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種事，洪新暉沒有聽說過，所以有些驚訝：“我的天，怎麼還有這種事？真是太難爲你了，也苦了東東這個孩子。”
一說到東東，小周的眼睛又紅了：“我真的太對不起這個孩子了。我們的兒子兩歲多，東東五歲多。我平時一看到兒子，就會想起東東。自己的骨肉，怎麼能不想呢？有時，我還在夢中想他，甚至喊他的名字。被他聽到過，他問我東東是誰？我當然不會告訴他。爲了兩個家庭，也爲了我們幾個人的前途，就只好苦這個孩子了。”
洪新暉先前以爲美女都是缺少母愛的冷血動物，看來這是誤解。
“東東到底應該怎麼辦？這個問題經常困擾着我，弄得我很頭疼。”小周又說，“我的神經被搞得相當脆弱，非常敏感，真的。平時在班上，我只要一聽到有人說‘孩子’兩個字，神經就綁得緊緊的，甚至還會嚇出一身冷汗。一些同事在背後竊竊私語，我就緊張得不敢擡起頭來，背上象有針在刺。甚至走在路上，我都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蹤我，神經高度緊張。回到家，我經常恍恍惚惚地，聽到東東叫我媽媽的聲音，還有他的哭聲。眼前也時常閃現出，他那雙渴望母愛的眼睛。唉，這樣下去，我擔心我會發神經病的。”
小周的臉憂愁地緊縮着，一副可憐相。原來這樣高貴的美女也有難以訴說的痛苦。洪新暉看着有些心疼，就給她出主意說：“那你把東東送給人家嘛。”
“誰要呀？”小周盯着他說，“不好的人家，我不肯；好人家吧，又很難找。我也不敢公開去找。”
“我幫你跟陸大姐他們說說看。”
小周眼睛一亮，求救般望着他：“那太好了，他們倒是一對好人。要是肯領養他，我願意給五萬元撫養費，分五年付，一年一萬。”
她偏過頭想了想，又轉回來對他說，“至於你，我可以一次性給你一萬元，作爲報酬。你看這樣，行不行？”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洪新暉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很矛盾：我哪裡是要你的錢？我是想你的人啊。要是我只是爲了錢，那你的這個秘密，想用一萬元錢封住我的口，還要叫我幫忙，也太少了吧？你們這個愛昧的三角關係，這麼個天大的秘密，要值多少錢啊？而且你們都是有權人物，手裡有的是錢。如果我是一個頭上長角的無賴，敲你二十萬也不算多。可惜我不是無賴，也沒有把錢看得太重，關鍵還在於我喜歡你，所以我不會要你的錢。我要想想好，怎麼才能讓這個秘密爲我所用，結出最好的果實。
想到這裡，洪新暉爽快地說，“好吧，我回去，就跟陸大姐夫妻倆說，然後給你打電話。”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小周這才把另外一個電話號碼告訴了他，“你打這個號碼，白天都開着的。”
洪新暉先編了一套說詞，將陸大姐夫妻倆說通，然後安排他們與小周見面，簽訂領養協議。爲了討好小周，在見面前，他打電話給她，把他編的說詞告訴了她。
這個星期天下午兩點半，洪新暉與陸大姐老邢三人準時趕到徐家彙的避風塘，要了一個幽靜的包房。老邢今天沒有出車，非常重視這件事。
一會兒，小周有些神秘地找到他們的包房。一進來，她就將門關上，然後在陸大姐一凳上坐下，象與特務接頭一樣緊張。
洪新暉看着她的神情，覺得有些好笑。再次近距離細看，發現她確實很美麗，氣質高貴，有點象古代仕女畫上那種典型的鵝蛋形美女，儘管膚色微黃，年紀稍大，卻依然風韻不減，氣度迷人。
應該由小周先說。可她坐下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順着眼皮，有些不好意思擡起來。包房裡，四個人都沉默不語，氣氛有些尷尬。
洪新暉有些貪婪地盯了她一會，纔打破沉默說：“呃，我們能坐到一起，就是一種緣分，是吧？當然，我是一箇中間人，你們纔是當事人。”
不知爲什麼，他今天腦子有些犯混，一時想不出貼切而又能顯示他水平的話，只好轉移重心，“小周，還是你先說幾句吧。”
簽訂孩子領養協議
“陸大姐，還有老邢，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們。把孩子不明不白地丟給你們，讓你們費心了。唉，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小周朝洪新暉看了看，才按照他編的說詞說，“我沒有經驗，遇到了一個騙子。被他花言巧語一番，就與他同居了。不久，我就懷了他的孩子。可我眼看要生時，他又突然失蹤了。爲了能再嫁個好男人，我生下東東後，就只得把他到處亂丟，說自己是未婚。後來，我又嫁了一個未婚男人，他當時收入還可以。可很快，他的工廠倒閉，下崗了。我也沒有工作，炒炒股票，以前賺了些小錢。沒想到去年下半年起，股票跌得很慘。我們的生活就越來越艱苦，沒有能力養活兩個孩子，就只好送掉一個。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東東是一個‘黑孩’，至今都沒有戶口。”
“啊？”陸大姐和老邢都張大了嘴巴。
“沒地方申報，也不敢去申報。”小周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說下去：“我直到今天都不敢把東東的事告訴他。他一知道，肯定要與我離婚。我不想失去這個家庭，就苦了東東。東東早已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可我怎麼弄他去上？還有，就是上了，誰來每天接送？一系列問題，弄得我精神都快崩潰了。東東又快要上小學了，可在上海，我沒辦法公開弄他去上。一直想不出一個恰當的辦法，就只好死皮賴臉地關機，不敢與你們聯繫。我知道，我這樣耍無賴，是不對的。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東東這個孩子，除了金山的朱醫生，周浦的吳姐，航華新村那個阿婆，還有你們知道外，親朋好友一個也不知道，包括我父母。”小周眼睛紅紅的，一副苦憐相。
陸大姐納納地說：“東東是個好孩子。剛纔出來時，我要把他寄在隔壁的小袁家。他卻緊緊拉住我的衣襟，死也不放，以爲我也不要他了。”陸大姐說說，眼睛紅了，“我好說歹說，才哄住了他。可出門時，我回頭一看，他的眼睛裡含滿淚水。”
陸大姐一哭，小周就更加忍不住，也哧哧地哭了。老邢眨着眼睛說：“我們都喜歡這個孩子，可養大了他，有了感情，要是他離家出走，去尋找親生父母。或者，你們到那時，又要來認他。這，我們不就白養他了嗎？那樣，我們的心裡，恐怕接受不了。”
小周用手絹擦乾眼淚說：“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有想過。那，這樣吧，東東的戶口就報在你們一起。”她從包裡拿出幾張紙，放在桌上說，“這是他的出生證明。你們要是擔心這個問題，我可以在這裡說，等會也可以做在協議裡。第一，我保證不會把東東的情況，告訴他的親生父親。這樣，他就找不到東東，認他是一句空話。第二，要是你們怕將來東東有異心，那從現在開始，你們就可以教育他，你們就是他的親生父母。當然，最好是從感情上感化他，讓他真正歸心於你們。”
女研究生的孽債
“第三，至於我嘛，我想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公開去認一個私生子的。至多作爲一個什麼親戚，來看看他。所以，你們完全可以放心，東東就是你們的兒子，而且永遠都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老邢笑了：“那當然行。到時，我們就認個什麼親戚，走動走動也行。”
洪新暉越聽，越覺得小周不一般。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思維敏銳，思路清晰，水平高，能力強，是個辦公室主任的料。
“那你們就籤個協議吧。昨天晚上，我已經幫你們寫了一個草稿，你們看一看，有什麼要修改的。”洪新暉從包裡拿出打印好的協議書，遞給他們看：
領養協議
甲方：小周
乙方：邢開林陸玉妹
甲乙雙方經友好協商，就東東的領養問題達成如下一致意見：
一，甲方出於不便言明的原因，願意將自己的兒子東東（今年五歲）過寄給邢開林和陸玉妹夫妻倆領養，乙方同意領養東東爲兒子。雙方均爲自願，並保證永不反悔。
二，甲方明確表示：東東過寄給乙方後，就作爲乙方的親生兒子，自己永不領回，只作一般親戚相認。並保證不告訴東東的親生父親，也不讓他將來以任何形式認領東東。有關東東的一切事宜，包括他的身心健康、工作前途、戀愛婚娶、生兒育女等，均由乙方自己作主，不用徵求甲方的意見。
三，乙方必須把東東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對待，盡最大努力照顧好他的生活，力爭把他培養成爲對國家、社會和他人有用的人材。如需要甲方配合，甲方應予全力支持和幫助。
四，從正式簽約之日起，乙方可以讓東東稱呼自己爲“爸爸”和“媽媽”，也應慢慢教育他相信，乙方就是他的親生父母。
五，雙方對東東的身世和親生父母的情況，都要嚴格保密，不得讓他和別人知曉，以利於他的成長，也確保乙方的權益。
六，乙方應本着人道主義的精神，給東東以人性化的關愛，也應給予甲方探視東東的權利和機會。甲方可以“姨媽”等身份探視，有關探視的具體細節可以由雙方協商而定。探視時，雙方均不得發生有違本協議的言行舉止，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解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