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一片寂靜,所有伏案書寫的舉子們以及在一旁監考的大臣們都紛紛望了過來,只可惜,寬大的龍椅將子蘇的身影全部遮擋起來。
子蘇手忙腳亂的撿起碎片,三步並作兩步逃也似的出了前殿。
張寶端急的在後面抓耳撓腮,就在這時,子蘇跑了出來,將那碎片往他手裡一塞,快速道:“快給我一個茶杯。”
她快速泡了一杯茶,然後端起來就往前殿去了,站在前殿門口,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做足了心理建設,才邁着小步一步一步走過去,輕輕的將杯子放在洛南硯的龍案上時,她才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洛南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子蘇吐吐舌頭,她隱瞞誰都瞞不了洛南硯。
洛南硯情不可聞的哼了一聲,倒是沒有將她趕下去。
子蘇暗暗作了個揖,喜滋滋的站在了他的身旁。
朝下望去,子蘇便見到在御階之下襬放的二十張桌子,分爲四列,每列五人,而秦風就在御階之下的第一排,她只要稍稍低頭便能看見他。
而他,此時手握毛筆在答卷上筆走龍蛇,正思如泉涌。
秦風長相極好,便是他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答卷便是一副美不勝收的美景。
她正看的失神,耳畔卻傳來一聲低咳。
子蘇皺了皺眉,沒有理會洛南硯,繼續靜靜的看着秦風。
孰料,身邊卻多了一隻手,洛南硯手中端着茶碗遞了過來。
子蘇一滯,忍不住瞪了洛南硯一眼,你怎麼這麼渴!
洛南硯眉梢挺挑,淡淡的看着她,手中的茶碗再次往前一遞,子蘇快速朝下面瞥了一眼,見已經有兩個大臣朝這邊看了過來,無奈她只得接起了茶杯,認命的朝後面走去。
一個上午,子蘇被迫泡了七杯茶,她都擔心他要憋死了,等舉子們收了卷,將舉子們帶到偏殿裡去休息,洛南硯才從龍椅章站起來。
子蘇吐了吐舌頭,遞過去一個眼神,“活該!”
洛南硯趁着沒人注意,一個爆慄敲在她的額頭上,“還不是因爲你太不知道收斂了,若不是你,我用得着牛飲嗎?”
子蘇無語。
金鑾殿裡只剩下批閱卷子的監考大臣,子蘇正要溜走,洛南硯卻抓住了她,“去做什麼?留下來陪朕用膳,下午便是你出場的時間了,你不會想要在這之前,去和狀元郎……嗯?去通通氣吧?”
子蘇的臉一紅,拍開他的手,擡着下巴回答:“我哪裡有要和秦大哥通氣?我相信他,我出的題他一定能答出來!”
“我何時說過秦風會是狀元郎了?”
子蘇的臉再度一紅,瞪着眼睛看着他,“我相信秦大哥,一定是狀元郎!”
“喲……”
子蘇:“……”
她無語的推了推洛南硯的手臂,“皇兄你夠了,再欺負我,小心我去告訴孃親!”
“都要嫁人了竟然還去告狀……”
“……”她一張臉熟透了一樣的瞪着洛南硯,卻是半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
最終子蘇還是被迫留下來和洛南硯一起用午膳,而舉子們在金鑾殿的偏殿裡被賜了午膳,大臣們則是在金鑾殿裡用膳。
用了一個多時辰,二十分卷子被盡數批完,被交到洛南硯面前,子蘇也換回了女裝,此時就站在後殿的門口,豎着耳朵聽着裡面的情況。
她纔不管大臣們選出的狀元郎是誰,反正,她想要的也不是什麼狀元郎。
“皇上,依臣看,這位秦風可做狀元……”
洛南硯挑了挑眉,將秦風的卷子抽出來從頭到尾審了一遍,不得不說,多年來秦風行走江湖,見識遠非這些整日在房中讀書的人所看所學,格局也比這些人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其他人呢?”洛南硯問。
“臣等附議!”
其餘幾人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來,讓洛南硯皺了皺眉,不會是自己家的死丫頭搞的鬼吧?
這秦風的文章是做的好了些,不過,竟然把所有人都收服了?
“那其他人呢?”洛南硯又問。
“榜眼和探花相比狀元還有一段距離……”一位年長的大臣絮絮叨叨的說着,又將另外幾份卷子抽出來交給洛南硯查看。
洛南硯看了看,的確,不管是從做文章的水平,還是看待事務方面,這幾人的確不如秦風。
“罷了,就這樣訂了,將人都帶進來吧。”
折騰了一天,洛南硯也早就累了。
子蘇在後殿門口暗暗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暗喜的捏了捏拳頭,她就知道秦風,一定會是狀元郎。
耳畔多了一抹羞澀,子蘇的手臂便被人拉住了。
子蘇回頭一看,卻是錦芳。
錦芳用一方帕子將子蘇的臉找起來,只露出眼睛,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扮,粉色衣裙,是公主該有的裝扮,小巧可愛,真正一副我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和無奈。
子蘇擡手抱了抱錦芳,“姑姑,你別替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唉,一轉眼,公主便已經這麼大了。”錦芳有些傷感,子蘇一時間也有些傷感,陪着她長大的錦芳尚且如此,更何況生她養她的爹爹和孃親。
遲疑了一下,便聽到前面傳來舉子們山呼萬歲的聲音,子蘇轉過頭,就見到舉子們正在叩拜。
她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捏了捏錦芳的手,朝着她淡淡一笑纔將她的目光再度投過去。rz90
張寶端宣讀殿試名次,狀元郎、榜眼、探花被點中之後紛紛站出來再次叩拜謝恩。
洛南硯看着站在最前面的秦風忽然心裡有些不忿,這傢伙就要將自己疼了多年的妹妹搶走了。
他涼涼的看了秦風一眼後,說道:“衆愛卿可能有所不知,前幾日朕與太后曾經有所商議,長公主殿下年歲漸大,母后有意爲公主選婿,朕便想起殿試之中,舉子們皆是青年才俊,便邀了公主過來,今日,你們誰能答對公主的題目,便可與公主喝茶一次。”
喝茶,乃是民間對於相親的間接說法,不過被皇上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不管是大臣們,還是舉子們,都有些呆愣。
不過,片刻後舉子們便沸騰了,在場的大臣也有些呆愣,有些後悔沒有讓自己家中的適齡兒子下考場。
子蘇卻沒想到洛南硯會在這時給自己下絆子,明明她的試題只是給狀元郎出的,他卻讓所有的舉子都來答題。
不過,子蘇也沒有辦法。
聽着張寶端高聲宣她進殿,她只能朝外走了出去。
爲了顯得端莊,她這一次身後難得帶了四名侍女和錦芳,裙襬搖曳,步步生花,子蘇站在御階之下微微俯身朝着洛南硯行了個禮,“參見皇兄。”
“蘇蘇起來吧。”洛南硯朝她招了招手,“到朕身邊來。”
子蘇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瞪了他一眼,他以爲她看不透他的惡作劇嗎?
洛南硯卻不理她,這種場合下,子蘇不可能拒絕。
踩着御階一步一步的走上去,子蘇站在龍案旁邊,居高臨下的看着秦風,秦風此時也看着她,罕見的有些緊張。
洛南硯掃過在場衆人,說道:“前幾天讓你準備的題目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本來只准備了一題,不過,這也難不倒子蘇,她瞥了在場的人一眼,因她帶着面紗,下面的人只能看到她的額頭也眼鏡,卻看不到她的臉,但這嫋嫋的聲音已經足以令許多人浮想聯翩。
“各位公子,我的題不難,只有三題,能答出來便爲過關。”
她說着,從朝錦芳一揮手,錦芳點了點頭,第一個侍女走了出去,手中的托盤終於揭開上面的紗巾,露出一方真面目。
一個四四方方的木頭放在托盤上,在衆舉子之間走了一圈,給足了他們觀摩的時間,子蘇才說道:“一炷香的時間,你們寫下這東西的名字,用途,以及用法。”
舉子們面面相覷,傻眼了。
日日關在房中苦讀的他們,有誰曾經見過這種東西,況且,四處征戰的年代早已過去了。
洛南硯輕輕瞥了子蘇一眼,用誰都聽不到的聲音說:“你這隻作弊,這東西你一定給秦風看過!”
子蘇挑挑眉,“哥哥,難道你沒有作弊??”
她得承認,這東西她的確在秦風面前拿出來過,不過,這東西外面也有不少,如今又不是隻有她一人在用。
一炷香的時間到,錦芳下去將所有人的卷子收了起來,不過,不是誰都動了筆,有很多人交了白卷。
子蘇見狀只得無語的挑眉,“下面,第二題。”
她擡了擡手,第二個侍女就走了出去,仍然是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隻剛剛從外面採回來的桃花,“用這支桃花和了今日的景兒做一首詩,同樣是一炷香的時間。”
這個人人都能做,很快,第二題的卷子也被錦芳收了起來。
不過,很多人都是沒什麼信心的,那個狀元郎秦風做文章那麼好,誰知道這次會作什麼詩呢?
他們忐忑不安的等着子蘇說第三道題,子蘇卻朝前走了走,暗香拂袖,眸中含笑,輕聲道:“各位公子既然有幸能入殿試,相比都是丹青高手,那麼,請爲我畫幅像吧,兩盞茶的時間。”
她揮了揮手,立刻有人奉上宣旨和筆墨,舉子們不敢埋怨時間太短,紛紛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