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妹剛要開口說話,柳紅就咳了一聲,給她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說:“小葉,你掇一張椅子給她,再給她泡杯茶。”
打工妹從裡邊掇了一張椅子出來,林雯一屁股坐上去,累得差點要呻吟出聲來。打工妹給她泡來一杯茶,她端起來一連喝了好幾口。
這時,柳紅在收銀臺裡面坐下來,好象在給誰發短信。發完擡起頭,果斷地對打工妹說:“小葉,你幫我到小商品市場去拿幾件衣服。這是條子,你交給那個老闆,就行了。”
支開打工妹,她纔對林雯說:“你沒有聯繫好,就這樣跑過來,不是白跑嗎?”
林雯累得都不想說話了。她從柳紅的神色和舉動上判斷,她剛纔一定是給朱曉明發了短信。支開打工妹,就是爲了方便說謊。完了,他們已經達成了默契,我真的又白跑了。
她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可還是不死心,掙扎一般問:“你,幫我問過他沒有?”
“沒有。”柳紅很乾脆地說,“他已經有三四月沒有回來了,手機也一直關機。不知道他,死到哪裡去了。”
林雯失望地從包裡拿出那張借條複印件,遞給她說,“這是他寫給我的借條。”
柳紅接過看了看,裝作十分生氣的樣子說:“這個人,在外面借這麼多錢,也不跟我說一聲。他回來,我一定幫你問問他。可我又感到奇怪,你怎麼會無緣無故,借給他這麼多錢的呢?”
林雯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給她透點底,朱曉明肯定沒有跟她說實話,就說:“我跟他是在網上認識的,我是單身,想找男朋友。他說他也是單身,而且是個帥儒商。我們聊了幾次,他就從鄭州飛到上海來跟我見面。見了幾次面,他說他對我印象很好,後來又說,他已經愛上我了。最後才騙我說,他要吃一批便宜的南瓜汁,缺十萬元錢,問我借。我說我沒有這麼多錢。他就讓我幫他問人去借,說給我五分的月息。我相信了他,就回孃家,問爸爸媽媽借了錢給他,但沒要他的利息。唉,可沒想到,他一拿到錢,就逃跑了。”
柳紅聽得眉毛都豎了起來:“什麼?他說是單身。那你們,沒有發生什麼關係嗎?”
“沒有。”林雯知道不能再說了,這個女老闆不象劉局長那麼好處,“他其實一開始就是爲了騙錢,不可能有什麼的。”
柳紅的臉上變幻着複雜的雲彩,也顯得有些焦急和慌亂。她停了一下,又陰下臉說:“可這錢是他借的,你只能問他去要。我們雖然同居過,但還沒有領結婚證書,就不是正式夫妻。再說了,就是夫妻,也是應該誰借錢誰還。”
林雯無奈地說:“那當然,我沒有理由問你要錢。我只是想通過你,找到他。然後問他要錢。你真的,沒有跟他聯繫上?”
柳紅臉色更加難看了:“你這是什麼話?好象我故意瞞着你似的。我也找不到他,心裡恨死他了。”
林雯不知道說什麼好。憑感覺,她知道柳紅沒有說實話,可她又奈何不得她。“他真的不應該這樣,那初問我借錢時,說得多麼好聽,還說要給我五分利。沒想到,這純粹是一場騙局。要是去告他的話,他是要吃官司的。”
柳紅呆呆地說:“可我聽人說,要是有借條的話,就不屬於詐騙。”
“哦?”林雯心頭一緊。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有些不相信,“不會吧?怎麼會有這樣的法律呢?那不就等於在縱容人詐騙嗎?”
“我聽一個律師說,有借條,就屬於民事糾紛,不是刑事犯罪。”柳紅又說,“你找到他,或者起訴他,他只要還錢,就沒事了。”
林雯心裡更加發冷:“那他要是永遠不還呢?就不承擔刑事責任了?不可能吧!”
“反正,你得找他本人要。”柳紅有些急躁地說,“現在,我也找不到他,實在幫不上你的忙。所以我勸你,還是趁早回去吧。晚了,就沒有到上海的班車了。”
林雯難過地縮着身子,苦着臉想,就是等在這裡,也肯定找不到他了。唉,怎麼會這樣呢?她壓根也沒想到,柳紅竟然會與朱曉明達成一致,配合着躲她。
她坐在那裡,身上一點勁都沒了,心也涼到了腳底。甚至還想大哭一場,大罵他們一通。可她拼命忍住了,又黑着臉坐了一會,才站起來說:“那我就走了,等在這裡也找不到,還是回去吧。要是你聯繫上他,就麻煩你幫我跟他說一說,然後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的手機號碼你有吧?”
“有。”柳紅冷冷地說,“你走好,不送。”
“那你的手機號碼多少?”林雯盯着她要。柳紅猶豫了一下,才很不情願地報給她。林雯將它存進手機,不放心地打了一下,見她櫃檯上的手機響了,才合了手機與她告別。
林雯走出店門,回頭用心記了一下這個服裝店的門牌號碼,就神情沮喪地往西走去。
這時是下午三點多鐘。太陽斜掛在西天,看上去有點遠。繁華的街道上,車子來來往往,行人走來走去,還有幾條狗在閒串。
林雯低頭走在街邊,又累又困,頭腦裡有些亂,心裡也說不出的難過。她走了一段路,就停下來張望,想打的去汽車站。
正在這時,剛纔店裡那個圓臉的打工妹騎着一輛自行車,從西往東騎來。她精神一振,想叫住她問一問。她等打工妹騎近來,突然跨前一步,擋在她前面,喊道:“喂,小姑娘,你下來一下。”
打工妹嚇了一跳,剮的一聲剎住自行車,從車上跳下來說:“是你?”
“我問你,你老闆的男人,朱曉明在這裡嗎?”
打工妹忽閃着大眼睛,點點頭:“在的。他前幾天剛買了一輛轎車,叫什麼?豐田,對。日本的,豐田。好象柳紅姐借錢給他的,我看她到銀行裡取了很多錢。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
“他買了轎車?”林雯心裡一驚,“那他在哪裡?是不是在你老闆家裡?”
打工妹善良地點點頭。林雯追問:“你老闆住哪個新村?知道嗎?”
“好象是南苑新村,具體哪幢,幾室,我,不知道。”說着推了自行車,繞過她走了。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頭說,“要是你找到他,不要說是我說的。”
“知道。你放心好了。”林雯有些感激地說,“謝謝你,小姑娘,你還是有良心的。”
林雯一下子來了精神,眼前剛剛灰暗下來的景物又變得鮮亮起來。她攔住一個路人問到了新苑新村的方位,就叫了一輛三輪車送過去。
這裡的居民新村與上海不太一樣,大都沒有用圍牆把小區箍起來,也沒有專門的門房和保安。而是四通八達,全面開放。只要有路進去,就能暢行無阻。
這樣,她想去門房打聽柳紅摟室號的想法落空了。於是,她只得從那條寬闊的水泥路上往裡走去,相着她認爲可靠一些的中老年婦女,打聽柳紅的樓室號。
“這位阿姨,麻煩你,我問一下,這裡有個叫柳紅的女人,你知道住在哪幢樓嗎?”林雯攔住一個正從裡面走出來的阿姨問。
阿姨想了想,問:“她多少年紀?”
“三十五六歲吧。”
“她是做什麼的?”
“開服裝店的。”
“我不知道,你打她手機問一下嘛。”
“好好,謝謝阿姨。”林雯不想打她手機,她想悄悄摸到她家裡,將朱曉明逮個正着。
她謝過阿姨,繼續往裡走去。她又一連問了三四個人,也是都說不知道。她呆呆地站在那裡,冷靜下來想,怎樣才能找到她的家呢?
她想了好一會,纔想到了居委會。對,去找南苑新村居委會。他們肯定會知道她樓室號的。於是,她就去問南苑新村所在的居委會。居委會大家都知道,所以一問就問到了。林雯走進居委會,對裡面一個齊耳短髮的中年婦女說:“同志,我是從上海專門趕過來的,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你說吧。”中年婦女看着她,態度比較客氣。林雯心裡感到了一絲溫暖,就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然後懇求說:“我們都是女人,應該互相幫助,維護婦女的權益,你說是不是?”
中年婦女說:“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應該以誠相待,互相幫助。構建和諧社會,就是要提倡誠信互助嘛。好吧,我幫你查查看。”
說着,中年婦女起身翻找居民檔案,在南苑新村這個抽屜裡,她一頁一頁地尋找着。林雯有些感激地站在一旁看着,拍馬屁說:“真是麻煩你了,你肯定是黨員,又是居委幹部。”見中年婦女默認,她又說:“黨員幹部,就是與一般老百姓不一樣。”
“好,找到了。”居委幹部高興地說,拿出那頁登記資料說:“柳紅,是她啊?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