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盧娜戴了一對用荊豆花做的耳環,淡黃色的花瓣微微卷曲着,簇擁在耳垂下面。
香氣吸引了一隻夜光螢,它悄然落在花瓣上,尾部散發着柔和而溫暖的光芒,像是多了一盞小巧的燈籠。
在微弱的光芒映照下,女孩的側臉顯得細膩而柔和,像是從童話裡走出來的精靈。
羅爾夫被吸引住了視線,他暈暈乎乎地說:“對……你說的當然是對的。”
隨後,羅爾夫才意識到,盧娜並不是在跟他說話。
他慢了一拍轉過視線,就看到解除幻身咒的維德從草垛後面走了出來。
“這麼晚了,你們兩個來這裡做什麼?”維德先發制人地問道。
“我們來找茨茨甲蟲。”盧娜輕快地說。
她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玻璃瓶,裡面放了一根細細的樹枝,幾隻金色的甲蟲正趴在樹枝上,一動不動。
“茨茨甲蟲?”
維德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小昆蟲,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些小傢伙的身上也隱約帶着魔力,只不過比弗洛伯毛蟲還要微弱。
大概也就相當於一顆比比多味豆的程度。
“茨茨甲蟲通常在神符馬的棲息地附近活動,有時也能在古老的墓地或者廢棄的城堡裡發現它們。”
提到自己的專業領域,羅爾夫立刻變得神采奕奕。
他口若懸河地說:“它們以神符馬身上分泌的油脂和雜質爲食,也會捕食一些很小的昆蟲。另外,茨茨甲蟲還是護樹羅鍋最喜歡的零食之一。”
維德明白了:“你們在幫護樹羅鍋找食物?”
“是啊。”盧娜發愁地說:“我的朋友艾洛最近精神不太好,我覺得它可能需要改善一下口味,這樣才能開心起來。”
“然後我說我們可以晚上一起來找。”羅爾夫補充道:“因爲阿杰爾最近也不太活躍。”
“神符馬的脾氣可沒那麼好,而且萬一被布斯巴頓的人發現,你們兩個可能會有麻煩。”
維德抽出魔杖說:“我也來幫忙吧。弄到足夠的甲蟲以後,你們就趕緊回城堡去。”
羅爾夫點點頭,拉着盧娜跑到維德身邊,琥珀色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少年巫師。
只見維德手中的魔杖輕輕一揮:
“茨茨甲蟲飛來!”
——儘管飛來咒一般只能對無生命的物體使用,但是像甲蟲、青蛙、嗅嗅這一類的魔法生物通常也無法抗拒召喚。
話音剛落,幾十只金色的甲蟲就從馬廄的各個角落、還有神符馬的身上飛了過來,噼裡啪啦地落在維德面前的地上,簡直像是下了一場甲蟲雨。
“夠了夠了。”盧娜連忙道:“也用不了那麼多。”
她和羅爾夫蹲下來,各自撿起幾隻甲蟲塞進玻璃瓶。剩下的茨茨甲蟲茫然了一會兒後,循着氣味飛快地爬向馬廄。
“我們走吧。”盧娜看着羅爾夫,笑着說:“把甲蟲餵給艾洛,然後我們就回城堡。”
“好啊!”羅爾夫不由自主地跟着笑道:“我保證,它吃完以後,肯定立刻就會精神起來。”
……
護樹羅鍋都生活在迷宮的灌木牆上,他們是學生們在參加迷宮遊戲時,必須攜帶的夥伴。
理論上,跟學生搭檔的護樹羅鍋是隨機的。但這種生物雖然個頭小,脾氣卻很大,性格也十分鮮明。
碰到喜歡的學生,它們恨不得一整天都纏在身上;而碰到不喜歡的人,護樹羅鍋則是愛搭不理。
艾洛和阿杰爾就是迷宮中的護樹羅鍋,幾人剛走到灌木圍牆旁邊,一隻小小的護樹羅鍋宛如早就在這裡等着一樣,迫不及待地伸出細長的手指,勾住了羅爾夫的圍巾,掛到了他身上。
“阿杰爾!”羅爾夫高興地說:“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他拿出玻璃瓶,那隻綠色的護樹羅鍋立刻跳過去,用渾身的力氣去拔開塞子隨便一丟,整條如同樹枝般的手臂都伸了進去,抓住一隻甲蟲拿出來,然後湊上去吸食汁液。
羅爾夫乾脆把手臂橫過來,託着玻璃瓶和護樹羅鍋,好方便他的朋友進食。
但是等找到盧娜的小朋友“艾洛”時,它卻並沒有如願振作起來。小小的護樹羅鍋蜷縮在枯黃的樹枝上,青綠色的皮膚變得灰暗乾枯,彷彿樹皮失去了水分。只有小爪子偶爾屈伸一下,才能證明它還活着。
金色的甲蟲被放在身邊,它也沒有表現出一點活力,只是挪了挪身子,彷彿發出了一聲悠長又萎靡的嘆息。
“它的狀況比我上次看到的時候變得更差了。”
盧娜跟維德兩人說了一句,然後小心地把護樹羅鍋捧起來,若有所思地低聲說:
“哦,親愛的,你是不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被彎角鼾獸吸走了生命力?還是生病了?羅爾夫……龐弗雷夫人能給艾洛治病嗎?”
“恐怕不行。”
羅爾夫湊過去看了看,捏起艾洛的一隻爪子然後放下,爪子軟綿綿地落在盧娜的掌心。
“這種狀況很罕見,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只能把它寄給我爺爺,他或許知道該怎麼治療。”
“等等……”維德說:“把它給我看看。”
盧娜小心翼翼地把護樹羅鍋放到維德手心,他盯着看了一會兒,口中低聲唸叨着晦澀的咒語。
羅爾夫看着維德——此時他的目光,跟曾經維德看着鄧布利多施咒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片刻後,維德擡起眼睛,肯定地說:“它應該是受到了什麼黑魔法的影響。”
“黑魔法?”盧娜和羅爾夫異口同聲地說。
維德沒有解釋自己判斷的根據,只是用魔杖指着掌心的護樹羅鍋,低聲念着通用的解咒。
這個小傢伙並沒有真的被詛咒,只是沾染了一些不好的氣息,算是一隻不幸被殃及的池魚。
幾分鐘後,它稍微振奮了一些,勉強支起身體,頭頂的葉子晃動了兩下,嘴裡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
盧娜湊近,認真地問:“你是不是想跟我們說什麼?”
艾洛:“嘰……咕咕……嘰嘰嘰咕……”
盧娜盯着它,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聽懂了沒有。但維德看着她沒什麼表情的臉,總覺得有點懸。
不過幸好,這裡還有另一個可以跟艾洛順暢溝通的生物。
阿杰爾原本正在“咔嚓咔嚓”好像吃薯片一樣,啃着甲蟲乾枯的翅膀。此時它猛地擡起頭,專注地聽着,渾身一動不動,只有頭頂的葉片微微搖晃。
片刻後,阿杰爾猛地激動起來,細長的爪子緊緊揪住羅爾夫的衣領,小眼睛瞪得圓圓的,不停發出急促的“咯咯”聲,像是急切地想要表達什麼。
“等等,等等,彆着急。”羅爾夫連忙說:“我又不是我爺爺,沒辦法一下就理解你們的意思……”
護樹羅鍋放開羅爾夫的衣領,腿上一用力,跳到了旁邊的灌木牆上,然後回身對幾人招招手。
這個意思就再明確不過了,幾人都跟了上去,沿着迷宮外圍的牆走了十幾分鍾後,護樹羅鍋指向不遠處的一叢茂密灌木,發出尖銳的“嘶嘶”聲。
“那裡有什麼?”盧娜好奇地說,一邊朝那邊走去。
“等等。”維德攔住她:“別隨便靠近,你不知道那裡有什麼。”
“小心點。”羅爾夫艱難地解讀着阿杰爾激動的表達,斷斷續續地說:“它說——危險……很臭……髒東西……”
說話間,維德魔杖一揮,低聲唸了句:“移形換影。”
整株灌木搖晃着,根系鬆動,被無形的力量緩緩撥開。
維德發現,這比他預想中的要輕鬆很多——彷彿這株灌木不久前才移動過,根系還沒有來得及深入泥土當中。
隨後,他心中這些多餘的想法就消失了,只有絲絲縷縷的涼氣從心底冒出來。
土坑中,腐朽的氣息瞬間涌出,讓人忍不住捂住鼻子,羅爾夫的護樹羅鍋更是第一時間朝遠處跑去。
烏雲緩緩地移開,月光自夜空垂落,照亮了坑裡那一具森白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