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成想了很久，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他默默的躺在牀上，想起幾個月前李慶華晚上給自己打電話去三院“救臺”的事兒。
一眨眼幾個月過去了，滄海桑田，江海市胸外科界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李慶華已經去了……不對，自己這是想什麼呢。
陸天成迷迷瞪瞪的想着那天晚上自己趕過去，人家手術都已經做完了，等着自己去關胸。
信他一次！
陸天成一咬牙，從牀上爬起來。
那天的事情當時陸天成並不是很在意，只是一個人完成一臺手術罷了。的確牛逼，但只是一臺急診急救的手術，再怎麼牛逼也就那麼回事。
陸天成也不是沒有自己做過手術，讓器械護士幫忙拉鉤，磕磕絆絆的也能做下來。
所以他當時沒當回事，但事後那麼多的事情讓陸天成對周從文的認知一點點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試試看，信他一次，不管有多不靠譜。
穿上鞋，披上白服，陸天成取了注射器、換藥包和大白膠布去患者牀邊。
患者問東問西，陸天成並沒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只是說抽點胸水去做化驗。
陸天成把胸管彎出角度，積了一些黑色的胸水，隨後用注射器穿透胸管抽出來。
局部用大白膠布包裹了兩三道，確定不漏氣後拿着試管往檢驗科去。
“天成，你幹嘛去？”
陸天成剛要出病去大門，祝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師父，我……”陸天成拎着試管一下子怔住，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要是自己說送胸水去檢驗科，師父肯定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去病理科？懷疑是腫瘤？”祝軍也看見陸天成手裡的管子，搖了搖頭說道。
“去吧。”他見陸天成沒回答，便淡淡說道。
下級醫生爲了確診做一些檢查也很正常，祝軍沒理由阻止。但他知道這都是無用功，患者不是惡性胸水。
但這顏色……祝軍看的直鬧心。
“師父，您回家好好休息。”陸天成含含糊糊的說道。
“有結果打電話跟我彙報一下。”祝軍說完，從陸天成面前走過。
一直到祝軍的身影消失，陸天成才快步順着連廊趕去檢驗科。
人他都熟悉，不用特意找。
“陸哥，稀客啊。”檢驗科的醫生看見陸天成來，笑呵呵的打招呼。
“幫我做個檢查。”
“血樣麼？呃，這是什麼？”檢驗科的醫生看了一眼陸天成手裡的試管，一下子怔住。
這是什麼東西？陸天成拎了一管稀釋過的瀝青來的麼？
陸天成也很不好意思，作爲一名醫生，他根本沒臉說這是胸水，要做澱粉酶的檢查。
“哥，這是什麼啊。”檢驗科的醫生迷迷糊糊的問道。
“別管，幫我做個檢查，就按照尿澱粉酶的測量方式去做。”陸天成說道。
檢驗科的醫生哭笑不得。
什麼標本都不知道，陸哥就讓做檢查，這不是難爲人麼。
不過又不是公事，檢驗科的醫生的醫生也不在意，不出報告就行唄。陸哥都來了，自己還能說不做麼。
“陸哥，就按照尿樣來唄，我知道了。”檢驗科的醫生麻利的開始做檢查，陸天成坐在一邊等着。
“陸哥，你跟我透個底，這到底是什麼啊。”檢驗科醫生一邊做檢查，一邊問陸天成。
“唉，是患者的胸水。”
“……”檢驗科的醫生愣住。
陸天成苦笑，不是檢驗科的醫生的事兒，這話換誰聽都得傻。
黑乎乎的胸水，還要做尿澱粉酶試驗，自己怕不是瘋了。
“陸哥，我聽說李哥調去三院了？”
“是。”陸天成心不在焉的回答者檢驗科的醫生的話。
“前幾天我家親戚問我，說三院可以請教授做手術，是不是真的。我一打聽，這才知道李哥早都怎麼了。
你說李哥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就算是在咱們醫院混日子，不也比去三院那面強麼。”
陸天成沉默。
“寧爲雞頭，不爲鳳尾，這句話我一直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李哥的心思，我估計就是這麼想的。他在那面怎麼樣？”
檢驗科的醫生覺得屋子裡太安靜，不說點什麼有些尷尬，就把話題扯到李慶華的身上。。
“還行。”
“我家親戚身邊有幾個朋友體檢發現問題，都說要去三院請專家做手術呢。我也想不懂，你說手術李哥不是能做麼，爲什麼非要請專家呢。”
檢驗科的醫生磨叨着。
每一句話都像是小針一樣戳在陸天成的心裡。
袁小利、劉大成也都選擇去三院請陳教授來做手術，這個敏感的話題讓自己怎麼回答。
檢驗科的醫生也感覺到陸天成的情緒不太對，他連忙往回找補。
“陸哥，你這是做科研呢吧。”
“陸哥，要說還得是你，這是要發論文吧，能不能帶我個名。”
“陸哥，我聽說……”
檢驗科的醫生開啓無限循環模式。
陸天成要不是求人辦事，早就甩臉子了。
但現在沒什麼好辦法，他只能默默的聽着，不鹹不淡的回答兩句。
“陸哥，胸水怎麼能澱粉酶呢，你一定在和我開玩笑。”
“陸哥，是不是你拿患者的尿樣來的？不過看着也不像啊。”
“陸哥……”
檢驗科的醫生依舊在磨叨着，喋喋不休，永無止境。
要不是陸天成知道他的爲人，肯定認爲是在故意難爲自己。尤其是說到胸水做澱粉酶檢查的時候，檢驗科的醫生臉上的表情早就說明了一切。
“陸哥，爲什麼這份尿液樣本是黑色的？”
“陸哥，你是在做科研麼，我聽說咱們晉職稱有都要科研了，你這下手真早。”
“陸哥，這玩意看着黑乎乎的，我怎麼感覺不像是胸水呢。估計尿澱粉酶試驗做不出來結果，到時候你別失望啊。”
二十分鐘後，陸天成的耳邊終於安靜下來。
一直滔滔不絕話語聲戛然而止，檢驗科醫生看着屏幕上的數值怔怔發呆。
黑乎乎的樣本用尿常規的檢驗方式竟然化驗出指標——澱粉酶5292 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