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得漂亮!”
邁克爾一把摟住維德肩膀,差點把他撞了個趔趄:“那三個傢伙包圍你的時候,我還以爲這次你要完蛋了呢!”
“走走走!回城堡!我們要開一個盛大的慶祝宴會!”安東尼興奮地喊叫道。
“恭喜你,維德!”
“太棒了!我就知道那些傢伙拿你沒辦法!”
同學和朋友們紛紛涌過來,有的和他擁抱,有的和他握手,有人伸長胳膊試圖拍到他的肩膀,還有人不停地往他面前擠,好像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似的。
弗利維教授尖細的嗓音從旁邊傳來:“我爲你驕傲,孩子!”
塞德里克和哈利也被他們各自學院的同學簇擁着,人們在喧譁中還紛紛扯着嗓子喊叫,興奮讓湖邊的空氣都變得炙熱起來。
其他學校的學生有些臉色很難看。但那又怎麼樣?霍格沃茨的學生們沉浸在興奮當中,誰也不在乎。
福吉挺着肚子站起來,滿臉都是志得意滿的笑容,他故作矜持地跟其他魔法學校的校長握手,跟一些來看比賽的外國巫師握手,滿臉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長桌前面,一個年輕的記者上竄下跳地給部長拍照,他一會兒趴下去,一會兒又站在高臺上,力圖把每個角度的福吉都拍下來,全然不顧自己被人瞪了好幾眼。
維德的視線越過人羣,恰好跟鄧布利多四目相對。
那雙湛藍的眼睛彷彿一汪泉水,裡面閃爍着靜靜的笑意。他微微頷首,嘴角的皺紋也跟着舒展開來,目光中沉澱着柔和與欣慰。
於是維德也點了點頭,嘴角不自覺地向上牽起,眼睛微彎,心頭雀躍。
這一刻,周圍的人影和聲音忽然都變得模糊起來,一張張笑臉宛如化作了流光,最後變成了一個幽暗的洞穴,周圍都是潮溼的黑灰色泥土。
他看到,一隻渾身裹滿泥土的蛤蟆正從冬眠中醒來。
它四肢動了動,鼓脹的眼皮緩緩掀開,露出一雙灰色的橫瞳。
“咕——”
喉囊鼓動,蛤蟆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鳴叫。
它趴在地上,似乎抑鬱了一陣,又像是還沒有睡醒,過了不知道多久,終於笨拙地挪動身軀,緩緩從泥巢中爬出來。
周圍是一片光線昏暗的沼澤地,溼冷的霧氣在淤泥上浮動,維德彷彿能聞到蘆葦和水草腐爛的氣味。
蛤蟆在溼潤的地面上爬行着,身後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跡。最終,它停在一塊長滿青苔的朽木旁邊,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不知道爲什麼,維德覺得自己似乎能從它的聲音中聽出一種悲傷和絕望來。
蛤蟆剛叫了沒幾聲,忽然僵住了——
朽木的另一側,傳來沙沙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踩着枯萎的草正在靠近。
黏液從蛤蟆背後滲透出來。
它縮了縮脖子,正想找個地方藏起來,頭頂忽然被一片陰影籠罩。
蛤蟆緩緩地仰起頭,這個動作對他來說非常艱難。
而在它的頭頂上方,一隻年輕的狼探出來頭來,它的鼻頭溼潤髮亮,琥珀色的眼睛裡閃爍着純粹的好奇。
狼歪了歪頭,伸出爪子,似乎想要抓住那隻過早醒來的蛤蟆。
蛤蟆頓時無比驚恐,它猛地跳起來逃走,鼓突的眼睛似乎直直地撞進維德的視線——
……
夢境瞬間破碎,維德猛地睜開眼睛,手指下意識地攥住了課桌邊緣,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來。
旁邊的邁克爾被他劇烈的反應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含糊地說:“怎麼了?”話剛說完,沒有等到維德回答,他就又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教室裡瀰漫着午後的昏沉,賓斯教授一成不變的嗓音正從講臺上傳來:
“叛亂的根本原因……啊……正如課本第三段所述,源於妖精對魔杖使用權的訴求。但是根據管理法案……”
後排傳來均勻的鼾聲,大部分人都已經睡着了,賓斯教授全當自己沒看見。
維德的呼吸逐漸平復,只覺得後背上的衣服似乎都被冷汗浸溼了。
“怎麼了?”強撐着沒有睡着的帕德瑪轉過頭,小聲問道:“難得來上魔法史課,你居然睡着了?維德,你該不會專門挑這節課來補覺吧?”
“做了個噩夢。”維德含糊地說。
他看着自己攤在桌子上的魔法史課本,眼前似乎又閃過了那隻蛤蟆的眼神……
那種清醒的痛苦、厭惡、空洞……還有遇到危險時,目光中迸發出濃烈的恐懼、還有對生存的渴望……
那雙眼睛裡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東西,讓人下意識覺得,那不是一隻動物所能擁有的眼神,倒像是屬於人的靈魂,被困在一具醜陋的皮囊裡。
以及那雙灰色的眼睛……
維德下意識伸手,按在自己的眼皮上。
溫熱的眼球在指腹下滾動,不是豎瞳,也沒有從臉上明顯的凸起來。
他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但願不是預知夢。
維德也不會讓自己倒黴地、被人變成蛤蟆還無法解脫。
唔……假如有一天,小天狼星被變成了蛤蟆,維德發誓自己一定會在那隻狼把蛤蟆弄死之前找到他,並且想辦法把他變回來的。
……
“噩夢?”晚餐時間,西奧握着叉子,關心地問:“什麼樣的噩夢?”
“別提了。”
維德疲憊地嘆了口氣,夢中的畫面依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給自己拿了塊煎蛋,問:“你剛纔說斯萊特林們最近怎麼了?”
西奧看了看周圍,壓低身體小聲說:“馬爾福好像跟其他人都鬧翻了。”
“這是什麼新聞嗎?”邁克爾託着下巴,無聊地戳着一塊餡餅,翻着白眼說:“他們不是早就鬧翻了?”
“這次不一樣,連潘西·帕金森都不跟他走在一起了。”萊安同樣鬼鬼祟祟地說:“我們兩個有次看到他在廁所裡偷偷哭呢。”
邁克爾手裡的叉子一頓,皺眉說:“我好像聽達芙妮說過,他爸爸到現在都下落不明。”
“這都半年了吧?”西奧也奇怪地說:“他到底去什麼地方了?”
話音未落,萊安就急忙捅了下西奧的胳膊,同時給維德他們使眼色,衆人心領神會的閉上嘴巴。
維德擡頭一看,就見德拉科·馬爾福正從中間的過道走過去,目光冷漠而傲慢,好像誰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維德一愣,目光跟着他移動了好一段距離,直到馬爾福走過去,在斯萊特林長桌的末尾找了個空座位坐下,然後猛地轉過頭。
他的眼睛眯起來,嘴角繃成一條線,神色冰冷而鋒利,好像在無聲地警告——“你在看什麼?”。
維德收回目光,心中微微一動。
怎麼忘了呢?
德拉科·馬爾福也是灰色的眼睛……還有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