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暴雨又打雷,誰有心情來看熱鬧?
幽深的眼眸看着房間裡的另一個女人。
她穿着高領的白色毛衣,腰挺得筆直地坐在椅子上。
房間裡沒有把主燈開起來,只開了盞顧老太頭頂上那小吊燈犯。
朦朧泛黃的光線打在她白嫩而泛着微紅的臉上,使得她整個人更加寧靜慌。
此時,就見她聽到聲響,也擡眼望了過來,看到他,眼神裡泛起絲驚異,還帶着幾分無措,薄脣微抿,似是想到什麼事情,神色很快凜然下去,只是再如何板着一張臉,也掩不住那神情間自帶着的幾分楚楚動人的韻味。
不過把視線停在他身上幾秒,很快,她就低下頭,安靜地盯着別處。
顧又廷收回視線,淡淡應了一聲,接着走到顧老太身邊坐着。
雖是沒擡眼,但從聲音裡能辯出,他坐在了牀邊的右邊,她正對面的位置。
想着那人這會來到了醫院,也並不是無空閒,卻是對她爽約了。
不想去看那人,謹言沒有擡眸,輕聲說:“我先走了。”
顧老太卻擡頭看了時鐘,然後說:“才十點,走什麼,老二纔剛坐下,我還不能和他說幾句話了?”說這話時她不滿地盯着謹言,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換作平常,個個不見蹤影,我這回要不是生病,能見到你們?”
謹言剛動了下的身子頓住,知道顧老太識會了她的意思,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她剛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會無論如何是不想再坐下去,卻一時也找不到什麼理由,這才擡眼看向對面的男人,面上一點反應沒有,心裡更是對他恨得牙癢癢的,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明明已經和他離婚了不是嗎?
五年之久,他卻從來不告訴顧老太?
頭痛間,眼見對方無動於衷,沒有半點要爲她解脫的意思,心裡煎熬,想要將剛纔被他打斷的話給圓了,就見剛離開的那個小護士走了進來,提醒老太記得吃完藥再睡,神情一動,想到顧老太的身體,再憋屈,卻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謹言重新坐回椅子上,一言不發。
顧又廷則是神情淡然地和着顧老太聊天。
“你剛來之前,我才和她說起,讓你們回頭去廟裡求個籤。”
顧老太瞅了眼明顯是軟柿子的白謹言,也不顧忌老實人了,撒起謊來,眼不眨心不跳,神情坦然地看着顧又廷,“她說這週日有空,隨時都可以去,正好你過來了,你這個週日有沒有空?這個籤要夫妻一起去求才有效噠!”
四周安靜,謹言呆住,去求的什麼籤,她很清楚,臉刷得一下就紅了。
白謹言怎麼也想不到顧老太會誤解她的意思,她剛纔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答應啊!
她一時窘迫,不由看了眼顧又廷,好在對方看起來也沒有半點興趣的樣子。
“她都決定了,可見我的意見並不重要。”
顧又廷沒有如她預想的那樣冷着臉,擡眼淡淡看了謹言一眼,嗯了一聲。
顧老太還以爲這會是場長久戰,卻想不到如此順利,喜出望外,忙說,“那你回頭記得把那天的時間空出來,實在不行半天也行,我聽老劉說那高人十分淡泊,也不管去求的人是窮是富,一律都是一視同仁,所以你們那天得早點過去,不然人太多,有可能排不上……”
顧老太一點不掩飾自己的興奮,謹言聽得更急,在心裡反覆琢磨,他是什麼意思?
瞅着那小女人眉宇間滿是急色,已快按捺不住,卻仍是咬着脣不作聲。
只笑小女人瞻前顧後,難怪處處被人欺壓。
不動神色收回視線,顧又廷淡淡的勾起脣角,“你安排吧,我到時準時去就是了。”
謹言聽着那人的聲音,咬着脣,心想:他明知有了小熊,還答應顧老太去求籤?
這兩個人,算起來也結婚七年了,怎麼看起來,這麼像……新婚夫妻呢?
分別看了他們一眼,覺得十分別扭,具體什麼個別扭,又說不上……
顧老太雖是心有疑惑,卻也不作它想,只沉浸於這倆人的配合,眉間仍有喜色,“誒,我等明天一早就打電話給老劉,問問他看怎麼跟高人約
時間,回頭你們過去了,特別是老二,記得態度要放低些,別拿着平時的姿態去對着高人,要知道高人可是很神的,你們要是態度不誠懇,人肯定知道,回頭高人要不搭理你們了。”
謹言看着不作聲的男人,覺得這人有時候真的比川劇變臉的速度還要快。
就好比昨天晚上,他還語重心長地教着你有關於商場上的知識,雖是皮毛,卻能感到那絲好意。但不過一晚上的時間,他就又變成另個窮兇極惡的模樣,恨不得把你吃進肚子裡的兇殘……有時候對小熊還黑着臉,明明看着不喜歡小孩,現在卻又答應他媽媽去廟裡求子。
她想,顧老太這副熱衷的模樣,是真的渴望孫子了吧?
若是讓她知道小熊的存在,到時候,只怕事情會更復雜了……
至少,目前顧又廷對小熊存在的,不過是想要打擊她的想法,而顧老太卻不是……
她坐在那裡,心裡面亂糟糟的。
腦袋一片混亂,她這才擡眼去看男人,
卻在擡眼間,對上顧又廷的眸子,他漆黑的雙眸正盯着她。
這邊,顧老太正瞧着自家兒子,卻見他的視線放在另一邊,順着視線看去,不出意外,是那種低眉順眼的臉,倆人正若無旁人地對視着,她無言地擺擺手,下逐客令:“時候不早,沒事的都走了。”
謹言如釋重負,立刻就要從椅子上起身,只盼着快他一步離開這裡。
卻因爲太急,有些踉蹌,險些摔倒,幸好穩住了。
雖沒有摔倒,顧老太卻還是皺起眉,“又不是小孩子,怎麼這麼冒失?”
卻見那道利銳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因心中那點小心思,謹言有些訕訕的。
想到自己迫不及待要離開,不知顧老太如何想,眼裡露出慚愧的神色,漸漸低下了頭。
本還冷着臉的男人,看着她像犯錯的孩子羞愧地低着頭,也不再皺眉,神情柔和了幾分。
“瞧你們感情好得很,在長輩面前也不顧忌,看着就心煩!走吧走吧!”
謹言也不反駁,只輕着聲音向顧老太告辭,很快從病房裡出來。
聽到身後隨即響起的腳步聲,她不做聲,沉默着往前走。
無論是腦袋還是內心都十分混亂,一點不比剛纔在病房裡省心。
她加快了步伐,往剛打開電梯走進去,看着緩緩關上的電梯,鬆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對不對,但卻是明白了:他在耍着她玩,求他沒用。
這時,只見電梯門正要關上,卻被一隻寬大的手掌輕輕按住。
她一時發怔,只見電梯門就像平時的她,一時受驚,連忙往兩邊分開。
明知是誰,她仍看了眼,門口站着身材健碩的他。
她很猶豫,想着他要是進來了,她立刻就走。
顧又廷站在電梯外,擡眼看着她,半晌,走了進來,直接按了閉合鍵。
謹言被他的舉動氣到,卻也不想主動搭理,低頭打量自己的腳尖。
他站在她身側,看着空空的前方,一路沉默。
奇異的氣氛令人急得耳熱面紅,她只能咬脣,強忍着。
只見電梯來回進了幾個人,好不容易捱到了一樓,她一下就迅速出去。
可是,今天註明是個對她無益的日子,她剛來到醫院門口,就見正在下着傾盆大雨。
她一時間更是急的不得了,不由回頭望了眼,見那高壯的身軀正在逼近她。
一下子,倔性上來了,她也不管是不是下着暴雨,雷會不會打得更大,就雙手作勢遮在頭頂,往外面就跑出去,剛跑幾步,成串的雨點就砸在身上,兩隻手也遮擋不住的雨繼而打在臉上,伴隨着這暴雨,頭頂上響起一道響雷,令人一驚。
那雷越打越大,一聲接着一聲,令人心驚,謹言越跑越快,幾乎要跑到前面等車的路口,手腕卻仍被身後
的人一把捏住,她只覺這會比那暴雨驚雷還要令人恨不得迴避三尺,她使勁想要甩開,卻見那人的手掌間越收越緊。
謹言不知是氣的,還是氣的,身子直髮抖,轉過臉,狠狠瞪着他。
顧又廷又把人往前拉了一把,瞧着她被雨淋得溼漉漉的臉,冷着臉:“你幹什麼呢?”
她幹什麼?
如果不是他搶走了小熊,又刻意把她叫來醫院,她會在這裡淋雨?!
想到這,謹言心裡極其膈應,也不應,想將那可惡的男人使勁推開!
顧又廷沒理會,只瞧着一張臉漲得通紅的白謹言,老神在在。
白謹言被逼急,也不去管什麼,低頭就在他大掌上狠咬了口,力度大得幾乎以爲要見血了,趁他分神,使足了力氣一把將他的手掌推開,急急忙忙就往前跑,剛跑了沒兩步,就被人扣住腰身,隨即整個人給摔進一個寬厚的懷抱裡。
謹言越掙扎,手上的動作就越緊,男人身上帶着獨有的氣息不斷透過喘氣傳過來,使人更覺混亂。只見她十分倔,不停想着要掙脫,他倒是手掌一鬆,她一驚,趕緊要開,只等她一轉身就又被人重新撈回了懷裡,她惱羞成怒,繼而繼續掙脫,他接着隨她,然後又將她抓回,如此反覆,男人不停逗弄着她,只當好玩。
這人淋過雨,僅着一件衣服的胸膛緊着她的胸口,又在不停地糾纏間擠壓着她,待發覺後,她又是羞又是憤,只恨得將他狠狠推倒在地,氣道:“顧又廷,你快放開我,你再不放開,我就喊了,你不像我,到處都有人認得你,你快放手……放開我。”
可他卻不以爲意,低頭看着她白皚皚的臉:“下着暴雨又打雷,誰有心情來看熱鬧?”
謹言被他一番話噎住。
頭頂是傾盆大雨,她早就沐得渾身溼透,寒意入骨,不由有幾分打顫。
整個人被拉走,他一隻手拉着她,一隻手去開車門。
謹言只當他要將她拉上車,一愣,轉身就要跑,身上卻多了件男式大衣。
那大衣,是他早上穿着的那件。
那衣服暖烘烘的,帶着些許的煙味,卻也不難聞,蓋在身上,一下遮走了不少寒意。
他爲什麼要把大衣給她穿?
明明是他拉着她,讓她在這淋雨,爲什麼又要怕她冷呢?
她覺得這人,真是反覆無常,心思複雜,令人猜不透。
謹言咬咬脣,只覺再沒出息也不能這樣,很快另隻手,就要去拿下大衣。
“上車!”
手剛碰到大衣,還沒有動作,就被另只大掌覆住,耳邊是他男性化十足化的嗓音。
她氣極,又開始掙脫起來,這會,卻掙脫得十足輕鬆,不過掙了兩下,就見他鬆開了她。
她怔忡,就想跑,卻聽身後的人冷聲問:“你要去哪?不想要孩子了是不是?”
謹言聞言,一驚,猛地停住凌亂的腳步。
想到小熊,心裡不是不難過,她停了會兒,返回身,看着他慢慢說:“我想來想去,一直想不出你今晚叫我來的原因,但我現在想通了,你拿準了我的軟肋,知道我一定會過來……我知道,這些事情你從沒放在心上,只當那是閒瑕時抓弄人玩打發時間,如果再加上我驚慌抓狂的樣子,更能爲你的生活添點樂趣,是嗎?”
顧又廷神色如常瞥她一眼,墨黑墨黑的眸子閃過絲精光,沒答話。
謹言伸手擦了擦溼淋淋的臉,很快,調整好情緒,主動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不愧是個商人,因爲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會順從。
車身外面的男人看她一眼,下一瞬,進到車內。
倆人僵持着,一路無聲。
由於今天不是司機開的車,他掌握着方向盤,速度很快,不多時就到了。
車子停下,她看了窗外的景色,十分熟悉,幾乎是一懵:“小熊在這?”
他沒有答話,開了車門,就往外走。
看着那住了兩年的地方,謹言又是一愣,轉身去開門,跟上
他。
他走得快,很快就開門進去,她咬牙,跑着跟上,進到屋裡,四周黑漆漆。
哪裡有半點住人的動靜?
他這麼晚,帶自己來這裡的企圖,幾乎不言而喻!
意識到自己又上了當,謹言霍然轉身,準備離開之際,才發現他不知何時來到面前。
又急又慌,混亂之間,也沒發現他手上正拿着類似文件的紙張。
顧又廷高大的身子就擋在門口的方向,低眸瞧着她一頭溼透了的長髮正貼在發白的臉上,神情帶着十足的戒備和失望,眼睛裡滿滿是被騙後的受傷,十分的楚楚可憐,卻沒有令他有半點的動搖,淡淡地看着她:“你去哪裡?把東西看完再走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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