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過後, 風墨痕方纔完全甦醒過來。
他受了極重的傷,內傷加外傷差點要了他的命,若不是拼着最後一口氣來見昭顏, 他可能早倒在半路上而因爲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死去了。
這三個月裡昭顏每天都守在他身邊, 喂他吃藥, 給他擦身換藥, 悉心地照料他, 每天期盼着他能夠早日醒來,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夏天即要過去, 又迎來秋高氣爽的氣節時,風墨痕醒了。
他醒來的那一日也正是獨孤暝準備離開江南返回西域婆羅門的那一天。
上一次爲刺殺風墨痕獨孤暝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墨舞流影裡的精銳殺手摺損了一大半, 派出去的三大高手, 西門子和東方亮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胳膊皆被砍斷一條, 就連北無極也受了內傷,需得暫作一段時間的休整,而西域那邊,他的叔父又急召他回去說是有要事相傳,他便也只好先行回去, 再做打算。
臨走的那一日, 他叫南海音推他去落雪山莊與昭顏告別, 他的腿因爲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算是從此廢掉一隻, 只能坐在輪椅上了。
秋高氣爽的天, 昭顏扶着風墨痕下牀去院子裡走走,不巧就看見了山莊裡的弟子引領着獨孤暝前來探望她。
自從知道那些殺手是他派來的後, 昭顏對他便更加的沒有好感了,他斷了腿在江南醫館養傷期間,她也沒有去看過他一次,只盡心盡力地守在風墨痕身邊,此刻見到他來,態度客氣而疏離。
就是他害得風大哥整整昏迷了三個月至今才醒來。
白衣少年視若無睹,依舊對她笑得明朗燦爛,“昭顏妹妹……”他喚了她一聲。
昭顏扶着風墨痕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有什麼事情嗎?沒有的話我要陪風大哥去那邊走走了。”
獨孤暝連忙笑了聲道:“我來給昭顏妹妹告別,我待會就要啓程回西域了。”
“那正好,回了西域就不要再來中原了。”昭顏面無表情地道。
獨孤暝失笑地咳了聲,又不死心地問:“那昭顏妹妹以後會去西域看我嗎?”
在江南那麼近的距離都不會,去了遙遠的西域她怎麼可能還會去看他?真是可笑!他在肖想些什麼呢?
昭顏哼笑了一聲,搖搖頭,乾脆利落地道:“不會。”
獨孤暝笑了下,他忽然凝望起那個死裡逃生命還真硬的風墨痕,若有所思地道:“我想這可由不得昭顏妹妹,你一定會來西域婆羅門找我的!”他十分的篤定,眸子裡滿滿的自信。
她一定會主動找上門的。
爲了那個男人……
“你還不走?”昭顏不耐煩地趕起了客來。
“咳咳咳……”獨孤暝又咳起來,自從上次傷重過後,他的身體便一直不大好,“昭顏妹妹就那麼着急想趕我走?”他反而卻是又叫南海音把他推到了昭顏身邊,扶着輪椅兩側的手把又在南海音的幫助下,勉強算是站了起來,向昭顏伸出一隻手,神情不捨而留戀,“我,我可以在走之前再抱一下昭顏妹妹你嗎?”語氣裡滿含懇求。
昭顏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更沒有理他,別過了頭去攙扶着風墨痕就要走。
獨孤暝又艱難地挪着步子追上她,“看在我們也曾在荒島上共度了三天三夜患難的份上……”
他說着,少女想起那幾天慘痛的經歷,她咬了咬牙頓住了腳步,終是滿足了獨孤暝的願望。
但很快,她就鬆開了,扶着風墨痕與他背道而馳。
獨孤暝是主動擁抱住她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昭顏妹妹我在西域等你。”然後便笑着離去。
九月起程出發,十月末的時候,終於是到達西域。
而在那之後不久,果然昭顏就帶着毒發的風墨痕來到了西域求藥。
風墨痕身上的西域奇毒是在獨孤暝走後不久就發作了的,那個時候他因爲很久沒有出去執行任務也就沒有得到解藥,紫墨雪將身上唯一的一顆解藥給他他吃了過後不久又發作了,昭顏找來全江南的大夫給他看了都沒用,她又思前想後,洞察出這毒很有可能就是出自獨孤暝之手,於是便就帶着風墨痕前往西域婆羅門求藥。
西域婆羅門的大門早爲她敞開着,坐在輪椅上的白衣少年也終於是將她給等來了。
他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就知道昭顏妹妹你肯定會來!”
昭顏沒跟他廢話伸手直接開門見山。
“快給我解藥!”
身旁的風墨痕臉色烏黑髮紫,很是不好,西域奇毒一旦發作,便就會令人痛不欲生,這麼多年的忍耐早已叫風墨痕不會喊痛了,可是那種侵入骨髓的疼痛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令人幾欲發狂發瘋。
昭顏亦知道他忍耐得辛苦,可是獨孤暝卻神色陰涼地笑道:“昭顏妹妹你急什麼,既然來了西域,那我就好好帶你遊賞一番我們西域的美景,也好盡地主之誼。”
昭顏迫不及待地想要解藥,她剜了他一眼,冷聲道:“獨孤暝我再說一遍!解藥給我解藥!”她大吼出來。
見風墨痕已經痛得彎下了身子,她又連忙去關心他,“風大哥你怎麼樣了?”
風墨痕對少女搖了搖頭,想要給她一些安慰,可是痛意逐漸令他麻木,連開口對他來說也是一件難事。
昭顏忽然上前一把掐住了獨孤暝的脖子,眼眸通紅,狠狠地道:“快給我解藥!”
護在獨孤暝身側的南海音想要對昭顏出手制止她,可是卻被獨孤暝給攔下。
他揮揮手,南海音只好退下。
獨孤暝被昭顏掐住脖子又咳喘起來,斷斷續續地說:“昭顏妹妹你快鬆開我,解藥,解藥我給你便是……”
昭顏緩緩鬆開了他,又向他伸出一隻手,“解藥。”
獨孤暝真把解藥給她了,只是又補充了句,“昭顏妹妹這個解藥只管他三個月可無事,並不能真正的永絕後患,你若想完全解了他身上的毒,我希望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你說?”
“嫁給我。”
多麼可笑的三個字,真不知道他怎麼還有臉說出口的?
昭顏仰着頭望天忽然笑了起來,又低眸望着他,“獨孤暝你何苦呢?我不喜歡你,就算我爲了可以讓風大哥安然無恙嫁給了,你也終得不到我的心,天涯何處無芳草,你爲什麼非要糾纏着我呢?如果如果你放手也許我們還可以像在荒島上一樣,也算是一個共度過患難的朋友,可是,可是你若苦苦相逼,我對你只有恨!”
昭顏直接跟他坦白,獨孤暝啞然失笑,沉默了好久好久,望着昭顏似乎是終於想通了,他退而求其次,“那你可以答應我,以後常來西域看看我嗎?”
昭顏點了點頭,“好。”
解藥到手,昭顏就連忙給風墨痕服下了。
之後,他們在西域又待了幾天便就離開了,走得時候,獨孤暝前去相送,他看着那漸漸消失在風沙中騎着一匹馬的兩人,無聲地笑了笑,就讓他們走,既然苦苦挽留不住,那就等他不遠的將來,有朝一日,捲土重來,整個中原武林都在他腳下之時,他想得到什麼他得不到?
哦,對了,還有那個男人比他大了足足六七歲呢,他相信他一定可以等到他先死去,一定可以等到昭顏妹妹。
而同騎一匹馬的兩人緊緊相依在一起,昭顏靠在風墨痕懷裡,那種感覺真好,男人忽然開口問她,“接下來我們去哪裡,回江南落雪山莊嗎?”
“嗯~”少女搖了搖頭,“我想去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
“南疆嗎?”他記得很清楚,就是在那裡她救了他。
昭顏點點頭,“嗯。”頓了頓,又道:“師哥也曾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我還想去蠱神教那裡看看師哥還有什麼遺物,把它帶回落雪山莊,那裡總歸也是他的家。”
男人點點頭應下,“好。”又默默地道:“以後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昭顏回身在他脣上印下一吻,自此之後,江湖上多了一對路見不平救死扶傷的俠侶。
……
又是一年暖春,他們再次從江南落雪山莊出發,桃花樹下,兩人一馬,浪跡天涯……
春光乍泄,在他們走了過後不久,江南落雪山莊的門前忽然又多了一道紫色身影,近來她來落雪山莊找姬如千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那一襲紅衣與紫衣在光影下糾纏在一起,沒有去目送那個遠去的男人,只是熱情地擁吻住面前剛剛將風墨痕和昭顏送走的俊美男人。
那一襲紅衣,真是美到極致,令人驚心動魄,一次又一次地,她便漸漸沉淪了……
日光正好,而桃花紛飛,鋪天蓋地地襲來,是恰到好處的清香溫軟。
遠方和這裡都正如這春光般溫暖而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