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晚上,她又會自言自語似的對着自己的肚子說晚安,還每天都講同一個故事。
那個三隻小熊的故事厲景鎬聽的都快倒背如流了,“你能換個故事嗎?我兒子在你肚子裡的生活也太乏味了吧,每天都講這個故事。”
“你懂什麼啊,現在他還這麼小,那有什麼記憶,我只是讓他能感受我對他的愛。”
“……”
失去孩子,她已痛不欲生,但他卻不知該怎麼安慰她,現在他甚至害怕靠近她,似乎只要他的接近都會傷害到她。
如果當初不是他執意讓她住到海邊別墅,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說到底,還是他太自私了,他自私的想要擁有而讓他們失去了不可挽回。
是不是他們真的不能走到一起,結局真的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麼美好呢,如果時光倒流,他會如何選擇呢,這是命運的考驗,還是冥冥之中的註定。
……
蕭沛語躺在病牀上,空洞而迷茫的眼神望着窗外刺眼的日光,瞳孔毫無焦距,孩子沒了,比她自己的命沒了都讓她難受至極,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老天爺都沒打算給他們重新再來的機會。
自從出事以後,卡卡就一直不在開口說話,看着媽媽,奶奶還有蕭沛語都躺在病牀上,而且田紫琪有時候會像是瘋了似的,他只能像只小老鼠害怕的躲在門口,弱小的身體直打哆嗦。
“卡卡。”厲景鎬心疼的抱着卡卡,一個四歲的孩子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一定是嚇壞了,心裡的陰影不是一句安慰,一個擁抱就能驅散的。
卡卡用力的伸出自己的小手,緊緊的抱着厲景鎬,這才哭出了眼淚,“乾爸,你別不要卡卡好不好?別不管媽媽,卡卡害怕,卡卡害怕。”
厲景鎬幫卡卡擦眼淚,抿嘴笑着,“卡卡是個好孩子,乾爸怎麼會不要你呢,但你必須告訴乾爸一件事情,乾媽沒有對卡卡說那些話,對不對?”
“乾爸,我……”孩子還太小,一個猶豫膽怯的眼神就夠了。
“好了,我們不說了。”孩子是無辜的,厲景鎬不想說田紫琪利用了孩子這樣的行爲多麼的可惡,但孩子的成長真的不應該這樣的,不管田紫琪做了什麼,他都是看着卡卡長大的。
田紫琪的情緒一直都很難做到自控,卡卡跟着李阿姨回家,一週後,蕭沛語執意要出院。
蕭沛語走出病房門口的時候,臉色還是蠟黃蠟黃的沒有血色,這幾天她都沒有好好睡一覺,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能聽到耳邊有個嬰兒一直哭哭啼啼的喊媽媽。
那種在幻覺中無能無力的錐心的疼痛,無時無刻的折磨着她,讓她不敢閤眼,不敢安靜下來。
病房外,厲景鎬垂眸坐在排椅上,聽到開門聲,他驀然擡眸,目光和蕭沛語的在空中相撞,“我送你回去。”厲景鎬站起身準備伸手扶着蕭沛語。
蕭沛語躲開他的靠近,“不用,我自己打車就可以。”
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亦或者說她就是沒有任何的情緒,一個心都死了的人,還能有什麼樣的情緒,心如死灰般的哀默本就是平靜的。
此時的她便就是哀莫大於心死吧。
“沛語,我有話對你說。”厲景鎬拉着她已轉身的手腕。
蕭沛語回眸,眼神裡是一望無際的空洞,“好啊,正好我也有想說的話。”
蕭沛語說想回她的出租房,回去海邊別墅還是要面對張美麗的,不被祝福的愛情,果然最後的結局都很悲慘。
厲景鎬沒有拒絕,他本想給她重新買個房子的,可怕她拒絕,也沒敢提這事。
車子開到市中心的時候,蕭沛語說道,“景---我們一起去趟超市吧。”
“好。”他好像還從未陪她去過超市。
超市裡可能今天是週末的關係,來來往往的人比較多,厲景鎬擔心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一隻手攔着她的腰,一隻手推着購物車,在別人眼裡看來,他們真的很像一位新婚的夫婦。
蕭沛語將腦袋很依賴的靠在厲景鎬結實的肩膀上,“你知道嗎?剛和你結婚的時候,我做夢都想你能陪我一起逛超市,買你喜歡吃的肉,買我喜歡吃的菜,我們會爲了買那個牌子的醬油而鬥嘴,可你,一次都沒有陪過我。”
“對不起。”過去的那些疏忽,他好像也只能說對不起了。
靠在他肩上的腦袋搖了搖,“沒有,如果你是那種天天陪我進超市的男人,說不定我也就沒那麼迷戀你了。”
“謝謝你沒有放棄對你忽視的我,謝謝你的厚臉皮。”回憶着那段過去,他性感的嘴角噙着幸福的笑意,可那笑容的背後,真真的苦澀。
蕭沛語嘟着小嘴望着厲景鎬,雙手像個孩子一樣的圈在他的脖頸上,“這輩子,我再也不厚臉皮了,以後就算再想你,我也不見你了,下輩子我也不要再遇到你,下下輩子都別讓我,記起你。”
她努力的讓自己保持微笑,可心裡那沉澱的苦澀卻讓她的笑容顯得那麼讓人心疼,他低頭在她脣上吻了一下,“好,這一次都聽你的,不想,不見。”
這句話說的有多吃力,他只感覺自己的喉嚨緊的都麻木了,如果這是她想要的,他還有什麼理由不給她呢?
回到家裡蕭沛語就進了廚房,一個月沒回來,屋子裡有些黴味,厲景鎬去開窗透氣,之後也進了廚房,他從她手裡拿過菜刀將她擠到了一邊,“出去吧,我來就可以,你還需要休息。”
流產才一週,的確需要休息,蕭沛語看着他拿着菜刀的手在菜板上游刃有餘的切着肉,“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
“你不在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就感覺所有的飯菜都食如嚼蠟,那天我特想回家能吃到你做好的飯菜,可我回到家的時候,家裡安靜的讓我害怕,原來,你走了,被我趕走了。”後面的一句話他的聲音特別的低沉,彷彿只是說給自己聽得。
“後來我就學着你平日裡做飯的樣子,給自己做了一頓飯,你才最後怎麼着了?”厲景鎬垂眸淡笑着問蕭沛語。
蕭沛語搖頭,心想一定很難吃吧。
“我一邊吃一邊哭,直到吃完了所有的飯菜,那是我長這麼大,哭的最慘的一次。”
哭了,是因爲她不在了嗎?是因爲那個時候他需要她的時候,發現她已經丟了嗎?
蕭沛語卻笑了,“這麼說其實你偷偷看我做飯的樣子了,對吧?其實那個時候,你早就被我迷得神魂顛倒了是不是?還不承認,是不是那個時候你就覺得在我面前就得酷酷的啊。”
厲景鎬凝視着蕭沛語,是啊,那個時候他怎麼就不能說,他已不能沒有她呢。
蕭沛語坐在客廳沙發上看着厲景鎬在廚房裡忙活着,這輩子都沒奢侈過,能吃他做的一頓飯,卻在這個時候,享受了一次。
多想走過去,從他的身後抱緊他,對他說,“謝謝你曾經爲我哭過。”
爲什麼一輩子 就這麼難呢?
厲景鎬拿着碗筷從廚房裡走出來,“開飯了。”房間裡瞬間被誘人的香味充斥。
桌上擺着簡單的兩菜一湯,很溫馨很有家的味道,這一刻蕭沛語只感覺鼻酸的厲害,從未有過的歸屬感,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每次都是她做好滿滿的一桌飯菜等他回家,而他要麼就是好幾天不回來,要麼就是喝的爛醉如泥,回來直接倒頭就睡。
他們真的很少能這樣坐在一起吃頓簡單的家常便飯。
坐在餐桌前的兩人都很沉默,蕭沛語只感覺沒咽一下都卡在喉嚨裡難受,不是飯菜不好吃,而是怕嚥下去就再也嘗不到這個味道了。
厲景鎬盛了一碗湯寄給蕭沛語,“以後吃飯也要先喝湯,養胃。”
如此和諧的一個畫面,如果出現在以前,那該多好,可現在,他們能感覺到的,全都是悲哀和憂傷,甚至是絕望。
“好喝嗎?”厲景鎬看她一連喝了好幾口,不禁問道。
蕭沛語點點頭,勺子還放在自己的嘴巴,“挺好。”
“那我以後天天給你做好不好?”厲景鎬說着,那雙黑色的眸子裡是掩飾不了的期望,討好。
蕭沛語喉嚨有些發緊,以後……她放下手裡的勺子,擡眸和他四目相視,“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好似這句話,厲景鎬早做好了準備,他悲悲慼慼的笑了笑,有些結局還是他無力改變的,“那我讓李阿姨來給你送,我不出現可以嗎?”
他爲什麼要這樣,驕傲不羈如他,爲什麼要因爲她而變得如此塵埃,“不需要。”
她並不能怪他,可這件事情她該怪誰呢?他明明就沒有錯,卻一直在請求她的原諒,原諒了又能奈何呢?
他們之間從始至終都有剪不完的荊棘,不管是蕭浩煜還是田紫琪,還是他的父母,亦或者那個沾點邊的許念一,因爲早在這些人這些事都沒有出現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離婚了。
“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沛語,我以後給你做飯,所有的家務活都有我來做,你想讓我陪你去哪裡我都陪你去,你想看八點檔我不絕不看財經頻道。”厲景鎬緊抱着她,生平第一次如此低微的說這樣的話,可說出來總比埋在心裡好受一些。
“別這樣,景---,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該爲了所謂的愛情不顧一切的,你媽胸口的那一刀的確是我刺下去的,我不想辯解。”
“我知道那個時候你是不理智的,你根本沒想那麼做,一切都是意外。”
“有那個殺人兇手在殺人的時候是理智的,意外殺人也是殺人,不是嗎?”
“我媽過幾天就能出院了,我相信她不是那種不明事理,不講道理的人。”
“景---我過不去這個坎,別逼我好不好。”
如果故事的結局早已註定,奈何他們還要這般的糾纏不清。
……
一次意外,她拿刀刺向了最愛的人的媽媽,而老天同時奪走的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貝,一切都該結束了,一輩子那麼短,不想在這樣糾纏下去了。
自從蕭沛語的世界裡多了一個厲景鎬,一切都變得不同了,哭過,鬧過,幸福過,甜蜜過,卻唯一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分開過。
那日以後,蕭沛語和厲景鎬就再也沒見過,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蕭沛語都躲在出租房裡沒有出過門,隔三差五的李阿姨會來幫她送一些吃的,她知道那都是厲景鎬安排的。
聽李阿姨說,厲景鎬的媽媽已經出院了,傷口恢復的挺好,他的爸爸也來了,在聽說整件事情的過程時,卻並沒有責備蕭沛語,而是說了張美麗一句,胡鬧。
那件事已經成了他們心裡無法逾越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