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不迭地閃進屋子，倉促舀了一瓢涼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個夠，一雙眼睛在桌子上胡亂地瞟了一下，但見桌上除了一隻裝滿滷大腸的筲箕之外，空無一物。
他很失望。
很顯然，老婆子並未給自己留什麼吃的。
他隨口道：“老婆子，有吃的嗎？”
老婆子伸出手。
他訕訕地：“你幹嘛？”
“錢呢？”
“哪裡有錢？”
老婆子面色變了：“你今天賣滷豬頭的錢呢？”
他不以爲然：“太陽這麼大，滷豬頭都臭了，誰肯出錢買？”
“既然沒人買，那肉呢？剩下的滷肉呢？”
“都扔了，反正也臭了，留着也沒意思。”
老婆子反手一耳光就摑在他臉上，破口大罵：“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老不死的傢伙，叫你賣一點東西，你居然一個貝幣也換不來不說，而且，還把那麼多滷肉都給扔了。你可知道，我嫁給你之後從未吃過一頓飽飯？你可知道，我好不容易纔厚着臉皮從孃家借來這幾十個貝幣，做了點滷菜，就指望這點東西翻本，讓我們能有幾個餬口的錢，你倒好，隨手就給我扔了，這以後我吃什麼？我們吃什麼？”
姜子牙捂着臉，看了看屋子裡幾件破舊的老傢俱，再看看那張雞皮鶴髮的老女人的臉，落荒而逃。
奔出家門很遠，還嗅到濃濃的散發出狗屎一般味道的滷大腸氣味。
月光輕紗一般籠罩大地。
月色很美，霧氣很濃。
姜子牙坐在小溪邊，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很餓。
他手裡拿着一根木棍在溪水裡攪合了一下，大吼大叫：“魚兒啊，魚兒啊，快點上來吧。讓我抓住你們，美美地吃一頓烤魚吧……”
他想起朋友請客時，在小館子裡吃的烤魚，清蒸魚以及肥美的紅燒魚，每一樣的味道都奇妙無窮。
可是，木棍攪來攪去，除了把水攪渾，再也看不到任何魚兒的影子。
“哈羅，老頭……”
他擡起頭，只看一眼，便喜出望外，大肥羊來了。
“哈羅，老頭，你還記得我們嗎？”
他哈哈大笑，就像看着一枚金葉子，不不不，簡直就像是看着一塊大金子，眉花眼笑：“記得，記得，我怎麼不記得？這位小公子，你簡直就是我命裡的貴人，你就是一隻大肥羊……不，你簡直就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啊……來來來，我給你看一下手相……”
吳所謂伸出手，笑嘻嘻的：“老頭，你居然還能看手相？”
老頭神神秘秘：“我最擅長的就是看手相了，來來來，小公子我給你看看，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手相是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嘖嘖嘖，小公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尤其是兩隻耳朵，有不可估量的福相，真是太了不起了，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命格啊……”
吳所謂大笑：“老頭，那你說說，我最大的富貴能到什麼程度？”
“這……我看看，小公子，你可是了不起的貴人命格啊，你應該會成爲一代高官……”
“切，高官而已？你怎麼不說我有帝王之相？”
老頭陪着笑：“帝王之相？這位小公子真會開玩笑。當今世界，只有大王纔是帝王之相啊，其他人哪有機會呢？所謂帝王之相，那不是外貌決定，那是出生決定的，只有生成帝王之家，纔有帝王之相……”
老頭當然早就看出他倆是外鄉人的打扮，口音，談吐，衣服全是外鄉人，怎麼可能具有什麼帝王之相嘛。
有帝王之相的人都住在王宮裡，而且，也不可能找自己這個老頭看相了。
但是，他現在最想做的根本不是看相，而是找個小酒館醉生夢死，而且，在喝醉之前，最好先來一條烤魚，或者一盤牛肉，再有一盤面餅，那就完美了。
要得到這些，需要錢。
他覺得這個小肥羊應該趕緊給自己一點金子。
於是，他就更加奉承了：“這位小公子啊，大富大貴也是很不錯的，畢竟，位極人臣，千古留名，就像古代的那些賢臣，也是讓人十分景仰的，小公子就是這樣人中龍鳳的候選人，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這眉目，你這眼神，真真是骨骼清奇，龍肝鳳髓，真真是一個人物啊……”
“哈哈，老頭，骨骼清奇的不是你嗎？我看你纔是大富大貴的面相啊……”
“小公子玩笑了，小公子玩笑了。唉，你看我老頭兒這麼苦巴巴的，哪有大富大貴的相？唉，我但求能吃飽一頓飯就算不錯了，哪裡敢奢望？”
吳所謂笑嘻嘻地收回手，“老頭，你再看看我這位朋友呢？”
老頭的目光轉向受德。
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他對受德不感興趣。
也不知怎地，他一看這年輕人就不喜歡。
這年輕人太陰鷙了，目光陰鷙，表情陰鷙，眉宇之間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清冷孤高。
他不喜歡這種人。
而且，他覺得這個人沒有親和力。
更重要的是，沒有金子。
不像那個笑嘻嘻的少年，一看就像是隨時可以被宰割的肥羊——相反他，他的這個朋友，簡直無法被宰割。
而且，隨時要宰割別人的架勢。
老頭很不喜歡受德，甚至覺得看到這個人有點害怕，畢竟，他那麼高大，那麼兇猛，一拳下來，就要命了。
吳所謂卻笑嘻嘻地催促他：“老頭，你趕緊看看唄。我這位朋友，他的命格如何？”
老頭迫於無奈，只好再看了看受德，這一看，眼神忽然變了。
“老頭，你看出什麼了嗎？”
老頭面色大變：“你的這位朋友，看起來好凶。天生一股孤煞之氣……”
“哈哈，孤煞之氣？你說他孤煞之氣？難怪他一直娶不到老婆。老頭，你這次算是說準了，我這位朋友一直娶不到老婆，女孩子們見了他就繞道跑，有好幾次，他彩禮都送出去了，可人家姑娘一見了他的面，立即就撤了了，寧願彩禮都不要，直接退婚啊……”
“彩禮？”
“你不知道有彩禮這玩意嗎？就是聘禮！哈哈，你知道嗎？我這哥們三天前才送出去了一百兩黃金當做彩禮，可人家姑娘楞沒看上，直接說黃金不要了，只要你別娶我……”
老頭驚呼：“一百兩黃金？小公子，你說的可是真的？一百兩黃金？你這位朋友能拿出一百兩黃金？”
“你認爲一百兩黃金很多？就是一千兩，一萬兩，我這哥們也隨便拿得出來啊……”
老頭面色變了，上下打量受德：“你這位朋友到底是什麼人？”
“哈哈，你連我的這位朋友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