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糟糕的天氣籠罩着整個江城的夜空,漆黑的深夜,突降的大雨,像一股清泉,捲走了城市的燥熱。
卻給季瑾之帶來了莫大的災難,她蜷縮在被子裡,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左腿,劇烈的疼痛讓她根本承受不住,臉色也煞白到了一定程度。
海利適時的拿了一條幹淨的毛巾過來,遞給了她,然後,又繼續一言不發的握着她的手,黑白分明的小眼睛裡,滿載了太多的關切和憂心。
季瑾之將那條毛巾塞進了嘴巴里,緊緊地咬着,才能略微化解一絲這種骨肉分.裂的疼痛。
漫長的痛苦仍在繼續,但她的鼻尖,去似乎嗅到了什麼味道,不禁目光也跟着疑惑了起來。
起初,季瑾之以爲是自己因爲這種劇痛,而分心了,完全就是錯覺,但後來,海利也注意到了。
孩子的嗅覺感官都是很靈敏的,他嗅到怪味的一瞬,就站了起來,同時慢慢的放開了季瑾之的手,道,“媽媽,好像有什麼東西點燃燒着了的味道……”
季瑾之也覺得是,但她此刻身上的劇痛,讓她哪裡還有什麼氣力說話。
海利又嗅了嗅,還是覺得不對勁,就從房間裡跑了出去。
接下來,就聽外面傳來孩子的一聲尖叫,“啊!”
季瑾之的心猛地一下縮緊,下意識掙扎的想要下牀,但腿上的劇痛,根本讓她動彈不得。
海利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語無倫次的說,“着,着火了!”
她驀然一驚,嘴巴里的毛巾,也同一時間掉落,季瑾之說,“怎麼着火了?”
海利搖頭,“不知道,好像火從樓下着起來的……”
畢竟是個五歲的孩子,這種情勢,根本從未見過,慌亂也是自然的。
一瞬間,季瑾之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就算腿上再疼,就算真的能斷掉,她也不能再繼續逗留於此,所以,她努力掙扎着,起身下牀,步履蹣跚的往房間外走去。
海利緊跟着她,因爲緊張,小手緊緊地拽着季瑾之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媽媽就會跑掉了一樣。
待季瑾之從房間裡出來,外面已經是一片火光竄天了,樓下的傢俱牆壁都在燃燒,烈火橫飛,像一個巨大的焚屍爐,帶着毀滅的氣息,舉起了死神的鐮刀。
小區裡停靠在路邊的黑色邁巴赫,陌少川靠着椅背,一隻手不斷的按摩着自己的太陽穴。
身體攝入了太多的酒精,導致此刻的大腦頭疼欲裂。
他確實酒量極好,尤其是最近這幾年,因爲脊背受傷的緣故,時不時的舊傷復發,疼痛難忍,邁克爾給他的那些鎮痛藥,已經起不到太多的效果,而酒精,就成了唯一能解救他的良藥。
長期的嗜酒,導致他酒量越發變好,但再好的酒量,也有喝多的時候,比如現在。
他靠在那裡,本來,看到陌啓年離開以後,他就想推門下車的。
陌少川想過去,和她繼續剛剛的話題,想問她,是不是已經想到了什麼……
但他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覺得,不能借着酒勁做出什麼糊塗的舉動,所以才收回了手,靜靜的靠在座椅上,看着陌啓年開着黑色的法拉利離開,他又慢慢的拿出香菸,點燃了一支。
沒一會兒的功夫,車廂裡便煙霧瀰漫,而恰到好處的煙氣,也籠罩了他此刻眼眸中的諱莫難懂。
淡淡的煙氣在指尖縈繞,此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看着上面的來電顯示,是星月灣,就馬上猜到這個時間點,會是誰給他打來的電話。
他氣憤的咬了咬牙,一把掛斷了電話。
電話剛被掛斷,又再次響起。
如果是李維琪,她不會有如此大的毅力,那個女人雖然總纏着他,但最起碼的尊嚴,她還是要的。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
快速的接起了電話,那邊傳來女孩甜甜的聲音,“爸爸……”
陌少川的心咯噔一下,馬上摁滅了手上的香菸,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對電話裡的女兒說,“果果乖,爸爸馬上就到家了,最多半個小時。”
他開車緩緩的駛出小區,正要上路,眼角的餘光忽然被一片強光所吸引,轉眸往那邊方向掃了一眼,看到不遠處的小區裡,一片火光四射,劇烈燃燒的火苗,在夜空中,像濃妝豔抹的舞娘,舞動出曼妙的身姿,露出恐怖的笑容,引人膽寒。
這場大火在深夜中燃着,多數人都睡去了,報警時間肯定延遲,陌少川深吸口氣,拿過了手機,撥通了火警電話。
報過警,他準備再度離開,但眼皮卻狂跳個不停,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在一點點蔓延,他下意識的又往火光的方向掃了兩眼,猛然間,會然想到了什麼,下一秒,車子快速調頭,往失火的地點衝去。
等陌少川來到失火現場時,發現正是季瑾之的獨棟小洋樓失火,火勢蔓延的極其迅速,短短的幾分鐘,便已經包圍了整個小樓。
大火無情,像吞噬人的索命符,陌少川頓時酒就醒了,他將車丟在一旁,顧不上其他,一個箭步衝進了火海之中。
他已經失去了她兩次,傷害了她無數次,這一次,不管發生什麼,就算是死,他也要和他們母子倆在一起!
劇烈的大火,引發了燃氣爆炸。
連帶着樓下停着的轎車,一併被沖天的大火席捲,發出接連的爆炸聲。
熊熊燃燒的大火,和接踵而來的幾次爆炸,讓現場更加一片狼藉。
而就在這一片洶涌的火海中,陌少川抱着季瑾之大步的走了出來,背後是猛烈的爆炸聲,衝擊的碎片以極快的速度,撞到了陌少川的脊背,他疼的一皺眉,身體順勢前傾,但卻沒有放開手,仍舊緊緊地抱着懷裡的她,身體卻承受不住劇烈的疼痛,踉蹌的又走了幾步,終於沒忍住,雙腿一軟,摔倒了地上。
消防車和救護車隨之趕來,控制火勢蔓延,和護理傷者。
有醫生來到陌少川身邊,看到他白色的襯衫,脊背上已經被鮮紅的液體覆蓋,不禁說,“先生,您受傷了,我先替您看看……”
話沒說好就被陌少川擡手拒絕了,他只說,“我沒事,先看她,還有孩子。”
早在火勢控制不下,季瑾之發現前後門都被大火堵死,自己可能無處逃生時,就在最短的時間內,利用牀單,將海利從二樓的窗戶送到了外面。
所以,等陌少川衝進火海里的時候,只看到被大火吞噬的二樓,她蜷縮着身子縮在一角,不知是因爲失火的驚恐還是害怕,總而言之,她的身體在不住的瑟瑟發抖。
他來不及顧及其他,快步衝過去,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安慰說,“不怕啊,我來了,我來了……”
那一刻,季瑾之因爲腿上劇烈的疼痛,而臉色蒼白至極,幾乎是擠出氣若游絲的力氣,手指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襟,着急道,“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在哪裡?”陌少川開始四處尋找。
她聲音微弱的說,“孩子在外面……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都說女子天性本弱,卻爲母則強。
不管是任何時候,身爲人母,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孩子和你我都要管!”說着,他快速的脫掉了自己的西裝外套,罩在了季瑾之的身上,並抱着她在爆炸的前幾秒內,逃了出來。
外面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勢不大,對火勢幾乎沒有任何的抑制作用,消防人員仍舊忙前忙後。
陌少川看着躺在救護車上的她,此刻,已經昏迷了過去,而那個孩子,被救護人員從後院的角落裡找到,抱着送來了車上。
孩子小小的,有些瘦,但很白淨,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視線掃過陌少川,注意到救護車上的季瑾之,海利掙扎着衝了過去,趴在她懷裡喊着媽媽。
陌少川謂然嘆息,當夜,陪着他們母子一同去了醫院。
季瑾之因爲射入過量的粉塵氣體,暫時陷入昏迷中,但並不礙事,海利的手臂上有輕微刮傷,是在從二樓逃生時,不慎劃到的,護士姐姐就給他貼了幾個創可貼。
至於陌少川,因爲爆炸時被物體撞擊,受了比較嚴重的外傷,醫生給他做了包紮處理,建議他再去拍個片子,但被他拒絕了。
他自己的身體,又豈會不清楚。
脊背上新傷加舊傷,如果真的拍片,怕是又要耽誤不少時間了。
從處理室出來,看到海利小小的一個人,坐在那裡,模樣分外的悽楚,惹人憐惜。
看着這一幕,陌少川忍下了心裡的酸楚,走過去,蹲身在孩子身邊,輕聲道,“你就是海利吧?”
海利看着他,片刻後,說出的話,格外驚人,“叔叔,謝謝你救了我媽媽。”
陌少川怔了一下,想不到,這孩子竟然這麼懂事……
來不及多說其他的,就有護士招呼海利過去,他們比較喜歡這個長得帥帥的小帥哥,買了些吃的,哄着他吃。
陌少川也趁此得空進了病房,來到牀前,低頭看着她。
此時的她,臉上的妝容已經褪去,說不出的蒼白,脣上沒有一絲的血色,虛弱的好似一個虛幻的泡沫,隨時都有消散的可能。
他站在那裡,目光不住的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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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意間,卻聽到她在昏睡中,嘴裡似乎在呢喃着什麼。
陌少川俯下身,不禁身體一滯,他清晰的聽到,她在低低的道着他的名字。
她叫的是,“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