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兄弟
洪府，燈火初上。
明善堂偏廂最靠外的小廳裡，小圓桌上擺了兩盤涼菜、一壺新酒。
隔着桌子，洪範與洪福對坐。
自離開族學後，他每個月都會主動邀約請堂弟吃飯。
如是，洪福的各方面處境都有好轉。
不過以往兩人都是約在外頭的酒肆——能在明善堂安排席面，這是洪範自金海歸來後新得的“權勢”。
“洪平修爲達到內視境巔峰了，教習估計他再有四、五月功夫就可能貫通第一道正經。”
洪福略有羨慕地說道，打量着偏廳的典雅擺設。
明善堂的幾間大小包間，向來都是供族內長輩宴請外客時使用。
以往十幾年，他還未曾有機會在此享受。
有了洪禮的承諾，至少他再不會缺推宮丸。
洪福突然嘆道。
“我私下裡請教習探脈；他說到年底前，我應該能突破到衝脈面。”
利益交換。
他是與洪範最親近的人，他最知道洪範半年來有所改變的方方面面。
另一個聲音問道。
說到這裡，聲音終於小了下去。
本來同是學飛的笨鳥，結果有一隻突然騰雲九霄、現出鯤鵬之勢，被拉下的如何能不憂愁？
小胖子嚥下魚肉又扯了一隻雞腿放到洪範碗裡，自己抓起另一隻猛啃。
“範哥兒。”
洪福怔然說道。
“範哥兒，就一羣小小沙匪，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給我？這可太貴重了……”
洪福一時陷入沉默。
當初他出族學後的幾條出路裡，就有一條是去給這人打下手。
洪範記得此人名叫洪昇。
說話的人兩手分別拿着酒杯酒壺，身材富態面容白皙。
洪範聞言點頭，飲下杯中殘酒。
聽起來是中年男子在說話。
不過偏廳裡的氛圍維持不多久，就被洪福自己打破。
洪府大幾百口人，除去劉嬸和洪福，洪範處理其餘人際關係都基於一點。
隔壁安靜了片刻，然後包間的門口就來了一老一少兩人。
“這是犬子洪彰……”
話一脫口，他就意識到有不妥之處，卻終究止不住心中五味雜陳，只得飲酒作爲掩飾。
洪範望着洪福被雞油染得發亮的嘴角，忽的發笑。
“我突然覺得，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你……”
但洪範神色依然從容。
但以洪範的修爲，還是能依稀聽見。
“怎麼回事，人來人往三四回，菜全上到隔壁去了？”
“如果不夠，回頭再找我。”
“說不得還會比洪安快些！”
“海上飛這還不肉痛？讓他們在太歲頭上動土！”
好在洪家到底是剛剛經歷過血火磨礪、正處於上升期的力量，並未因洪範年少而輕視，很果斷堅決地做出了補救。
洪福摸不着頭腦，洪範卻大致猜到了事情。
在兩人說話間，熱騰騰的菜餚接二連三上來——硬菜方面除去整隻燉爛的母雞，還有一尾燒魚。
洪福喚道，定定地注視着族兄。
“錦衣玉食的，哪來什麼身體不適？”
洪家後宅的權力變化，本就在他預料之中。
他嘴裡嚼着魚肚，口齒模糊。
語氣做出了“法不傳六耳”的姿態，聲音卻大得生怕旁人聽不見。
“這些斬獲大多是其他綹子的，海上飛的人收縮得很好。”
隔着一道牆，洪福不自覺停了筷子，專注側耳。
洪範回道。
洪福聞言痛快地乾了杯酒。
“星君權柄雖然厲害，但驚才絕豔如驚沙公，那也是成長了十年纔有威震金海的威勢！”
“怎麼了？”
說起與親兄長的對比，小胖子的語氣剋制而輕快。
魂穿兩界，別無親故，與世無糾。
“是的，三家的隊伍都回來了，都是族中嫡長親自率隊，掃蕩十日斬首數十級。”
“你們想的那種事，我看絕不可能！”
洪範舉杯相陪，沒有開口。
洪福聞言一怔，望向桌對面俊朗一如往昔的兄長——他知道星君權柄不同凡響，卻沒想到甫一繼承就有這般威力！
洪福說道。
“我跟你們說，那是她苛待了咱洪家的星君，被拿來做了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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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哥兒，那天街上那麼多人，真沒想到是你得了沙世界。”
兩人方纔動了幾筷子，便聽到隔壁廳裡觥籌交錯，議論聲順着橫樑飄了過來。
“嘿，人心不足蛇吞象。”
“真把咱們惹急了，只大老爺一人北上，他們就得散夥！”
洪範笑着問道。
洪福看了眼族兄腰間的繃帶固定，關心道。
好像非如此無法解憂。
第一個人果然回道。
洪範神色卻無振奮。
“金海城十幾萬人，偏偏是我的族兄成了星君，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事情！”
他現在回想起洪範在內傷初愈後的連番突破，終於能夠理解——那是“命星入位”的功效。
“努力搏一搏，爭取在一年內突破貫通境。”
“我這段時間也有些進步。”
他說着從懷裡取出一個小木盒，打開放在桌上。
“大公子最多年把功夫就能達到力境巔峰了，要是一切順利，兩三年內就入先天也不是不可能。”
幾杯酒下肚送走了兩位“不速之客”，偏廳裡這才恢復安靜。
“涼菜都吃完了，這是讓我們喝乾酒嗎？”
洪福笑着錘了下族兄的臂膀。
洪昇雖然在武道上沒什麼建樹，卻頗有經商才能，在族中是數得上的出手闊綽。
裡頭是五枚品質上佳的推宮丸。
但洪福沒有因此就將好友的進步盡數歸結於運氣。
最早那位中年男子不忿道。
“大夫人要被奪了管事之權，這事你們知道吧？”
很快外頭傳來喝問下人的聲音，然後又戛然而止。
“你們這就不懂了。”
他說道，想起了十幾日前被龍魂樹感應到的兩位神秘人。
洪福聞着丹藥香味，眼睛瞪得滾圓，嘴裡卻還不自覺地咀嚼雞腿。
“族裡認爲是萬光霽爲以前的事情報復，但我總感覺沒那麼簡單。”
聲音說到這裡已如蚊訥，但又迅速反彈。
接着就是桌椅挪動，以及煩躁的腳步聲。
洪範隨意說道。
此時家族對他的態度，也將決定未來他對家族的態度。
“也就是你，忍受得了當初的我了……”
所以大夫人的處置，就是上回談話中他半隱半發的試探。
隔壁的對話還在繼續。
“沒想到是範哥兒在隔壁，我是你堂叔，現在負責族裡在西大街的米鋪。”
待人接物、言談舉止、風度氣質、突然顯露出來的搏擊技術，以及關於數術與器械的、他一點都聽不懂的奇思妙想……
可就是這位遠房堂叔剛剛卻熱絡地給洪範賠笑臉。
“對了，我聽說大公子今日帶人回來了，可是事情有了結果？”
“這誰不知，據說是磐老爺和武老爺的夫人接手，但不是說是因爲大夫人身體不適嗎？”
“儘管拿去就是。”
洪範推過盒子。
“洪平有他的兄長。”
“你也有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