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瑛並不喜歡小孩子,但這一對人見人愛的小傢伙她也異常喜歡,她摸了摸朵朵的頭,笑着對她說:“你們的叔叔曾經和我一起學過武,我是他師姐,所以我肯定比他厲害,知道嗎?”
兩個小傢伙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陳瑛又對戚馨蘭說:“大嫂,你就放心吧!你們會非常安全,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你們,等事情平息後,你們再回家。”
“可是我擔心惟明的安全,他會不會在牢裡受苦?”戚馨蘭聲音顫抖,眼睛裡充滿了深深的憂慮。
“大嫂,我們已經打通了關節,獄卒會照顧好他,而且會幫助我們把他儘快救出來,你不用擔心!”
馬車已經出了西城,在一望無際的稻田間小道上奔馳,最後進了一座村莊,在一所大宅前停了下來,這裡是黑米的家,一般人很少知道這裡,黑米和他的妻子上前開車門,黑米的妻子姓羅,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大戶人家女子,非常溫柔賢惠,皮膚也很白皙,誰也想不到,橫霸維揚一方的潑皮老大的妻子竟然是如此典雅莊重。
還有黑米的女兒,已經七歲,羅氏將戚馨蘭請進宅內,房間都已經收拾好了,三個小孩也很快玩到了一起。
陳瑛下了馬車,她立刻低聲問:“有沒有消息?”
“阿姑,這邊來!”
黑米給她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一旁,黑米這才小聲說:“剛纔公子傳來消息,惟明受了刑,不肯離開牢獄!”
“這幫王八蛋!”
陳瑛恨恨地罵了一句,又問:“爲什麼?是打得太狠,走不了嗎?”
“不!不是!聽說是惟明自己不肯離開,他說逃離牢獄,他的功名前途就完了。”
“狗屁功名前途!”陳瑛又忍不住低低罵了一句,“我說他大不了就來琉球島好了,自由自在,想當官,琉球島也有十幾萬人可以給他管。”
“我也是這個意思,可是人各有志,也沒辦法!阿姑,咱們現在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總歸聽他的安排!”
說到‘他’,陳瑛的臉有點紅,她轉身便向府宅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對黑米說:“今晚我會保護好大嫂,你現在回城去,告訴弟兄們,一切聽無晉公子指揮,誰敢不從,按鳳凰會第一條,立斬不赦!”
.........秋浦園的客房裡,刑部侍郎高恆正在和長史徐遠以及別駕皇甫渠商量下一步的對策,高恆是左臂受了點輕傷,他當然不會用那種事使他半死不活的苦肉計,儘管只是一點皮肉小傷,但高恆還是對外宣佈,劍上有毒,他傷勢極重。
高恆半躺在一張太師竹椅上,神情頗爲得意,他的心情如沐春風,這幾天皇甫渠送給他一個侍妾,令他很滿意,他對皇甫渠也格外照顧,今天這個重要會議,便把皇甫渠也叫來了。
徐遠已經向他彙報了第一次審訊皇甫惟明的詳細經過,雖然失敗,但在他意料之中,這些文人都是有一點所謂的風骨,沒關係,他有的是辦法,他是刑部侍郎,還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戶曹主事。
“還是按我的方案來做,這些讀書人都是要面子的,把他老婆孩子抓起來,當着他的面凌辱,我看他能堅持到幾時?這件事不要再拖了,你立刻令王縣尉去以私藏罪證的名義直接抓捕,不要擔心蘇翰貞那邊,他今天已經發表聲明,嚴厲譴責刺殺行爲,既然如此,他就沒有任何理由阻撓了。”
“是!卑職馬上去安排。”
徐遠一邊答應,眼角餘光卻忍不住掃了一眼皇甫渠,他着實不明白,高恆爲什麼要把這個蠢貨叫來,儘管徐遠和皇甫渠都是屬於楚王系,但兩人的私交卻不好,徐遠恨皇甫渠貪財,毀了他任命戶曹主事的機會,所以在黃峻一案中毫不留情,而皇甫渠也投桃報李,在後來的戶曹主事之爭中落井下石,使徐遠最後輸掉了。
兩人從此交惡,今天兩人又在一起出現了,徐遠也知道皇甫渠把自己小妾送給了高恆,馬屁拍得很好,這便讓徐遠對高恆也生出了幾分鄙視,但他不敢表露出來,態度上依然恭恭敬敬。
皇甫渠在一旁陪笑不語,他的心中頗爲得意,他的馬屁拍得非常準,一下子便使高恆對他另眼相看,已經有點視爲心腹的樣子了,他心中極想表現,但他找不到話說,心中一陣陣着急,這時,高恆提到了搜查皇甫惟明的家,他心中不由動了一下。
皇甫渠在別的方面沒什麼本事,但抓住機會撈錢卻是一流,他忽然感覺到機會來了,便乾笑一聲說:“我和東海皇甫氏也算是有點關係,不如讓我先去勸說一下他們家族,如果他們家主肯證明在刺殺前夕,皇甫惟明和蘇翰貞關係過密,這也是一種旁證,大人以爲呢?”
高恆不知道皇甫渠和東海皇甫氏的關係,他也覺得有點幾分道理,便點頭應允了,“那今天晚上你就去勸,明天一早我就要抓人了。”
旁邊的徐遠卻知道皇甫渠打的什麼主意,這個愚蠢的人除了錢,還能有什麼,他剛要出言譏諷,卻發現高恆難以察覺地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他立刻不再多言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有士兵稟報:“大人,王縣尉有急事求見!”
高恆和徐遠對望一眼,他們都有一種不妙的感覺,王縣尉晚上急趕來,恐怕發生什麼事了。
“讓他進來!”
片刻,王縣尉匆匆走了進來,他施一禮便急道:“大人,恐怕牢中有問題!”
他便將有人給惟明私送酒菜之事說了一遍,徐遠頓時大怒,“我不是說了,要餓他幾日嗎?”
“徐大人別急!”
高恆擺了擺手,他就曾經做過縣尉,對這裡面的名堂很瞭解,他知道恐怕不是一個人所爲,而是所有的獄卒都被收買了,如果他們想要殺皇甫惟明滅口,非常容易,人絕不能再關在縣牢了。
想到這,他又問王縣尉,“你來之前,做了什麼預防嗎?”
王縣尉取出一把鑰匙說:“我來之前,已經將牢房鑰匙帶來了,又囑咐了心腹看管牢房,應該沒有事!”
他剛說完,外面忽然又有士兵稟報:“大人,剛纔縣牢傳來消息,有人劫獄未遂。”
高恆再也坐不住了,騰地站起身下令:“立刻轉移人犯,我們要連夜將皇甫惟明送去京城!”
........王縣尉去安排轉移皇甫惟明事宜,皇甫渠也告辭了,高恆將徐遠留了下來,書房裡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侍郎大人,那皇甫渠貪財如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人不要太相信他了。”
徐遠先提醒高恆,高恆淡淡一笑,“我知道,皇甫逸表被扳倒不就是他的愚蠢造成嗎?我讓他來開會只是擺個姿態罷了,怎麼可能把真正的東西告訴他。”
徐遠一顆心放下,侍郎大人明白就好,那現在是不是他們該談大事的時候了?他的目光向高恆望去。
高恆笑了笑,從一隻一尺見方的象牙小箱子裡取出了一管鴿信,在桌上展開來,“我剛剛收到申國舅的鴿信,他說扳倒蘇翰貞耗時太長,很可能會在這期間,他把東海郡的稅銀押解給東宮,屬於東宮的稅銀,徐大人,你明白嗎?”
徐遠點點頭,他是長史,他當然明白,在朝廷的財稅體系中,有一塊稅銀是屬於東宮,東海郡的報表上也有,這塊東宮稅銀已經積壓了三年,共計九十萬兩稅銀,前任刺史得到申國舅的指示,將這九十萬兩東宮稅銀一直積壓在官庫中,就算解押進京也是入戶部,不會給東宮,現在高恆提到這件事,他非常清楚。
高恆見他明白,又接着說:“申國舅的意思是,蘇翰貞倒不倒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他把稅銀押解進京,徐大人,這纔是我們這次行動的關鍵。”
徐遠這才明白申國舅的用意,並不是爲了扳倒蘇翰貞,而是爲了逼蘇翰貞讓步,其實說到底還是戶曹主事的問題,戶曹主事掌管着財權,掌握着官府銀庫,也是由戶曹主事負責申請向京城解稅。
“大人,既然如此,那把皇甫惟明立刻送進京又有什麼意義呢?”他不解地向高恆望去。
高恆臉上露出一絲冷意,他不提此事,而是問徐遠,“你認爲蘇翰貞讓步的可能性有多大?”
徐遠沉思了一下,“今天蘇翰貞已經任命皇甫惟明的弟弟暫代戶曹主事,很明顯,他不想把戶曹主事給別人,此事又涉及東宮稅銀,我想恐怕蘇翰貞不會拿財權讓步。”
“皇甫惟明的弟弟?”高恆眉頭一皺,“他弟弟是誰?有這個資格擔任戶曹主事嗎?”
“他弟弟剛剛獲得雲騎尉的勳官,又是東海皇甫氏家族子弟,按照朝廷六典的規定,他可以擔任。”
高恆只是隨口問問,他對皇甫惟明的弟弟不感興趣,他又接着說:“我知道蘇翰貞一時不會答應,我們不着急,先給他施加點壓力,讓他認爲那個皇甫惟明要進京了,壓力之下,他自然會來求我們!”
“高!大人實在是高!”
徐遠豎起大拇指讚道,兩人對望一眼,皆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