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我們，中國人（8000字）
一處寬敞闊氣的辦公室裡，一個圓臉富態，梳着四六分的髮型，大約50來歲的中年人，拿着桌上的座機對着話筒滔滔不絕的講述了剛纔在網上看到的新聞。
最後說道：
“他說公平。王總，你怎麼看？”
電話那段傳來一個平穩的中年人聲音，“趙總，我才聽你說起這個事。暫時還沒什麼想法，要不，您先說說你的看法？”
“那行，王總，我就拋磚引玉。”中年胖子輕咳一聲，“我的看法就是，大話人人都能講，這都是對外的形象而已，咱們根本不必放在心上。既然，張局那邊傳過來的意思也是支持我們去整，那咱們就其實不需要猶豫，只是說，看該怎麼辦這事兒。”
“嗯……”
“王總你說呢？”
“確實是這樣……那個，趙總你覺得該怎麼辦呢？”
中年胖子胸有成竹的說道：“我覺得，不管他怎麼牛逼，也不過是個演員而已。現在咱們可以有兩條路走，一軟一硬。咱們先來軟的，讓李繽冰去跟他說一聲，就說讓他到時候在最佳電影或者最佳導演上投咱們一票。辦成之後，我們肯定有所回報。”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回報？什麼回報？”
中年胖子愣了一下，說道：“當然是錢。”
“錢？？”
聽到電話那頭反問的聲音，中年胖子疑惑說道：“是啊，王總，你覺得不妥？”
“也不是不妥，就是……趙總，今年3月份的中國福布斯名人榜你看了嗎？”
“沒有。這……是有什麼關係嗎？”中年胖子有點心虛的說道。
“是有點關係。趙總，既然你沒看，那我提醒你一下。陳諾去年，也就是2011年的全球收入，盜夢空間加暮光之城加起來，上面估算的是30億。30億，不是日元韓元，是人民幣。所以這個錢，你覺得我們出多少去買他手裡那一票合適？”
明明屋子裡開着空調，但中年胖子的額頭突然出了一層薄汗，他用手抹了抹，說道：“這個，這個……是我考慮不周。”
“哈哈，沒有沒有。趙總，你有這個心其實是很好的。我相信，他也是凡夫俗子，不可能不愛錢，但是要想用錢打動他，我覺得代價實在是太大了。這部《神探亨特張》到時候全部的票房收入、版權收入都丟進去夠不夠？我覺得，在人家面前，可能都還是不夠。趙總你說是不是？”
“是，是。”
“那趙總你繼續說。”
“……那要不美人計？”中年胖子話說出口，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果然，電話那邊聽了哈哈大笑，而且一直笑，彷彿連話都懶得說了。
這明顯就是嘲笑。
換做其他人，中年胖子或許都會翻臉了。
但是，這人不是別人，而是中國影視第一股光線傳媒的老總，他的脾氣在人家面前，是萬萬耍不起來的。
他當即跟着乾笑兩聲，說道：“是我失言了，犯蠢，王總見笑見笑。”
那邊又笑了兩聲，道：“趙總，不能這麼講。只是這個人的確特殊，很多用在其他地方的方法，在他身上都不太管用。一時間腦筋沒轉過彎來也很正常，很正常。對了，繼續，趙總，你之前說軟硬皆施，這個軟的說完了吧？那硬的呢，你準備怎麼做？”
“我……”中年男人又不是蠢蛋，聽到這兒，他當然回過味來了，不由得尷尬的笑了一下，道：“沒有沒有，我這都是瞎想的，沒有硬的。王總，我聽你的，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電話那頭的聲音這時終於有了一絲笑意，說道：“趙總，在神探亨特張這部電影上，我，你，還有銀潤的陳向榮陳總，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費了這麼大力氣，聚集了這麼多人，齊心協力把這部電影打造出來，當然都想它有個好結果。趙總你在這件事上這麼費心，我和陳總，都要承你的情。”
“沒有沒有，王總你客氣了。”
“那我就來說說我的看法。好吧？”
“好好。”
“首先，硬來肯定是不行的。別說現在，哪怕當年，華藝得罪了他，然後呢？例子就擺在這裡，王家兄弟是什麼人物？按照華藝的資歷和當初那麼成功的事業，整個中國的影視行業，第一個去資本市場上市絕對應該是它。可是，爲什麼它直到今年年初才上市？甚至，哪怕經過這些年，終於折騰上市了，目前看上去的漲幅也遠低於預期。我光線的市盈率現在是40多，它才20幾。爲什麼？不都是因爲大家有所顧忌嘛，生怕哪一天冒出點幺蛾子。”
“所以，要因爲一部電影，你讓我去來硬的，我肯定是不願意的。關鍵是，我們去來硬的，又硬得過嗎？”
“你剛纔說他不過是一個演員。這個稱呼其實非常值得商榷。”
“我知道趙總你的意思。畢竟，現在外面都把我們叫做資本，說什麼資本想捧誰捧誰，演員演得好有個屁用，得聽資本的。這話對嗎？肯定是對的。咱們的確是有這個底氣。畢竟，錢在我們手裡，對吧？”
“可是，演員跟演員是不同的。一個一年賺了30個億的演員，那能叫演員嗎？能讓基金公司把他的名字，寫進一家跟他有過節的上市公司，風險評估報告裡的演員，那能叫演員嗎？”
“一個演員，能讓一家橫跨五六個領域的民營龍頭企業跟他公司籤什麼全方位戰略合作協議，一個演員，能因爲一個惡意緋聞，讓中國數一數二的導演，跟他合作了十幾年的合作伙伴翻臉？”
“不能吧？”
中年胖子越聽，臉的汗越多，這個時候忍不住一個勁兒的擦汗。
“趙總，我相信，這些東西你應該不是不清楚，只是，一時沒想明白，對吧？”
“對對對。”中年胖子連聲道。
“那現在應該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謝謝王總。”
“沒有沒有，我相信趙總你也是一時沒考慮周全。”
“是的是的，那，嗯，王總，你覺得這件事咱們應該怎麼辦？還是說，聽天由命算了？”
“硬來不行。聽天由命，那肯定也不行。所以我個人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回到另外一條路上來，但不是用錢，更不是什麼美人計，我們應該這樣，這樣……”
……
……
2012年6月16日，晚上6點半，第十五屆上海國際電影節的開幕式正式舉行。
這一屆的開幕式，不僅星光熠熠，更稱得上真正意義上的“國際化盛典”。從紅毯鋪開那一刻起，整個上海大劇院便沸騰成一片影像與時尚交織的海洋，海內外媒體的鎂光燈將夜晚照亮如白晝。
首先登場的是成龍。他帶着《十二生肖》的團隊率先亮相紅毯，引得在場粉絲歡呼不斷。緊隨其後，這些帶着新片少年派過來展映的李按帶着主角陣容，以及馮小剛領銜的1942劇組一一登場。
除此了這些展映電影的劇組之外，前來捧場的演員方面更是可謂“神仙打架”。
女星陣營中，以章紫怡、周訊、範繽冰爲首，趙微、趙麗櫻、楊靡等紛紛盛裝亮相，氣質各異卻各自風華。章紫怡身着香檳金晚禮服，氣場全開，周訊則以一襲墨綠色長裙，冷豔神秘；其中範繽冰則一身改良式“龍袍”造型，驚豔四座，彷彿重回“紅毯女王”的巔峰時代。
男星方面，周潤發、葛優、郭富城、梁家輝等老一輩實力派壓陣；謝霆鋒、彭于晏、黃曉明、陳坤等中生代男神緊隨其後。
但這場盛典真正升溫的，是國際嘉賓的紛紛到來。
首先，日本和韓國來了很多導演和演員，有一些是中國觀衆熟悉的，也有一些只在特定羣體裡傳播，但是，他們也莫名其妙的來湊上海電影節的熱鬧。
比如日本的兩大著名導演北野武和宮崎駿來了，還有是枝裕和帶隊前來宣傳《如父如子》，演員方面則是三浦友和帶着近乎二十多年沒有再公衆面前亮相的夫人山口百惠亮相紅毯，除此之外，還有宮澤理惠、堺雅人等前來捧場。
韓國方面，全度妍、宋康昊、崔岷植、全智賢等殿堂級演員也紛紛亮相，爲韓國本次的入圍影片助陣，吸引了大量媒體追拍。
好萊塢陣容同樣豪華。
大衛·O·拉塞爾攜《烏雲背後的幸福線》劇組到場，主演詹妮弗·勞倫斯與布拉德利·庫珀親自走上紅毯，所到之處尖叫不斷。
華納兄弟副總裁邁克爾·斯蘭也來了，還在採訪中轉達了總裁巴里·梅耶的祝賀與支持。
真正引爆全場高潮的，是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的出現。
今天小李子身穿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繫着黑色領結，和馬丁·斯科塞斯一同從禮賓車中走出，瞬間點燃全場觀衆熱情。
這是這一位因爲《泰坦尼克號》在中國家喻戶曉的好萊塢巨星，有史以來頭一次次公開亮相的中國行，因此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尤其是在上海這樣的國際化大都市，大家都懂的，今晚到場觀看紅毯的SH市民們真的幾乎都要瘋狂了。
在小李子點燃氣氛之後，每一個好萊塢明星到來，都會在現場引起一陣歡呼。
查理茲·塞隆，艾瑪·斯通，小羅伯特·唐尼，凱特·布蘭切特，瑞安·雷諾茲，艾倫·佩姬等等紛紛在今天穿着盛裝走上了大洋彼岸的這個紅毯，甚至還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些英國人，比如什麼凱拉·奈特莉，凱特溫斯萊特，諾蘭導演等等也都來了。
最後，在這90分鐘的紅毯禮上亮相的，則是本屆電影節的評委陣容。
其中李繽冰和娜塔莉·波特曼兩個中美硬性分別穿着一黑一白晚禮服，優雅大氣，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則是一貫的老派風格，黑西裝搭配領結。
不過，當七個評委走到臺階前合影的時候，每一個攝像師鏡頭的對焦焦點，都依舊集中在中間那個20多歲，穿着西裝打着領結的年輕的男人身上。
沒奈何，誰讓他站在中間，而且那一頭紅頭髮，實在是很好對焦。
事後有媒體統計，在今夜90分鐘的紅毯時間裡，一共走上了足足400多位中外明星和導演，這樣的盛況，哪怕戛納柏林都只能甘拜下風。
正因如此，接下來的幾天裡，國內幾乎所有主流媒體紛紛以“全球目光聚焦上海”爲題，進行了連篇累牘的報道。
從央視到門戶網站，從微博熱搜到紙媒專欄，一致認爲這是中國電影產業加速崛起的信號，更是全球電影人對華語市場前所未有重視的直接體現。甚至有人將這場盛會稱作繼2008年奧運會之後，中國最具國際影響力的一次文化事件。
而中國的影迷們，簡直就是幸福到尖叫。
在微博，在豆瓣，在天涯，在各類門戶網站的評論區，到處都是影迷們狂歡的聲音。要知道，在這個年代，想要在中國親眼見到一位好萊塢一線巨星，難如登天。而這一晚，上海就聚集了十幾位！
那國內那一些精美精日的，幾乎每一個都叫嚷着要給陳諾磕一個，也就不足爲奇了。
不過，不管外界的報道無論多麼誇張，不管輿論的風波有多麼喧囂，也不管他的粉絲和全國全世界的影迷們，在微博上，推特上，討論了多少和他相關的話題，把他吹得都快上了天，感覺地球都裝不下他，唯有太陽系纔是他的家。
陳太陽的外號不知道從哪裡被人翻了出來，再一次響徹互聯網。
他的那一頭紅髮，更成了今年夏天全球時尚潮流的某種標杆。全世界的理髮店老闆們欣喜若狂，不知道有多少中國妹紙，韓國漢子，還有一些歐美少女在這一天之後走進了當地的髮廊，拿出一張照片說，給我照着這個顏色來一個同款。
甚至一衆奢侈品牌在接下來的秋冬設計中，也紛紛加入了這種火焰般的紅色作爲髮飾與服裝設計的主色調。
但這一切的喧囂與狂歡，陳諾卻幾乎無從知曉，也根本無暇顧及。 因爲從那一晚走下紅毯之後，他就立刻投入到了本屆電影節最核心、也是最不爲人知的一項工作中去——看片。
每天三到四部，早午晚連軸轉，日程密不透風。他與其餘六位評委被安排在封閉的影音廳內，早出晚歸，風雨無阻。電影一部接一部地放，他看得眼痠腦漲、恍恍惚惚，彷彿分不清時間是上午還是傍晚，劇情是現實還是夢境。
此刻外面的世界如何歡騰，誰又在社交媒體上爲他高呼膜拜，對他而言，都無從得知。
他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從這17部入圍主競賽單元的作品中，挑出最值得的那幾個名字。
……
……
“……的確，這是很好的電影，但是沒有辦法打動我。”
“我的天哪，怎麼可能，雖然說在技法上有所缺陷，但是這樣敘事的視角和剪輯，絕對是讓人耳目一新。”
“那又怎麼樣？技巧再好，沒有一個打動人的核心也沒有意義，那都是導演的譁衆取寵。”
“怎麼會，克林特，我強烈要求你拋棄你的男性視角，重新去看待這一部電影。”
“抱歉，洛珊，我生下來就是男人，我這輩子都是男人。不過你，恕我直言，你不能因爲它跟你來自一個地方，那就對它大加褒獎。”
“你在說什麼？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的上帝，該死的美國佬，你怎麼能這麼侮辱我的職業操行？我要求你給我道歉。”
“你要我道歉？哈哈。我的年紀都能做你的爺爺。”
“那又怎麼樣……”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和伊朗的女導演洛珊·班尼蒂瑪一邊討論着，一邊往影廳外走去，應該是去上廁所。
陳諾坐在影廳的沙發上，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而這樣稍顯激烈的討論早不是第一次了。畢竟，看看兩個人的國籍吧，一個伊朗一個美國，沒有在第一天拿出一把槍互射，陳諾都心滿意足了。
“你覺得怎麼樣？”娜塔莉·波特曼在他身邊問道。
對了，在這七人評委團裡，所有的討論，都是用英語進行的，這是他自己定下來的規矩，不帶翻譯和助理，也不帶手機，保證排除一切對外干擾。
於是陳諾也用英語回答道：“我覺得還不錯。”
娜塔莉·波特曼笑着道：“我也是。我想，我們演員的視角跟導演和製片人不一樣。”
陳諾也笑了：“我想是的。”
目前已經是來到看片的第四天了，明天就要看最後一部電影，然後就會開始最後的討論投票。在之前每天看完電影后的討論裡，他的意見往往和娜塔莉·波特曼非常接近。
“我想，《熊》它至少值得一個評委會大獎。”
“哈哈哈。到時候你會投它一票？一部伊朗電影？”陳諾笑道。
如果說美國和伊朗是邪惡勢力與軸心國，那對娜塔莉·波特曼這個出生於耶路撒冷的猶太人來說，伊朗又意味着什麼？
娜塔莉·波特曼笑了起來，道：“是的，我想我會投它一票。陳，我喜歡你在見面會上說的那一番話，我們來到這兒，一起慶祝我們的不同性，享受我們的共同性。雖然我們的國籍不同，信仰不同，但我們對於電影的熱愛卻是相同的。這纔是我們走到一起的原因。我想，它是一部好電影，這纔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本來陳諾也就只是開個玩笑，聽了娜塔莉·波特曼認真的回答，他臉色也嚴肅起來，慎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想是的。對了，我有說過謝謝嗎？”
“什麼？”
“謝謝你接受我的邀請，來到中國充當我們的評委，娜塔莉。爲此你不得不跟孩子們分開一段時間，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是特別不容易的事。非常感謝。”
這一次，娜塔莉·波特曼一邊笑一邊道：“NO，應該是我對你說聲謝謝。能夠來到上海欣賞這麼多美妙的電影，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陳諾張開手臂，道：“來抱一下吧，正好你老公不在。”
娜塔莉·波特曼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甚至驚動了前排的張家振和喬治·巴勒菲，兩人詫異的轉過頭來。
娜塔莉衝他擠擠眼睛，一本正經的低聲說道：“其實不要只是擁抱，別的事情也可以的，陳。”
陳諾當然知道這是開玩笑。
然而，當晚上11點過，賓館房間的門鈴突然響起，他本來都已經快要睡着了，但一下子清醒過來，腦子裡頓時多了不少雜念。
不會吧？
不過，說實話，只要是看過《這個殺手不太……不，是《星球大戰》的人，誰又不曾對裡面那個蘿……女王動過心呢？
雖然娜塔莉波特曼今年31歲了，生了個娃，然而，這段時間陳諾跟範繽冰在一起，他十分清楚這種輕熟人妻的美妙……咳。
總之，黑暗中的陳諾真的想了好多。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假如娜塔莉這幾天被關在這裡，寂寞難耐之下，要來跟他打個友情炮，真的是不太好拒絕。
想來想去，或許也就只有勉爲其難，爲了中美中猶的深厚友誼，犧牲一下了。
陳諾懷着悲壯的奉獻精神，走過去打開門。
頓時，猶如從頭到腳被撥了一盆涼水。
門口站着的，哪裡是什麼美豔絕倫的帕德梅·艾米達拉，而是一個頭頂地中海的中年男人。
“張製片？有什麼事嗎？”陳諾詫異道。
張家振衝他微笑了一下，說道：“能進去聊聊嗎？”
陳諾看着張家振的臉色，點頭道：“當然，請進。”
大晚上的，面對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陳諾當然不可能再生出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儘管他身爲演員，擁有遠超常人的想象力和自我催眠能力，但再怎麼強，也不可能把眼前的男人幻化成女人。再說了，張家振也並沒有戴假髮。
所以，陳諾主動開口道：“張製片，有什麼事，您說吧。”
張家振輕輕咳了一聲，說道：“陳總，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要打擾你。我也是受人所託。”
“沒事。”陳諾搖了搖頭，“你說吧，什麼事。”
張家振說道：“是這樣，陳總，明天就要進入最後的討論和投票階段了。這幾天，我們看了這麼多電影之後，陳總你覺得，我們那兩部電影，這次得獎的機會大不大？就是神探亨特張和蕭紅，你覺得能拿獎嗎？”
陳諾很坦率地說：“不知道，要明天討論之後才清楚。可能有點難。”
張家振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雖然從中國電影的整體水平來說，這兩部作品已經算是相當優秀了。但這一屆，真的是強手如雲。唔，所以陳總，如果最後的結果是我們中國電影在本屆上海電影節上一個獎都拿不到，那恐怕……我們不太好交代吧。”
陳諾默默地看了張家振幾秒鐘，隨後突然笑了起來，“怎麼不太好交代了。”
張家振一臉憂心忡忡的道：“畢竟，這是在我們中國自己的地盤辦的電影節啊。要是最後自己家的電影連個獎都沒撈着，上上下下肯定都不滿意。到時候觀衆怎麼看？媒體會怎麼說？對我們中國電影的信心會不會又受到打擊？再說了，你作爲評委會主席，到時候肯定難免也會有流言蜚語，說你……崇洋媚外什麼的，這對您的名聲，只怕也不太好。”
“確實不太好。”陳諾點點頭。
“是啊，陳總。”張家振語重心長地說，“你想想，自己的電影節上，自己的電影顆粒無收。你作爲主席，是帶着領導們期待來的，要是這樣的結果，真的是辜負了領導們的希望不是嗎？”
陳諾道：“是，所以呢，張製片你的意思是？”
張家振看着他臉上表情，道：“我的意思是……咳，陳總，我也就直說了。評委會七個人，我和繽冰咱就不說了，肯定站你這邊。而娜塔莉·波特曼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這兩位，能來上海擔任評委，說白了，也都是看你的面子。你一句話，影響還是很大的。所以說，七票裡，咱們如果團結一致，五票就能決定一切。到時候哪部電影拿獎，不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陳諾微笑起來，道：“有道理。那您覺得，我們捧哪部電影合適？蕭紅？還是神探亨特張。”
張家振見他笑，原本有些緊張臉色頓時也放鬆下來，哈哈道：“當然是哪部都可以。不過，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啊，可能神探亨特張好一點。畢竟，這種紀實的藝術片，還是很有說服力的嘛。”
陳諾點點頭道：“看來張製片和光線的王總應該關係不錯了？哦，我想起來了，前兩年張製片的《劍雨》，就有光線的投資是吧？”
張家振笑道：“明人不說暗話，確實是這樣。但是，說實話，我這次過來，雖然是受王總所託，我也真的是爲我們中國電影着想。剛纔說的，也是句肺腑。其實這不是說光我們，對於各國的電影節來說，也都是有這樣一些潛規則。您說是不是？”
陳諾笑了笑，看着這位曾經做過周潤發，楊紫瓊的經紀人，製片過《諜中諜2》，《斷箭》，和吳宇森相交莫逆，還將在日後把一名姓黃的藝人，從男模碰上一線小生的大佬，道：“是。張製片，這番話憋你心裡應該很久了吧？應該是咱們封閉期之前，王總就跟你交流過？還是說你藏了部手機？”
張家振嘿嘿笑了一下道：“這個嘛，不太好說。反正，陳總，你說我剛纔說得對不對嗎？”
“對，都挺對。”陳諾笑道：“只有一點不太對。你剛纔說了好幾次我們中國電影？……但是，如果我沒記錯，張製片你好像是97年之前就移民美國了。張製片，你是最近把國籍換回來了嗎？”
張家振的臉色一下子僵住了，略顯尷尬地說：“陳總，你這……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純屬好奇。”陳諾笑道，“我聽說甄子丹甄大哥最近也在忙着換國籍的事，挺複雜的。我就想問問您有什麼成功經驗？到時候我轉告一下他。”
張家振臉色從紅變白，看上去很是精彩，一時間愣在那裡，沒有說話。
陳諾又繼續道：“哦。看上去好像沒有，那張製片，你說我們中國電影那就確實不太對了。這方面以後注意一下，我呢，作爲正宗的中國人，替中國電影向您道個謝，謝謝你爲我們操心了。”
張家振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道：“陳總，看來我今天晚上是白來了，對嗎？”
陳諾道：“也不算吧。起碼讓我知道，原來王總還有這一手，張製片，你回去轉告一下王長田王總，拿這種大帽子扣在我頭上，是真的失策。我這個人不太吃這一套，其實呢，還不如給我送點錢，送點美女來得好。”
張家振勉強笑了笑：“陳總，你真是幽默。不過這可不是在給你扣什麼帽子。你冷靜想想，我剛纔說的哪一句話不對？如果我們評委會真的不給中國電影一個獎，輿論壓力一定會山呼海嘯，到時候中國電影的臉往哪擱？我們中國電影人的臉還要不要了？這種後果，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再說了，如果領導那邊不滿意，又該怎麼辦？陳總，這些你真的都想過了嗎？”
陳諾淡淡一笑，說道：“我本來沒想過，但剛纔我確實想了想。我想啊，如果今天的中國電影，要靠這樣的手段，才能在自家的電影節上拿到一個獎——那纔是真的丟臉，那纔是真的讓中國電影人沒希望，纔是真的會讓領導們越來越不滿意。所以啊，張製片，如果最後老百姓要罵我，那就罵吧……”
“不過，張製片，我也跟你說實話，真的要是最後輿論如海，一起來罵我，其實我也怕。”
張家振臉色一喜，道：“那陳總你……”
陳諾微笑着打斷道：“但是，我覺得不會。張製片，你可能太小看我們中國人了。我們最擅長的其實不是遙遙領先，而是知恥後勇，奮起直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