在家是嬌女,大婚後是嬌妃。太后依順,皇上寵愛,娘娘安樂,忘記三分約束自己。爲皇上爲太子,臣願以一身警醒娘娘,臣願以一身警醒百官,臣願以一身訓誡家人。”

重重叩了一個頭:“家人的錯,全是臣的錯,臣當先領責罰。”

話到此說完,但柳至情緒激動,鏗鏘語調把自己內心忿怨不滿——話說誰遇到不平沒有這些呢,輕易不引動,一動發千鈞——全勾動,兩行清淚從他面頰上潸潸而下,在金磚地面上匯成小小一攤,約有手指甲大小。

落到他眼裡,也落到皇帝眼裡。

皇帝對他的哭一般啼笑皆非,這跟表弟袁訓一樣,輕易不哭,但都是會哭的角色。

上一回哭還在不遠,那是和歐陽家,是爲丞相。這一回也和丞相有些關係,柳家的家聲扯得上去世的丞相。

斯人已去,皇帝不再去考慮丞相,他是讓柳至的鏗鏘震撼。

他句句發自私心,但他提出的句句是隱患。

自漢以來,外戚名聲不佳。呂后,三國的何太后,董太后,還有西漢的霍光。

霍光本身已經是功高震主的輔佐大臣,他的妻子還是揹着他毒死漢宣帝的元配許平君,他們的女兒霍成君讓立爲皇后。地位顯赫到朝政一把抓還不滿足,還想當外戚是爲什麼?

應該是霍光妻子貪婪作祟,還想左右下一代皇帝。她沒有連累到霍光,霍光死後是古人最高葬禮黃腸題湊而葬,也一直享受漢後代皇帝的祭祀,但把霍家拖累得不輕,霍成君打入冷宮,自盡而亡。

由此可見外戚這事情,有的人願意用陰謀詭計去當。

本朝兩大外戚,一柳一袁,家主都年青有爲,早不斷有密摺彈劾他們的大大小小事情,御史們分一隻眼睛盯得不放鬆。

他們兩家不管是誰出事,一個牽扯到太后,一個牽扯到皇后,朝野都要有震動。

說到太后,皇帝不悅。說到皇后,太子要受牽連,皇帝也是不悅。

在這樣的心態下,單獨扶起袁家,這不可能。單獨扶起柳家,也叫不對。

兩個外戚互幫互監視,皇帝江山永固,這纔是他要的。

柳明等人的驟然發難,皇帝頓生剪枝之心。不見得是殺人,但敲打震懾件件不少。但這樣一來,表弟袁家獨大,皇帝不怕御史就此和表弟過不去,但外戚不能獨大的心,一直在他腦海裡轉悠。

這裡面也有擔心袁訓一夫一妻影響到太子,加壽得太后寵愛,太子從孝敬上一生要尊重加壽,尊重出個一夫和一妻,史上可以添上笑話一大筆。

這是細小的心思一閃而過,但加在一起就是柳家雖然不好,但能和表弟抗衡。

皇帝很喜歡家世單薄的美人兒,如歐陽容,就是隨便寵幸沒有這樣的顧憂。

歐陽家對上柳至一敗塗地,皇帝讓太醫精心診治歐陽容,皇后想下手沒伸進去,但卻對歐陽老大人流配像是殘忍,皇帝的心裡壓根兒就不在歐陽家,眼裡也沒有他們家。

如皇后、樑妃、張賢妃等,寵幸加上籠絡,睡起來差了滋味。皇帝對這樣的后妃是安撫多過寵幸,對美人兒是寵幸多過安撫。

皇后有太子不是?皇帝覺得仁至義盡,算夫妻情意深。你當皇后不願意你的兒子當太子,難道願意別人的兒子當太子,我和你卿卿我我?

當皇后的又想兒子當太子,又想和皇帝卿卿我我,不好意思,要麼你有非常手段,不然皇帝還要去哄別人。

本朝的皇帝,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本朝的皇后,也就是那樣的一個人。

他又要敲打外戚爲自己所用,又要籠絡外戚服服貼貼。柳明等人他是一定要收拾的,正在想主意而不得,柳至說了一篇話出來,皇帝聽得笑眯眯。

這纔是忠君好臣子,也是歷練久深的幹練官員。

小小的一個言論,都會有人附合,何況是太后和皇后之爭。這是三月裡,皇帝登基一年又兩個月,新官上任有三把火,何況是皇帝。奈何他去年一年就和郡王們生氣去了,火還沒有燒到官場。

藉着柳明這羣官上諫正要打量分清,把忠臣和心懷鬼胎的人各自打上烙印,以後用起來就順手,柳至的話雪中送炭的過來。

柳至自己說的,爲皇上提醒隱患,所以我不敢阻攔家裡人上書。他還有話,“臣有私心,都是皇上的官員,懲罰與否,都當由皇上裁決。臣不敢私下爲之,抹去繁花陣裡污花,以一片大好混淆皇上視聽”。

一直說到皇帝肚腸裡面去。

這已經不是私心,是忠心。但柳至後面也說得清楚,“願以一身警醒娘娘,臣願以一身警醒百官,臣願以一身訓誡家人”。以前面的忠心,爲柳明等人向皇帝求情。

要說能當家主的人,都是忍受大委屈,承受大風雨,柳至看似沒做什麼,在別人眼裡就往太后面前討好去了,不像柳家別的人到處勾搭官員上諫,打着爲娘娘爲太子的旗號,但他這一片心思纔是明明白白的爲太子爲皇后,也爲了皇帝和太后。

這是皇帝原先的人馬,皇帝有資格得意,也笑納柳至的一番心意。

無意中,柳至又和忠毅侯夫人說到一處去。忠毅侯夫人寶珠說出柳家是在對太后撒嬌的話,和柳至說的皇后在家是嬌女,出嫁後是嬌妃,全是太后溺愛皇上嬌縱,都是一個意思。

寶珠也好,柳至也好,竭力的把這件事情圈到家事中去。而柳明等人呢,卻是竭力地把這事擴大到國事上去。

雖說皇帝無家事,但把太后和皇后的矛盾**裸地擺出來,這對誰有利呢?

自然是那些就中取便的官員們,上躥下跳,不是往太后面前討好,就是往皇后和太子那裡收人情。

寶珠的話一出來,太后就讓人知會皇帝,這又是顯擺看看寶珠多能耐,但皇帝喜悅這話。對柳至說的話,也就同樣的喜悅。

皇帝也就對柳至來上幾句實話:“太子是朕嫡子,打小兒跟隨太上皇在御書房裡受儲君教導,朕不願意任何人動搖到他,你既然話說得明白,太子的事情,你有一半責任。”

柳至恭敬拜領。

這不是壓下泰山似的責任,這是給予泰山似的信任。柳至山呼萬歲叩謝,辭出來抹一把額頭上的汗,也抹乾淨面頰上的淚,對着柳明等人恨恨不已。

容易嗎?哭一齣子又表白一齣子。同時慶幸我皇不是昏君。昏君難道只昏到皇后那裡?也許昏到太后那裡,聽說與太后有關,推出就斬,柳明等人還能回家去爭家主?

一面暗自讚歎皇帝,一面把柳明等人腹誹,柳至去見太子。

張大學士等人把柳至狠說幾句,柳至陪笑不迭。要說他還真的不容易,當個家主本就不是完全風光。進宮也陪小心,出宮也陪小心。

和太子相見,兩個人互相試探。太子聽過太子師的話,只是打量柳至心思,生怕他也想和太后開戰。柳至呢,又怕太子真的信柳明等人的上書,對太后生出怨言。

察覺對方都沒有這個意思,都鬆一口氣。柳至委婉的提幾句皇后:“先時是奴才慫恿,如今舊宮人返還,娘娘一定知道我責罵柳禮的事。我沒摟住火,給柳禮一巴掌,聽說他死了,但不與我相干。娘娘呢,只怕要怪到我身上。現在又有家人糊塗,都要和我爭家主之位,娘娘面前難免有話,還請殿下多多規勸。”

太子殿下大吃一驚,這就把柳家一分爲二,一半不可用,一半尚可信任。

等柳至出去,把他的話對張大學士說過,張大學士閱歷豐富,他纔不信柳至的鬼話。

內心疑惑柳至從來不是笨蛋,怎麼會容許別人揹着他爭家主?心想柳至不知搞什麼鬼。

爲人師傅,孔子有幾句話說的好,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

這話是說中等資質以上的人,也可以泛指到一定明白程度的人,可以對他說高深些的話語。不然不明白,也許還遭恨。

太子自然是聰明的,要是蠢笨,也不會一直是太子。但聰明與閱歷經驗是兩回事情。

十歲的孩子對他說道理,也許能懂一些。

八歲、七歲、六歲、五歲,他能懂嗎?

大學士對太子的教導就是循循,一個道理根據閱歷去貫穿後,才能出來下一個道理。

對柳至是昏瞶,還是弄鬼兒,大學士們還不清楚,不好在太子面前就此說出。

就說且看看再說,柳家再出糊塗事情,再和柳至算帳不遲。太子諾諾。

加壽過來說要去看母親接小六,太子讓她稍等,自己下課和她一起過去。

……。

袁家大門盡開,太上皇和太后聞訊已經趕到,守着寶珠生孩子。角門也盡開,有的親戚路近走角門,家人方便採買。

內宅裡想必是歡聲一片,袁訓還在書房。關安說有一個大包裹,是陳留郡王的兩個兒子,不出正月就趕往父親軍營裡的蕭衍志,蕭衍忠送來,說不好是要緊的東西,請侯爺這就去看。

南安侯府和阮家的人在客廳上幫忙招待,袁訓說聲受累,獨自來到書房。

見一個大包袱裡,一個木盒子,袁訓先笑一聲:“給舅舅弄來什麼寶貝,要裝得這麼整齊。”關安跟後面道:“也許是郡王給您的。”袁訓搖頭,對着關安抱怨一句:“姐丈和王爺打架還來不及,哪裡顧得上我。”

相對於侯爺的煩惱,關安對這事情卻喜聞樂見,嘿嘿道:“郡王好樣的,把王爺打趴下,我喜歡。”

“我可就煩了。”袁訓從沒有當關家是下人,吐一吐心裡話,動手把盒子打開。

裡面又是一個包袱,和外面的包袱相比,外面的走驛站受風雨,到京裡破損不堪。裡面的在盒子裡,還半新不舊。

關安也笑了:“總是好東西,包的這樣嚴緊,我出去,侯爺慢慢看。”

包袱旁邊,是一封信,筆跡是志哥兒的。

袁訓先看信,志哥兒和忠哥兒道平安,說已到父親軍中,一切都好,請舅父幫忙對太后、外祖母舅母及兄弟姐妹們道平安。

最下面龍飛鳳舞一個名字:蕭瞻載,是姐丈陳留郡王親筆。

翻過來信,也沒有別的話,袁訓悻悻然失望。姐丈這個人,還沒有給當上兵部尚書的小弟漲多少光彩,就添麻煩去了不說,還一個解釋沒有。

公文上不好說私話,這私信上也不添上一句半句?

他不寫,袁訓也拿他沒辦法,去私信問離循私情不遠,尚書也不去詢問的信。

把信放下,袁訓看出來了。

包袱裡珠寶,而且是很不錯的珠寶。難怪裡面包袱,外面木盒。尚書大人暗笑,難道是姐丈賄賂自己的?

板一板臉,想這可不行。珠寶嘛,是笑納的,來的也巧,正好給小六當見面禮,但私情絲毫不放。

打開包袱,一尊圓潤的玉觀音出現在眼前。看得出來玉是精心保養着,所以到手裡好似一團流動的光芒,色澤一絲兒不減。

觀音下面有一個紙箋,打開來,只有一句話:張豪拜上。除此以外沒有上款,路上就是讓人搜查也不會看出是送給袁訓。

張將軍做事謹慎,袁訓自語過,知道這是洗書房的錢。珍重的收好,準備晚上送給母親,安放小佛堂裡,方便她和老太太衛媽媽等人拜佛。

以爲這就沒有,最最下面,裡層包袱和木盒的中間,一張銀票一個紙箋。

龍飛鳳舞又是三個字:蕭瞻載。

袁訓氣急,把銀票拿在手上哼嘰:“知道的說是給小六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賄賂我。拉人馬打架去吧打去吧,橫豎你們都會欺負我。”

把信收好,收起銀票氣呼呼往內宅裡,去告訴太后母親外甥們平安到達。

他正氣着,對面來上添氣的人。

袁訓從書房裡去二門,是一條斜路。柳至從大門去二門,是走正路。兩個人斜眼角全看到,袁訓拿他出氣:“喲,讓人從家裡攆出來了?”

柳至翻眼:“你監視我們家不成?城外才發生的事情,你這就知道?”

袁訓指指正廳:“老冷在我家,正在扮說書的,說柳家改換家主好興盛,我覺得有理,你下去了,你們家就興旺了。”

柳至後面跟着好幾個,是他問過,願意跟他往太后面前去請安的。太后在袁家,他們就往袁家來,也順便道賀袁訓。

見袁訓身爲主人說話刻薄,柳垣插話:“侯爺,上門是客。”袁訓擡眼:“是嗎?”下一句正要說你們是來看太后的,柳至先搶過話:“既然不拿我們當客,兄弟們咱們走,自己家裡隨意。”

一行人揚長進二門,袁訓讓這舉動納悶住,在後面嘀咕:“不是我們家的子侄,憑什麼進我們家的二門?”

柳至回過頭:“又不進你們家的園子!”袁訓冷笑:“你野心不小!”柳至等人不理他,直到袁訓住處外面。

他們進去見太后的時候,柳明在皇后宮外面求見。隨同柳明一起到的,有族中的老太爺們。

……

皇后震驚:“你們說的是什麼話?”

七老太爺爲首:“回娘娘,家中的事情請娘娘不必過多幹涉。”

皇后氣不打一處來,心頭一痛,淚水滾滾而落。這話讓她想到自身在宮裡說話不頂用,六宮裡嬪妃對她或多或少都有怨言。而如今在家裡也不能說話?

她傷心欲絕。

世上的傷心事情,再也沒有比自家的人傷自己再痛苦的事情。一個柳至讓皇后咬碎銀牙,這整個柳家全不聽自己的,對世事的絕望像春天裡的蔓藤,悄悄爬上皇后心頭。

面對白髮蒼蒼的老人,全是自己孃家的人,不是心狠手辣的人,都會有幾絲容情。

皇后是犯混,不是歹毒。她氣怔住,打罰的心都沒有,唯有淚水長流。模糊淚眼中把柳明尋找到,對着他直盯盯的看着。

不是讓你重換家主?倒變成我以後不能管家中的事,皇后心想你得給我一個解釋。

柳明尷尬得要命,他的祖父也尷尬的不行。柳至讓宣進宮後,老太爺們當家,幾個老太爺以多數壓倒一票,把他家祖父壓倒。

柳明這才知道柳至早有準備,有兩個老太爺前天晚上還說的好好的:“孫子你放心,我們給你撐腰。”到今天就變卦,敢情全是騙自己的。

要說柳至不好,柳明的確拿不出有力的實據,他是娘娘的話頂在頭上。老太爺們把這話駁倒不說,還不給柳明任何退路。要柳明一起來見皇后,當面對皇后言講。

美其名曰:“孫子,這是我們長輩們不答應,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回娘娘,也免得娘娘生氣只罵你,我們陪你一起去。”

其實呢,是把柳明搬弄的路堵得差不多。老太爺們不進宮見皇后,柳明又可以全推到柳至身上。現在他也可以說與柳至有關,但想說全家人都讓柳至矇蔽,這條路從此沒有。

老太爺們是明明白白出現在皇后面前,如實告訴她,家裡的事情,請娘娘不必多管。

柳明算是大敗,低下頭不敢看皇后。

皇后得不到迴應,氣得嘴脣直哆嗦,倒抽着冷氣:“好,你們好,你們告訴我爲什麼我不能管?”

七老太爺硬邦邦把她的憤怒頂回去:“柳至是丞相臨終時也交待的人,柳至是丞相早幾年就讓位的人。這算是丞相遺願,娘娘怎麼可以違背?就是違背,也應該選英才良才。放眼族中,還有哪一個比柳至聖眷更好。天地萬物,各司其職。娘娘當把太子扶持,柳至當把家業扶持,柳明,”

沉下臉看看柳明:“把你自己保養好,不求你起十分作爲,有三分就可以!”

這是拿柳明的殘疾說話,柳明祖孫氣得乾嚥唾沫。在皇后的面不能爭吵,再說就是爭吵,在家裡也吵得不佔上風,只能幹聽着。

皇后呢,也讓氣噎住。半天迸出來一句話:“那太后步步緊逼,你們就不管我了?”

七老太爺凝眸,嚴肅誠懇:“娘娘您不是要和太后步步緊逼,你的責任是太子殿下!”

幾位老太爺一起稱是,齊聲道:“請娘娘以太子爲重!”柳明和他的祖父也是這樣的說。

皇后沒了主意,她身邊沒有柳義沒有柳禮,新回來的張桂,那個侍候過柳禮的小太監還不很中用,說話皇后也不見得聽,太子也勸,家裡人也勸,皇后只覺得一團烏糟的氣到嘴邊,這就強嚥下去。

她掩面大哭:“都這樣說,我自然要聽,只是你們,你們真是狠心啊,”

哭聲傳到外殿,張桂靠在牆上,手心裡捏着一把子汗。

這些人全勸着娘娘和太后好,那自己對娘娘的進言,全是柳禮總管臨死前讓自己說的,自己不是讓柳總算給拖累。

張桂以前是侍候柳禮的不假,但柳禮對他也不怎麼好。柳禮去做苦役,張桂也跟着去,無端受連累,把柳禮恨之入骨。

柳至把柳禮一通大罵,當衆給了一個巴掌,柳禮這一天沮喪自不用說,到晚上,張桂和他住在一起,好些人住在一個房裡,半夜裡別人全睡下,張桂推醒柳禮,貼耳邊兒上對他道:“柳至大人看樣子不想管我們,他惡狠狠的,像是把娘娘落難來怪我們。公公,咱們以前得罪的人多,這幾天見天兒的他們過來,今天有命,明天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在,你我有要說的話互相交待,有一個能熬過去,別忘記對方,還有一個年節祭拜的人。”

把柳禮說動,他本就心裡有感覺,他是失勢不要緊,他是柳家送進宮的,柳家總不能不保?柳至的舉動把柳禮的盼頭兒壓塌。

當下張桂把自己積攢的幾兩銀子說出來,張桂的意思呢,是想把柳禮攢的銀錢哄到手,柳禮卻只對他說幾句話。

“小桂子,你比我年青力壯,你應該能熬出去。娘娘有太子,至多關上半年一年的,還能見到。你告訴娘娘,太后的宮人和咱們間的嫌隙,還有今天的事情,我忠心不二爲娘娘才落到這個地步,柳至大人卻只想我死,你發誓幫我傳話,我告訴你怎麼得娘娘歡心。”

第二天柳禮就死了,張桂把他罵上一出又一出,心想這幾句話頂得屁用,這總管就一文錢也沒有?

沒罵上兩天,柳明找到他,讓他忍耐,果然,他又回到娘娘宮裡,把話回給皇后。

柳明藉着這個話回家去翻天,結果鎩羽而歸。

張桂偷聽到這裡憂心忡忡,柳至大人要是知道是自己傳的話,他都敢挑唆殺柳禮,自己才只是個一個低品級的太監,自己的小命也危在旦夕。

殿內皇后的哭聲漸止,他們說的話張桂也沒心思去聽。一個人心神恍惚原地呆着,冷不防肩頭一拍,張桂嚇得一個寒噤,見到是另一個太監叫卜衛。

這個太監是皇后不許出宮的時候,舊宮人盡數打發,他從宗人府裡抽出。

因爲宗人府是皇叔皇弟們在管,卜衛不是由六宮裡抽出,皇后把他留下。

卜衛眼皮子很活,見張桂是以前侍候娘娘的,哪怕只是在柳禮身邊呆着,卜衛對張桂巴結不停。

漸漸的,兩個人能說些私房話。張桂對卜衛還有戒心,卜衛卻對張桂儼然掏心掏肺。

他站在後面,把張桂拍醒後,滿面憂慮,悄聲道:“張公公可了不得了,柳家老的還是支持柳侍郎,您說他害死柳禮總管,他不會放過吧?”

“怎麼辦?張公公,我要是能代你頂,讓他報復我吧。”卜衛如喪考妣。

張桂正心神意亂,讓卜衛說得更心如亂麻。卜衛也不要他回答,自己說下去:“唉,原本這事情吧,雖然不是太后欺負娘娘,你也對我說過,柳總管是去求過符紙,誰知道他有沒有求害人的。”

皇后不相信柳義求過詛咒美人的符紙,太監們可不相信柳義。六宮大總管欺上瞞下,那是個什麼東西,他在娘娘面前邀功,求害人的東西也不好說。

這話是張桂自己對卜衛說的,罵起柳義來咬牙切齒:“全是他害的我們。”

卜衛這會兒提起,也就這樣的說,並不在符紙的事情上說太后不好。但接下來,話鋒轉了轉:“但柳家上書說太后不幫娘娘,也有三分道理。”

張桂哭喪着臉:“是啊,我沒有回錯話不是,太后和咱們娘娘不一心。”

“可現在柳家力勸娘娘和太后好,張公公我爲你擔心。”卜衛一臉的忠誠。

張桂傷心不已:“我可怎麼辦呢?”

卜衛嘆氣:“只有太后和娘娘不好讓柳家人全信服,你張公公可能無事。”

張桂道:“你有法子告訴我。”

卜衛眼神閃爍:“壽姑娘見天兒的給娘娘送東西來,好會裝體面人。”

張桂道:“全是裝的。”

“說實話吧,我就不信送的全是補養的,娘娘要是吃習慣,”卜衛只說到這裡,張桂一驚:“你是說裡面有東西?”

卜衛握住他嘴,左右看看:“噤聲!這話也是能說得的。”說着不說,但放下手,卜衛低聲又道:“在宗人府裡聽的古記兒,有些東西發作的慢,但一旦發作無藥可救,唉,我也不該說啊。”

對着自己臉上就是一個巴掌,啪地一聲,張桂心驚肉跳,麪皮抽搐幾下。

卜衛又湊上來:“你說,這湯裡要是有,太后和娘娘還能好得起來?”下一句,你張公公自然提醒有功,不用說得太明白,張桂自然知道。

……

一陣痛接着一陣痛過來,寶珠不是頭一回生孩子,按道理說好生。但這一胎她生得還是蠻難。

在這難中,她是疼的,也是享受的。

她和袁訓成親以來,一直恩恩愛愛,爲他再生一個孩子,寶珠先覺得幸福襲來。

和前五個孩子們相比,小六會在父母身邊長大,不像姐姐哥哥們一年半年的見不到父親。

也不會讓太后抱怨又回山西,太后一年兩年的見不到,想得總訴怨恨。

還沒有生,這就是個幸福滿滿的孩子,當母親的疼痛中只要能,總帶着笑意,盼着頭一眼見到小六,就給他一個笑容。

幸福的餘暇中,寶珠也想到最近的事情。大天道觀是嗎?寶珠要不是有孕,早就去會會。娘娘又欺負壽姐兒,生下孩子就可以好好疼愛加壽。還有念姐兒,一直乖巧可愛,姐姐不在,舅母就是母親。還有小古怪,兩家齊出力,打算用數年之功促成這對夫妻……一個也不能放鬆…。

“哇!”大哭聲房中響起,寶珠沒了力氣,渾身上下像潮水退去般,留下的全是水跡。她看過孩子,奶媽進來看她,寶珠顧不上休息,輕聲地問:“來了哪些人?”

聽說有柳家,寶珠輕咬住脣,她猜到柳家會來。來,說明人家不願意丟面上的情份,寶珠叫奶媽近前,附耳對她說上幾句。

奶媽埋怨:“你睡着,別管這些。有侯爺在,難道你不相信侯爺?”寶珠執意讓奶媽去說,奶媽出來見袁夫人:“夫人有這些話要告訴太后,請國夫人轉告。”

袁夫人也說寶珠太上心了,奶媽說可不是,袁夫人就進房,見房中正在看小六。

太后抱着,她要抱着別人也不敢爭。太后面上不算多的皺紋全展開,看一眼就年青十歲那模樣。嘴裡親親寶寶的叫着:“小六,真是個好孩子,姑祖母叫你呢,”

小六睜睜眼看看她,再繼續大睡。

袁訓笑道:“您給我吧,外面親戚們還等着看呢,”太后惱火:“我還沒有看夠,誰要和我爭!”

“這不是抱上好一會兒了,給我也抱抱。”袁訓是敢和太后爭辯的人。

太后瞪眼:“出去!廢話多,別在我面前站着。”

袁訓就出來,見孩子們往寶珠那裡去,把男孩子叫住:“你們不要去。”女孩子也讓擋出來,穩婆哄着:“給夫人收拾好,散散味道,再進去看吧。”

孩子們就折回來,和太后爭着看小六。又一刻鐘,把小六給袁訓,袁訓抱着出去給老侯等人看,袁夫人把太后叫到一旁,把寶珠的話對她說。

太后溼了眼睛:“這個孩子就是想得周到,”感動的道:“我要去看看她。”

袁夫人說剛生產過,仔細有什麼衝撞到太后,太后執意道:“我一定要去看,你別告訴別人,咱們這就過去。”和袁夫人往寶珠產房裡去。

袁訓抱着孩子到外面,看看蘇先不在。柳至風涼的道:“他奇怪他老婆該有動靜,按月份是這樣,卻還不生。他想着同年同月同日生,聽說你家熊孩子出來了,他回家催老婆去了。”

“你家纔是熊孩子,”袁訓回他,把孩子讓親戚們看上一回。忠毅侯府的第三個兒子,袁執瑾出生。

……

“寶珠,”

輕喚聲中,寶珠睜開眼,見太后在牀前,驚得本能就要起身:“您怎麼能來,這是產房。”那血腥味兒還在。

袁夫人和太后按住她,齊聲道:“你閃不得風,快睡下。”

寶珠重睡好,太后給她理理被角,看着都嚴實,笑彎雙眸:“好孩子,你又立了一功。”

對上她慈愛的笑容,寶珠的困累消失一大半兒。知道太后是因爲自己讓奶媽傳的話進來,讓奶媽傳總怕有不到的地方,奶媽未必清楚這裡的含意,太后既然在,寶珠自己再說一回。

“聽說柳家來了,來得早,小六還沒進家,他們就過來,這是他們家懂事體,並不願意和我們家生分。也是尊敬太后的心意。”

太后笑容滿面,握住寶珠的手:“我明白。”

“娘娘因爲舊年的事情,說起來柳老丞相和娘娘都是不知道才那樣,但這裡面有個不尊重太后的意思在,太后您要打要罰都應該,只是有一件,娘娘左性,她轉不過來,就要傷到她和加壽的情意,也讓太子傷心。”

太后點頭:“我懂。”

“柳家肯來,我自當以後和他們家好好走動。放眼朝中,外戚只有我家和他家,不和讓別人笑話侯爺和我與柳侍郎夫妻不懂事是小,笑話太后您不管教我們是大。”

這就是寶珠在聽到柳至夫妻在外面,她讓奶媽傳的話。奶媽傳話一個字不會少,但寶珠親口說出,意思更深更濃。

袁夫人要說她周到,太后要親自過來看她。本來太后抱上小六就想看看寶珠,但產房血污,都不會讓她過來。聽過寶珠的肺腑之言,太后坐不住,不來看看寶珠心裡有話忽忽地往外面跳。

“好孩子,”寶珠說完,就是太后說話。

她柔聲細語:“你放下心,凡事兒有我在,誰也不敢委屈我的加壽。我還有個百年呢,我也會安排妥當,如你們夫妻這樣房中無人,這可不行,但是一生平安,這是我的事情。”

傲氣現在太后面上:“不是我誇口,皇上對我孝敬,他不敢逆我的意思。我呢,也不想殺人打人的,冷宮起不到作用,我不會那樣做。我要的就是加壽兒一生兒的好,沒有人敢動她。我看誰敢攔着我?”

寶珠在枕上俯首拜謝,看着實在不容易。加壽也是袁夫人心愛的,袁夫人蹲下身子,爲自己代寶珠代加壽道謝。

太后親手扶她起來,又對寶珠噓寒問暖過,看着奶媽送進來雞湯,寶珠喝上半碗,太后和袁夫人出來。

邊行,太后邊道:“這孩子多識大體,怕我給柳家的人臉色看。”袁夫人笑着解釋:“她不擔心你給臉色看,她就是提一提。”太后笑道:“我說的也是這樣意思,你這當婆婆的真偏心她,還要解釋。”

袁夫人笑吟吟:“平時的偏心讓太后得去了,我抓住一個難得,可不就解釋解釋。”

說笑中回去正房,見小六已讓送回來,柳至夫人正在看,太后給她一個笑容,柳至夫人受寵若驚,這房裡還有親厚的女眷們坐在這裡,太后當衆喚過柳至夫人,把寶珠話說一半兒給她聽。

“說你們夫妻來了,讓好好招待,說等她出了月子,再和你說話。”

袁夫人微笑,太后纔是個偏心的,寶珠分明沒有這樣的話,太后爲她粉飾出來。

柳至夫人眼圈兒一紅,險些掉出淚水。想想自家的娘娘全然不體恤自己夫妻,而太后和袁侯夫人卻是這樣的憐惜,兩下里一對比,柳至夫人暗暗嘆氣,說娘娘失德,也有幾分道理。

皇后在宮裡讓老太爺氣哭,柳至夫人在這裡又腹誹一回。

當下擺酒宴,太后不肯走,就住到袁家。皇帝爲太后考慮而留下的正殿,方便袁家不用再收拾太后居所,太上皇和太后住下,第二天離去,往成王府去看看就要臨盆的那妾。

寶珠又是早產了的,成王府的妾也還沒有生。

成王夫妻接駕再送走,成王妃氣得臉拉多長:“明明就是偏心孃家,就偏心吧,作什麼拿我們家的妾當幌子,一回一回的來看。”

妾自然和侯夫人不能並提,但太后這是對待皇家只要生孩子就不放過,去看自己侄子的正妻也就有理。

把成王妃氣得肚子疼,要知道她生的時候,太后可沒有這樣看過。

成王是喜歡的,這妾是他心愛的,把成王妃勸幾句,又說上幾句,夫妻差點又吵起來,各自分開。

袁家先得一子,蘇先開始着急。沒盼成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對着妻子肚子嘀咕個沒完,他的妻子連氏把他笑話一通,說這是天意,女孩子兒小些,夫妻更爲般配。

太后又開始一天一回的往袁家跑,再去騷擾一下成王妃。沒有幾天,蘇家產下一女,太后又沒事兒往蘇家去上一回。

轉眼四月將到,京裡準備殿試,遠在山西,國公夫人挺着大肚子,就要生了,有幾句話不得不告訴國公。

這幾句話老國公夫人相信國公也想過,但老國公從不說,家裡又難得一片安寧,爵位是龍懷城的,龍懷城是想提出,老國公夫人爲兒子好,怕家裡人生分,讓他不要說。

不讓龍懷城說,老國公夫人就另有打算。拖到小十要出來,話也到嘴邊兒上。

“國公,您睡了沒有?”老國公夫人輕輕地問。

老國公睜開眼:“沒有,”

老國公夫人低低地道:“您看,小十就要出生,這家產讓您分乾淨不是,”

這是那一年輔國公清理家門定下來,除去日用以外,家產九開,分給袁訓和八個兒子。

除去各房私產以外,公中是每年分得精光,一點兒餘產也沒有。這小十要出生,這就是個問題。

龍懷城可以理直氣壯提出家產十開,但老國公夫人怕兄弟們跟他過不去,她另有打算。

“外甥來信說小十他養着,小十以後跟着他念書倒真的是好,京里名士多不是。但小十空身子過去,像是要錢就不好。我和老八說過,老八把他名下的讓出一半,我的東西全歸小十,原本給老八留的,老八也說不要。您看可好?”

老國公暗道,幾十年裡與她不和,沒想到老了以後她愈發的通情達理起來。

他以爲自己再不會有兒子,把家產九開。沒想到又要有孩子,說過的話再改動,家裡必然要有言語。

老國公不心疼兒子,龍二龍三龍六龍七龍八全有進項,就是沒有官職的龍四,他最近染指生意,也有他的收息。老國公心疼他的兩個寡婦兒媳。

謝氏跟着老大吃苦一場,只有一個孩子。五兒媳讓老五拖累,在家裡低人一等,她有一兒一女。

把家產十開,她們的錢就減少,老國公不忍心。

把小十交給龍懷城,龍懷城也蠻委屈,他一份兒家產要兩個房頭用。把小十交給袁訓,袁訓手裡有一份兒家產,老國公又怕外甥以爲自己是代小十討要那份家產的,左右爲難,他沒有主意,也就沒有話對國公夫人說。

妻子先說出來,老國公嘆口氣:“生出來再說吧,把老八的分走,兒媳嘴上答應,心裡也不痛快。老八的孩子現在小,再大大不爭東西嗎?又不是分走的少,一半兒呢。小十和他們比年紀小,哪能爭得過,也要不痛快。到時候老八是說自己孩子不好,還是說小十呢?說到底不是他的孩子。”

老國公夫人垂下面龐,是啊,多出來一個孩子,這就多出好些的事情。

沒商議出什麼,但老國公是明顯上心的,老國公夫人也算欣慰,看老國公又閉上眼要睡,她輕輕出去。

門簾子放下來,老國公睜開眼。他不是要睡,他是不想和老國公夫人談家產這事。

今天老國公夫人說出來,也算不搶其它兒子的,老國公稍有欣慰。

枕下抽出信箋,有好幾個,是袁訓所來。信箋裡,有的是一張銀票,有的是兩張銀票。

老國公夫人不明白,袁訓心中也沒有說明。他不說明,老國公也知道。

凡是有兩張銀票的,是袁訓收到龍懷城的信以後,過年後寄的。

他在正月裡回信二月裡到,信中說明小十歸他帶,當時就是兩張銀票。三月裡又來一封信,也是兩張銀票。

老國公對着銀票有了笑容,他有外甥就有底氣生孩子,但要他明白張口現在就歸袁訓,老國公還說不出口。

車到山前必有路吧,老國公把銀票收回,再放到枕下。

------題外話------

感謝攢票的親愛的,感謝票票。

求票票。

哈,感謝忘記。仔腦子裡就轉着宮鬥去了。

麼麼噠,多提醒啊。

錯字病句回來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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