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他？”走在半路上，陳玄問道。
用隱身術趕路是一種新奇但不怎麼愉快的體驗，特別是行走在鄉下坑坑窪窪的泥巴路面上。雖然希農又稱皇家要塞，查理七世沒有進駐巴黎前就把此地當作行宮，但它本質上仍是座鄉村小鎮，除開城堡部分建得頗爲紮實外，其他地方就顯得十分“田園風光”了。
看不到雙腳的位置，自然也就沒辦法微調落腳點，一腳高一腳低，再一腳踩進泥水坑都成了常態。還沒進城堡，他就已經感覺到腳趾頭彷彿都黏在一起了。
“我不相信這邊的任何人，他們看上去甚至跟我非同一族類。”柳姝月回答得毫不避諱，“這樣的人若出現在大齊，指不定都不會被當作人來看待。”
“有點道理。”
“當然就算他是大齊人，我也不願帶他一同涉足險境。若真遭遇危難，無法信任的同伴只會成爲巨大的隱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如一開始就把這個隱患給排除掉。”
這話陳玄聽得很舒服。
言下之意他已是可信賴之人。
“我們可能遇上什麼層次的敵人，你對此有任何預估嗎？”柳姝月問道。
這他哪知道。
如果把貞德作爲戰鬥力標杆，那麼修仙弟子應該是碾壓的——可實際上他也沒親眼見柳姝月展現過實力，二來貞德在獲得靈劍術以後增幅驚人，他還真不好評價這個世界的平均水平究竟處在哪個層級。
還有那個被稱作瘋狂朱迪的女巫，她儘管聽起來很狂很囂張，可從頭到尾並未跟貞德發生正面衝突，而是一直利用輿論和君王權威將後者逼上絕境，所以硬實力角度應該仍不如貞德。
“問得好，我也是第一次進入這片地區，還沒收集到相關情報。”他實話實說道，“你遇上這種情況時會怎麼判斷？”
“若是要消滅從未見過的妖怪，一個是向附近居民打聽它的習性，二個則是運轉天霞功，把氣化作一個圈掃蕩出去，這樣就能感知到附近個體的強弱。以我之前的水平，可以探查方圓二十里，現在從頭修煉，探查距離也跌落到了百步左右。”
“哦？天霞功還有這種作用嗎？”
“你不會沒用過吧？”柳姝月略有些意外，“任何心法都可以偵測氣息，只是範圍和精確度有區別罷了。當然……修爲高的人也可以利用對方的偵測進行僞裝或詐騙，這就需要看雙方的博弈水平了。”
陳玄確實沒用過。
就好像他買下一輛新車，可以把車輕鬆開走但不保證中控臺上每個功能都懂一樣。4S店也會給交他一本厚厚的汽車使用手冊，而他只有在遇到問題時纔會想起翻看這玩意。
能力亦是如此。
他拿到心法時更關注的是它強身健體、增幅功法部分，簡單來說就是能加多少buff，這種主動使用的小技巧他還真沒怎麼注意。
畢竟一個居民小區裡哪有什麼威脅需要提防。
“我現在試試。”
陳玄說完運起天霞功，將聚攏過來的氣均勻擴散出去——哪怕他之前從未這麼做過，第一次實施起來也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輕鬆。不過他現在只能發揮出LV2水平的心法，探查距離遠沒柳姝月說的那麼誇張。
第一個強烈反應點出現了。
正是走在他前面的柳姝月。
那一剎那，陳玄感到心底下意識升起一股寒意，忍不住打了個顫。不用看“說明書”也知道，這並不是他害怕對方，而是心法在告訴他眼前之人不好惹。
隨着偵察圈的擴大，他捕捉到的氣息越來越多，但基本都是微弱反應。直到不遠處的城堡也被納入其中，他又飛快的感應到四五個較爲明顯的反應點，其中一個在潛意識裡呈溫暖的亮金色，正位於城堡下方一動不動。
不得不說，這心法用起來着實有些方便，簡直就跟開了透視加紅外感應儀一樣。
陳玄在心裡讚不絕口。
哪怕有人隔着數百米遠，他也能提前摸清楚對方的位置，難怪柳姝月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一路找到山賊的營地。
“檢查過了，沒有比你我更強的。”
比我強的有，但你我加一起就是天花板了。
“那就好。”柳姝月沒有計較他的用詞，“不過也別放鬆警惕，有時候過於安全反倒是陷阱。”
陳玄點頭表示同意。
另外他注意到，柳姝月提到自己開始重修天霞功，這印證了他之前的一個推測，能力交易並不是你有我無的一錘子買賣，通過自身學習所掌握到的能力，即使失去後也能靠天賦與努力重新習得。
城堡就建立在一片湖泊旁。
自然引入的流水形成了天然屏障，往來者需要靠一道可升降的吊橋才能進入堡內。
高聳的磚石城牆上能看到許多駐守的士兵，若是硬衝的話沒有十倍兵力與大型攻城武器，只怕很難攻下這座要塞。
但守衛做夢都想不到，有兩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穿門而過，大搖大擺的進入了要塞之中。
“我聽說……聖女大人明天就要被處死了？”
“什麼聖女，她都被仲裁法庭認定爲褻瀆女巫了。”
“但女巫也會領導軍隊擊敗英國佬嗎？她終歸是光復奧爾良和蘭斯城的英雄……”
“誰知道呢，也許這都是魔鬼的把戲。”
這樣的低聲議論到處都可以聽到。
哪怕是這些服侍於國王的皇家衛兵，也聽聞過貞德的豐功偉績。有的人爲她鳴不平，有的則爲能消滅一名女巫而興高采烈，不管如何，貞德在這裡的威望顯然不如在前線時那般顯赫。
“看來吉爾德雷的這部分情報沒錯。”陳玄小聲說道，“我的那位客人遭受到了不應有的污衊。”
即使英國人沒有審判她，她的命運似乎也沒能擺脫原本的軌跡。
“好人蒙冤，奸人得逞在歷史中不是常有的事麼？她能在出事前結識你是她的幸運。”柳姝月輕嘆一聲，“你能感應她的位置嗎？”
“應該就在城堡地下室裡，我們可以從東邊的塔樓下去。”
有明確的行宮地圖，外加天霞功的遠距離感應，找人並非什麼難事。藉助着隱身術法，兩人只花了半個小時不到，就從城堡入口潛行到了地下區域，一路上可謂暢通無阻。監牢緊挨着庫房，鑰匙就掛在石牆上。
不知柳姝月施展了什麼法術，門口的獄卒眼看着就睏乏起來，不到三十秒便統統閉上了眼睛。
“眠咒符只能維持半刻鐘左右，我們動作得快點。”她提醒道。
陳玄摘下鑰匙，打開監牢大門，走入牢內。這裡的佈局有點像旅館，中間一條狹窄的直道，左右兩邊都是木欄杆圍出來的牢籠。
找到關押貞德的牢籠比他預想的還要簡單。
因爲只有一個牢籠前還站着四位披甲守衛。
看守得挺嚴密啊，他心裡嘀咕了句。透過看守，他確認了貞德的身影——後者被卸除了所有盔甲，身上只有一件黑色麻布囚衣蔽體；她的雙腳都捆着鎖鏈鐵球，手上還戴着一副木枷。不過除了嚴格限制行動外，她身上看不到多少外傷痕跡。
“能讓這些人也睡着嗎？”
話音剛落，看守們就左搖右晃起來。
“突然好睏啊……”
“喂，別在這打瞌睡啊。”
“不對……是迷香嗎！衛、衛兵……”
最後一人強撐着向前走了兩步才轟然倒下。
盔甲撞擊聲引起了貞德的注意。
“你們怎麼了？”她擡起頭，還主動關心起這些人來，“獄卒，快過來——”
說到一半她戛然而止，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此刻陳玄已從黑影中緩緩現身，一步步走到牢籠前。
“神使……閣下？”
“嗯？她就是那位客人嗎……怎麼感覺對你畢恭畢敬的？”柳姝月的低語從背後悠悠傳來，“我還以爲我們纔是你最尊敬的貴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