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命途坎壈,夢醒森森,夢睡岑岑,沉沉悶悶。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都漸變成遙不可及的夢幻。也不知從何時起,腦海中反覆吟涌出“越來越發現自己泯然衆人矣了”這種荒唐怪誕卻異常成熟的想法,有人說,這就是長大。
可是,這種屬於青澀年華的成長陣痛,是這般讓人撕心裂肺,是這般讓人思籌慌亂,是這般讓人難以消受,是這般讓人深刻難忘,也是這般能讓人看清自己:以前總以爲我在這世間上很獨特,是一道奇異瑰好的風景。可後來歲月告訴我,說我只是個世界尋常客罷了。不,細細思忖的話,才發覺它的真實含義可能是我連個普通人都算不上吧。
每當我回首往日光景時,總記得有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那時他有愛人相守,有朋友陪伴,學業也中等偏上,和他老爸的關係也沒那麼惡劣,依稀記得他對未來懷有一顆熱忱之心,那時他的人生似乎到達峰值了吧。
可命運神祇似乎總捉弄着祂的疑徒,讓美好總如此的短暫,恍惚那段幸福年華用盡了他一生的運氣,以至於後來的他總是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命運的劇本使他成了孤苦伶仃的羈旅人。
曾經的他總是責怪別人,責怪別人爲何要離開,也日夜怨恨着命運,怨恨命運爲何要給這樣的劇本,可最終他開始反省,才發現這一切美好的凋零,罪魁禍首竟然只是他自己罷了,與外人並無任何干系——如果不是因爲他不夠深愛,得隴望蜀,她最終也不會與他四散天涯,銀漢一方;如果不是因爲他沉湎情愛,夜不歸宿,他最終也不會與舍友淡漠了感情,悻悻作別;如果不是因爲他不思進取,毫無拼勁,他最終也不會失去專業上的優勢,他再也當不了醫生了吧,他還能重新來過嗎?
雖然當前的他是這樣的悽慘,可這一切的一切,卻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應得的懲罰。曾幾何時時,他何曾會料想到往後餘生,會擁有曾經最厭惡的德行,會變成曾經最討厭的模樣,明明這些都是他最嫌棄的,可他卻依舊沾染了這些癖性,變成了最陌生的醜陋樣子,最終成爲芸芸衆生當中最愚昧最是非的人之一了吧。可這,卻是“生活”的必經。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他變得泯然衆人矣了呢,估摸着是下學踏入社會之後,開始盤算着賺錢成家立業之時吧。生性善良敏感內向老實的他,不會抽菸喝酒打牌,膽子又小,註定不是這世間爾虞我詐之人的對手,也不會是善於阿諛奉承的巴結者,他只是個卑微無力渺小言輕的感性者,所以在經過世事浮浮沉沉之後,他開始恐懼入世謀生,開始了逃避擔當的歷程,開始了家裡蹲,開始了不主動不拒絕的態度,也開始了不婚不育不買車不買房的佛繫念頭,他已然變成了世俗最揶揄的嘲諷對象。
雖然他對外宣稱着如此,可是每當午夜夢迴時,他都會想起曾經那個最愛他的人,會想起與她點點滴滴或開心或悲愴的瑣事,是那樣的意猶未盡,雖然她早已嫁作他人,成了個馮婦。可如果不是他輕易放手,不是他輕易拋棄,不是他輕易葬送,或許她就不會傷碎了心,就不會投入他人懷抱了吧。可愛恨畢竟東流去,往事悠悠,一切如雲煙飄散,而他也一事無成,甚至連個安定營生都沒,他拿什麼給別人踏實,他也只能祝福她安好餘生,是不是沒有他的打擾,她就能時刻幸福快樂着了吧,畢竟別人都比他能力優秀。
他是從什麼時候越來越覺得他變得泯然衆人矣了呢,大概是從QQ空間上得知她嫁人之後開始的吧。雖然他經常口口聲聲說,說祝福她安好幸福,可是當他得知她結婚那一刻,當看到她穿上婚紗的照片,以及後來看到她孩子出生的照片,他的心就劇痛難消,似乎被撕開的傷口再也好不了了。
依稀還記得他和她的分別是在一輪圓月夜,那時是他們最後所見,他至今還能清楚聽到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他比你好一百倍”。是啊,那個人比他有錢還有貌,心腸比他還好,是她應得的,他欠她太多太多了。而他也清楚的知曉,知曉他的不足,貌似除了善良感性外,他就沒什麼可圈可點之處了,甚至他還有着做白日夢的毛病——每當他遇到不擅長的事時,他總是會徜徉在不切實際的風姿裡,幻想着他自己風靡萬千的景象,可實際上,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窵絲男罷了,除了身體健康外,貌似沒什麼值得嘖嘖稱奇的地方,也無愧那時的她會這樣說,縱然當時多是氣話,可他的確平凡的緊。
雖然他平常口口聲聲說要通過考研考博的途徑來提升自身的能量,可他連續好幾年買來複習相關的教材,卻寥寥翻覽,甚少觀看。是他無暇學習麼,不是,是因爲他太過慵懶,無一絲一毫上進心,只會把那些空閒時光通通都拿來觀摩電影,就這樣把大好年華給消遣掉了,所以最終他的人生一點點被悲劇蠶食,最終成爲悲劇的男主角。你說他能不泯然衆人矣麼?你說他能不比普通人還差嗎?畢竟他連最基本的安身立命都做不到。我想,他連個普通人都算不上吧。
雖然他在以前,恍惚達到了他人生的頂點,可是那一切也只是因爲有他爸媽在拿錢養着,所以他才產生某種錯覺,以爲那時是人生圓滿之日。然而時光匆匆,社會苦苦,社會這個大染缸最終會讓各種魑魅魍魎現形,可謂是適者生存。但可能他尚且還是個弱者,心腸又軟,所以遇到了挫折,遇到了難關,遇到了解決不了的事情,便開始自我懷疑,甚至還封鎖心靈,逃避了事。
可衆生皆苦,逃避算什麼英雄呢?君不見,那些如你如我這般的普通人,像個打不死的曱甴,跌倒了再爬起,爬起了再跌倒,屢敗屢戰,何不再給自己一次重來的機會呢?畢竟人生何其長。
雖然他即是我,雖然越來越發現自己泯然衆人矣了,像衆人般爲了生活操勞,奔波勞碌,流離失所,也像衆人般普普通通,沒有一技之長,沒有拿得出手的奇淫巧技,更像衆人般沒錢沒權沒勢沒背景沒人脈,也沒房沒車沒對象,連成家都是種奢望,更遑論立業,成爲人上人了,都是種種空想罷。
雖然我知道我未來的人生路途會很崎嶇,會讓我的爸媽發愁不斷,因爲我自身的能量還遠不夠澎湃,可是人若連做都沒做,就這樣自我打擊,就這樣自我毀滅,就這樣鬱郁不得志,就這樣認命,豈不是世間最大最顢頇的笨蛋,畢竟我的人生纔剛開頭,我離死亡還早着呢。雖然這造化弄人,雖然我亦是行人,雖然我也是芻狗,雖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天生我材必有用,但我難道天生只是條米蟲嗎?我想不是吧。可即便真是米蟲,我也要做最白最胖最強壯的那隻,不爲別的,只爲了能圓自己特立獨行的夢。我想,我還是不願就這樣輕易的被同化成“泯然衆人矣”的存在吧。畢竟,我終究不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