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連綿了三天的大雨讓京城熱度散去。
端午節後,杭州傳來消息,兩浙路大案的三個首犯畏罪自殺。
戶部也有一個侍郎和兩個主事主動承認自己玩忽職守,因爲前兩年朝廷變動之大,所以沒有認真核對時間。
那三人一死,就算江南那些官員是證據確鑿,但是再要深挖便難了。
韓相和秦御史等人便也收手,上摺子請皇帝判奪。
三個首犯雖然畏罪自殺,但是罪責不可脫,其家產盡沒,滅三族,其餘犯官全部斬首示衆,家產盡沒,家眷發賣爲奴。
而且不用等秋後,直接由常柏成在杭州監督處斬。
這次牽涉的官員雖然多,但是除了那監察使的兄弟因爲滅三族而被牽連在內,還有就是戶部那三個直接被皇帝貶爲庶民永不錄用的三人,表面上看,對京城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大雨三天,新派遣的官員也紛紛定下,大雨過後,京城表面上又恢復了平靜。
後宅之中都開始討論起今年是不是會去離宮避暑。
大理寺前的鳴冤大鼓被人敲響了。
鼓響十二輪,引得衆人圍觀之後。
有少女身穿白衣,於大理寺前跪讀狀子。
狀告寧遠侯府老侯爺還有蘇景天以及蔣氏派人謀殺其母。
當時劉琦正從大理寺前的廣場經過,聽到鼓聲響,一時好奇讓人停了車,還悠悠然的端起了茶碗抿了一口茶。
那蘇月自己雖然沒有趕回來,但是派人送回來了五十斤茶,前幾天又讓人送了兩百斤茶進宮。
太后便賞了他幾斤。
恩,這茶的味道就是好,連貢茶都比不上。
這還正韻着味呢,就聽得那清脆的女聲大聲宣讀狀子。
那口茶噗的一下就噴了出來。
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劉琦擠進了人羣,看到了一身白衣,婷婷若蓮,凜凜若霜,卻是有些眼熟的蘇月。
心頭都驚跳了一下。
只要上些品級的人都知道寧遠侯府的那段公案,而且,瓊林宴上,皇帝在大受追捧的時候親口所說,那茶味道好,並非是他點茶之功,而是那茶本就是天下絕品。
而做出那茶的叫蘇月,只要稍微打聽一下,便知道那蘇月就是皇后收的乾女兒,被蔡相堂妹趕出寧遠侯府的蘇姑娘。
大理寺卿一聽手下來報說外頭告狀之人是元初之女蘇月,心裡便咯噔一下。
再說鳴冤鼓被敲,怎麼都要接這個案子。
忙親自出去,接下狀子。
好生勸說蘇月離開後,轉頭就進了宮。
而劉琦是先一步進的宮,先到了太后宮中,將事說了。
“月丫頭她……”劉太后驚訝得話都說不出了。
先頭蘇月拿出那兩封信,然後又說自己解決,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只是因爲對皇帝有利,所以纔沒有深想。
沒想到,她居然真的不通過皇帝,而是直接鳴冤告狀。
不說一個普通百姓狀告一品侯爺,便是她這個女兒告父親,在宗法上來說,便是告成了,她也會和蘇景天同罪,罪當處死。
這,這孩子是找死嘛?
“太后,您先別急。”劉琦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那丫頭,絕對不會自己找死的。”
那丫頭……
雖然長大了,樣子也有些變了,但還是可以看出當年那古靈精怪的模樣。
什麼跑船的叔叔……
那丫頭說的投資之人,只怕就是謝珏!
而謝珏別的不說,就跟他談生意打交道這幾年的表現,那就是一個手指甲都黑的傢伙。
而且,他前些時候剛得到了消息,說是謝珏已經回來了,帶回來了大批香料(當然大部分是跟他交易)。
有謝珏在,會讓那丫頭送死?
砍了他的頭他都不信。
當然,這話他不能跟太后和皇帝說,甚至連和謝珏的交易都不能說。
(那都是逃稅漏稅的事)
“你還說得這麼輕鬆,你趕緊想法子!”劉太后瞪他。
女兒狀告親父親祖父,那可是違反倫常的。
這事要鬧大了,以皇帝的心性,會不顧任何人說法,也要護下蘇月,但是那樣,皇帝好不容易在文人裡面得來的威望,也要損失殆盡。
她雖然疼愛蘇月,但是一心還是爲皇帝着想的。
此時這麼問,其實是想說,有沒有什麼法子不讓皇帝知道,便解決掉蘇月。
劉琦先還沒聽出劉太后的意思,只笑道:“此事,那丫頭自有成算。”
聲音一頓,看着劉太后的神情,劉琦突然明白了劉太后的意思,心中一驚,面色不覺微微沉了一下。
又趕緊道:“太后娘娘,此事真不用着急,只要皇上着令大理寺著實處理就是。”
不等太后說話,劉琦又匆匆道:“侄子知道娘娘擔心,只娘娘可有想過一件事,那丫頭,狀子的落款可是元初之女蘇月,並非是蘇景天之女蘇月。”
劉太后一怔,道:“這有區別?”
“區別大着呢。”劉琦帶了安撫的笑容道:“太后娘娘擔心的是那丫頭狀告親父,便與其父同罪,可是,現在那丫頭是以元初之女的身份,替母親伸冤,可一字沒提,她是蘇景天之女。”
“可是,她就是蘇景天之女啊。”劉太后有些茫然。
劉琦沉聲道:“這個,還真難說,娘娘可曾聽那丫頭說起過,她進過蘇家的祠堂?”
一邊說,劉琦一邊將蘇月出現後寧遠侯發生的事都捋了一遍,在祠堂二字說完之後,腦中一亮,拍了下膝蓋。
是了!
他怎麼沒想到,那老侯爺居然心思惡毒,留下了這麼一個坑在這裡。
“怎麼?”劉太后還是有些不明白。
“娘娘,那老侯爺騙了皇上,他回稟之時也只說,是將元初計入家譜成爲蘇景天的嫡妻,但是從未說過將蘇月計入族譜對吧?”劉琦冷聲道:“月丫頭是皇上強行送入侯府的,蘇景天並沒有帶她進過祠堂,也未將她計入族譜,所以過年的時候,連家宴都沒有讓月丫頭參加,也就是說,寧遠侯府從來沒有承認過,蘇月是侯府的姑娘!”
劉太后的臉色不覺一點點沉了下來。
好大的膽子!
真真是欺負皇帝好性子啊!
劉琦瞅了一眼劉太后的臉色,道:“娘娘,估摸着,大理寺卿馬上就要進宮,應是要讓皇上知道這事,既然蘇月從來都沒有上過族譜,那自然也就不是蘇家的女兒,那麼蘇月爲母親討公道是理所當然。”
趕緊要皇帝不要做傻事,這事,只要讓大理寺卿嚴查,然後等待查出的結果就成!
想來,謝珏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可以讓寧遠侯府萬劫不復的準備。
“來人,去請皇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