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梧也意識到場合不對,幫着洛熠宸快速將腰帶繫好,擡頭對上男子戲謔的雙眸,雙頰更紅,卻蹙了蹙眉問道:“每日都喝?”
“每日一劑 ,連喝兩月。”洛熠宸說。
葉青梧唔了一聲,對於江鷓鴣她十分相信,因此也沒做他想,只是看了看便走了,等着她背影消失,方懷問:“這藥真是傷藥?”
“自然是。”
方懷莫名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將長刀放到一旁,坐在藥爐旁細細扇着火,說道:“雖然我不懂用藥,不過,剛纔那些藥我還是看了的,至少不應該有血吧?”
第二日,城主府上便來了許多拜訪的人,八大氏族的家主、公子自是不必說,還有城中許多覺得可以跟葉青梧說上幾句話的人,都紛紛前來拜訪,整整兩日,城主府中迎來送往,熱鬧非凡。
兩日來,洛熠宸始終陪在葉青梧身畔,兩人朝夕不離,短短兩日竟名揚涼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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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之後的初八,葉青梧正在書房裡與洛熠宸說話,有人匆匆來報,府門外有人求見。
葉青梧與洛熠宸相視一眼,葉青梧挑挑眉梢,“你猜是誰?”
“熟人?”
“不算太生。你幫我看看這些城裡的要事,這些你最擅長。”葉青梧輕笑一聲,起身環視衆人,“走吧,與我一道出去看看。”
葉青梧出門,洛熠宸留在書房沒動,正走到門口的丁飛回頭看了他一眼,略略蹙眉,卻終究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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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的正廳,衆人依序而坐,葉青梧坐在主位上,如青蔥般白嫩的雙手捧着一盞熱茶,羅瀟被請進來的時候就見到葉青梧正低頭喝茶,他雙手抱拳,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葉青梧卻是先笑了,“我道是誰,原來是羅家家主羅瀟,請坐。”
她略略擡手,羅瀟再次拱了拱手,在她身畔坐下,說道:“尋找姑娘許久,不曾想姑娘原來在這裡。”
“是啊,若非在此,不知公子該如何招待我。”
葉青梧問的直白,羅瀟一陣尷尬,只好藉着喝茶掩飾,下面的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葉青梧與羅瀟究竟是何關係。
見羅瀟不肯回答,葉青梧也呵呵一笑,並不刻意追問,而是換了個問題問道:“新皇登基,羅公子在巴東應當要事纏身才對,不知爲何來此?”
“自然是……爲姑娘。”
自新生母親死去,羅瀟一夜之間從羅家嫡公子淪落成一個連下人都不如的少爺,人世飄零多年,看透人情冷暖,如今,卻有些難以啓齒。
新皇登基,羅家衆人被悉數下了大牢,處死之人不計其數,羅家終於變成了他一個人的羅家。他如今在新皇跟前身居要職,其實也不過是新皇借他之手尋找葉青梧,若非他手中有西樓,想來今日還不知變成什麼模樣。
當初報仇之計出自葉青梧之口,如今,他思來想去,怕也只有葉青梧能解他之憂。
自從知道葉青梧的消息,羅瀟絲毫未曾耽擱,親自前來,就是想請葉青梧給他再出一個主意。他手中消息衆多,也正是瞭解葉青梧的來歷,他才知道,這世上或許有許多人不能惹,而葉青梧是最不能惹的那一個。
連康源皇帝都敢殺的人,根本是個連命都不要的人。他卻不同,他還想活着。人但凡有所牽掛,必定被人握住七寸。
下坐之人中,丁飛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看着羅瀟。就聽葉青梧輕聲笑了笑,說道:“公子這話好生奇怪。”
“不奇怪,請姑娘與我回京。”羅瀟拱了拱手,一臉請求。
只有葉青梧回京,他纔算完成了任務。
“若我沒有猜錯,如今找我的人定然許多,不知……公子在京城,可否已然佈下天羅地網?”
“姑娘,姑娘定然是誤會了,請姑娘回京,是因爲姑娘與我有恩,回到京城,我羅家上下定然對姑娘感恩戴德。”他半垂着頭,面色誠懇。
葉青梧搖頭,“我不信。”
羅瀟猛地擡頭,他口中說的話自然都是真的,可若回京之後,新皇忽然派人來,他也不會阻擋便是了。
茶碗和碗蓋不斷碰撞的聲音響起,清清泠泠的聲音中,葉青梧開口說道:“其實你們必須相信,我活着的價值,比死了大。若我活着,加國或許仍然是現在的加國,若我死了,整個加國都要爲我陪葬。羅大人,你覺得呢?”
從羅公子到羅大人,這何嘗又不是一種改觀呢?
羅瀟身子猛然一顫,葉青梧放下茶杯,起身在房中轉了一圈,紅衣凜然。羅瀟行走江湖多年,自是見過女子無數,穿紅衣的女子也見過許多,可是從不曾有一人將紅衣穿的如葉青梧這般熾烈,彷彿九天玄凰,踏火焚風而來。
“羅大人還請回去吧,我這涼州城,連個驛館都不曾有,怕是容不下羅大人這尊大佛。回去覆命吧,我在涼州,雖距巴東千里之遙,不過,我若想要什麼,仍然簡單的很。”r7gk
葉青梧往前走了幾步,其他八人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朝着羅瀟拱了拱手,隨着葉青梧離開。
朝外走了幾步,葉青梧迴轉頭看着羅瀟說道:“聽說大軍與康源大軍對峙許久了,不知道糧草是否夠用?”
“葉姑娘,你這是何意?”
羅瀟朝前追了幾步,葉青梧卻沒有再回身,被人簇擁着快步遠去了。他站在原地怔怔的看了半晌,誰能想到,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原本在加國被追的日夜不能安眠的女子,此時已經是涼州城的城主了。
葉青梧等人走出很遠,纔有人試探着問:“城主,剛纔那人是誰啊?”
“羅家家主,如今應該是御前紅人。怎麼?你們是否考慮把我貢獻出去,自此之後,想必涼州城百姓的日子要比以前在加國容易許多。”
未等其他人說話,丁飛說道:“城主說哪裡話,你一日是我們的城主,便一生是我們的城主。城主帶領我們打退雪山人,我們涼州城的人,絕非膽小怕事忘恩負義之輩。”
他的話一出,其他幾人也連連附和,葉青梧笑了笑,“我知道,玩笑而已。”
幾人回到書房,洛熠宸坐在葉青梧一旁的位子上,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見到葉青梧不太明亮的眼神,朝她招了招手,等葉青梧過去隨手遞上一杯薑茶,問道:“不開心?”
“哪有。”葉青梧輕笑一聲,在他身旁坐下來,見到他面前的宣紙上已然寫的密密麻麻,不由湊上去問道:“這些都是?”
“自然,涼州地域很大,我們能守住這裡,卻不一定能守住其他地方。顧此失彼,反倒不如組建一直自己的隊伍,選拔人才,自己統領,演練兵法,排兵佈陣,提高全民武藝,若誰都能獨當一面,再次與雪山對峙,必然能好上許多。你就任城主一事太急,涼州城裡素來以八大氏族爲首,各方勢力相互制衡,是一件好事,但若是這支隊伍一旦出現,必定會打破現有的平衡,便需要許多人出現來監督和監管,這件事還要跟八大氏族的家主議一議。”
葉青梧點頭,看了幾眼發現他還沒有寫完,便點頭說道:“這件事我記下了。”
她將茶碗放下,洛熠宸便又問道:“你呢?爲何生着氣回來?”
一旁回來之後便未曾說話的幾人頗有些驚奇,回來的路上,城主與他們還有說有笑,並不見生氣的模樣,如今,爲何城主夫婿卻說城主生氣了?
葉青梧抓過一旁的書卷翻了翻,紅脣微抿,語氣也冷淡下來,“本以爲羅瀟是個有心之人,未曾想到,他竟然也是個狼心狗肺之輩,不過,既然如此,我也不會讓他好過罷了。”
“莫要生氣,注意身體。”
葉青梧抿了抿脣,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未再說話,身上的氣息卻柔和了許多。
一直偷看兩人說話的其他人微微挑眉,原來,城主大人與城主夫婿的關係竟然如此之好。
沒過多久,下人過來回稟,羅瀟已然離開,葉青梧挑了挑眉,洛熠宸看了她一眼,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說道:“我去街角給你買些餛飩晚上吃。”
葉青梧點頭,洛熠宸便起身走了。
直到晚上洛熠宸纔回來,手裡拎着一個食盒,打開之後,裡面的餛飩還熱騰騰的,葉青梧眼前一亮,“你真帶回來了。”
“你想吃了。”洛熠宸摸摸她的頭,看着她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湯才從她身畔坐下,看着她身上的袍子又起身拿了件披風給她裹上,洛熠宸才說:“他沒有走,在外城落了腳,想必知道在內城與我們相撞的可能太大,便選擇了外城。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應該是等消息去了,他應該是接到我在這裡的消息一路上馬不停蹄便來了,前些時日一直封城,如今,見了面他也不一定會就此離去。想來應該是會勸說司渭留下我,司渭大概也沒有想要殺我,抓住我之後,與你交換的可能性更大,譬如:以我換取加國被攻佔的城池。”她雙手捧碗,暖暖的感覺從雙手直擊心頭,葉青梧想了想又問道:“若真是如此,你會與他交換嗎?”
“當然會!”
“以我換加國被攻佔的那些城池?”
江山美人,猶如魚與熊掌,世人皆知該如何選擇。美人不止一個,江山攻打不易,如何能輕易放棄?
靜默之中,葉青梧手裡的餛飩被他接了去,洛熠宸用勺子盛了一個,輕輕遞至她的脣邊,“這世上,最難過之事並非銀錢不夠多,身份不夠高,江山不夠廣,於我而言,這世上最難熬之事,便是沒了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