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重重險阻,遇到過沙塵天氣,遇到過大雨天氣,甚至遭遇過崩塌的山石,還有洪水導致的泥石流。
在各種惡劣的氣候和險要的地形條件下,這條尋礦之路變的異常艱難,駱駝和人都只能沿着崎嶇的小道前進,一不小心駱駝或人就可能失足滾向山下、貨毀人亡之事時有發生。
這還僅僅只是尋礦之路,不知道那些搬運玉料下山的人,該多麼辛苦了。
“獨眼,你以前運過預料下山嗎?”張天元問道。
“嗯,運過,小料的話是靠着駱駝或者毛驢來運的,爲了運料,基本上每一年都會有不少駱駝和毛驢被山石砸死,有時候人也難以倖免。這是小塊的,而大塊玉料只有推倒山下較平緩地段或河中,再人拉、肩扛,一點點的搬運到轉運處。如再遇洪水的‘洗禮’,更是雪上加霜。所以採玉人經受的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考驗,沒有過硬的身體和超人的耐力,絕非常人所能承受……”獨眼感慨道:“幹這一行的,基本上都是把頭綁在褲腰帶上的,說不定哪一天就死子啊路上了。”
“沒想到採玉人竟如此辛苦。”張天元有些震撼了。
“何止如此啊,我給你說個真實的故事吧,還是我叔叔的事兒。大概是90年那會兒,他帶領採礦隊在野牛溝一帶開始尋找新的玉礦。因山路險要,山道崎嶇,主要依靠的交通工具就是駱駝或毛驢。食物或給養很難得到補充,常常是渴了喝冰水。餓了啃幹饢,就這樣,一干就是三年,卻不見‘玉’。如同終年耕作,卻顆粒無收的農民,大家幾盡絕望……”古麗扎娜忍不住插嘴說道。
“後來呢?”
“說神靈賜福,不如說是在信心的支撐下,終於苦盡甘來。94年新礦終於出‘玉’了,整整花了將近四年時間啊,那段時期,我叔叔可是老了不少。”古麗扎娜嘆了口氣,彷彿是想起了當初他叔叔找到玉礦之後,那痛哭流涕的樣子。
“所以說,熱愛生活。珍惜玉吧!玉的靈性和精神裡還包涵着採玉人對人們一份深深的祝福!”司馬義冷不丁來了一句,但是卻很有深意的話。
這番話,讓張天元不由聯想到,採玉人何嘗不具有“玉”堅實,剛韌的一面呢?
這些人辛苦地尋礦、採玉,就爲了賺一點錢。而真正賺大錢的卻是那些老闆,當燈紅酒綠的城市裡,人們佩戴着玉器的首飾炫耀的時候,可能絕對不會想到這些人的艱苦。
輕輕搖了搖頭,如果不是這一次親自進山。他還真體會不到這種苦難。
正想着,忽然前面傳來“嘭”的一聲巨響。嚇了張天元一跳,關鍵是之前遇到過山體崩塌,所以聽到這種聲音,他心裡頭就直髮顫。
“發生什麼事兒了?”張天元急忙問道。
“沒事兒張顧問,前面就是石河子溝了,有人在採玉呢。”獨眼笑着說道。
“四天了啊,總算是到目的地了,不過採玉怎麼會有那種爆炸的聲音啊?”張天元真心對採玉和玉礦知道不多,所以這個事兒啊,他還真想搞清楚一些。
“是這樣的,開礦肯定是要用炸藥的,先要打個炮眼,然後把炸藥和雷管放進去,再用溼土將炮眼封上,這樣會增強炸藥的威力。‘轟隆’一聲巨響,山頂上的碎石震落下來,砸飛得到處都是,所以很多采礦的人都必須得戴上安全帽,不然會受傷的。”獨眼解釋道。
“放炮很危險,”司馬義說道:“營地和礦點就算距離比較遠,在帳篷裡的人也要戴好安全帽,說不定就會有碎石砸到頭上。”
“原來礦工們就是這樣在崑崙山裡不停地打炮眼,放炮,尋找着和田美玉啊,我這一回算是長了見識了。”張天元看向了遠處,那裡就是他們這一次的目的地石河子溝。
順着盤旋迴曲的山道爬上石河子溝開採點時,張天元等人也是早已是喘氣吁吁,即便有地氣恢復體力,但其他幾個人可受不了啊,他的地氣也得省着用,不能一下子全用在恢復體力上面了。
高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與被採玉工開鑿的巨大的潔白的山體剖面在強烈的陽光下刺得張天元難睜雙眼。石韞玉而山輝。傳說,玉埋於石,難爲人識,但那溫潤的玉氣會在溫煦的陽光下升騰在空中。眼前神奇的白色營造着一種美玉生煙、撲朔迷離的錯覺,令人的恍惚若失,彷彿自己也已化身其中。
在高達百米的工作面上那些採玉工人與自己挖開的山體形成了巨大的對比。從遠處看,他們猶如一粒粒細小的芝麻散落在石塊中間。望着那些細黑的移動着的人影。
看着這些,張天元突然覺得人類不但和大自然相比顯得渺小,有時面對自己創造的浩大工程也會產生無盡的慨嘆:創造變成了大自然的一部分,最終剩下的往往只有孤獨、渺小與茫然。
《詩經小雅》曰: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開採山石料在古代叫攻玉,也指開採山玉,即開採原生玉礦,但這要冒極大的風險。自古至今,有無數人爲此傾家蕩產,損身殞命。
“那些人都是附近村子的居民,因爲貧窮,只能幹這些危險的活兒,在這裡,賺錢那都是用命來拼的,基本沒有所謂的安全規範。就是全憑各自小心了。”獨眼指着遠處那些採玉人說道。
石河子溝雖然目前採玉人比較少,但並不是沒有,在張天元之前,就有人在這裡發現了玉礦,剛剛響起的那巨大的轟鳴聲,其實就是那個玉礦發出來的。
“在炸開的石頭裡,這些工人們揀出較完整的、品質較好的玉石放進袋子裡。當太陽慢慢消失在羣山裡。礦工們便背上一天的勞動成果回到營地,等待着第二天太陽重新升起。他們的生活很苦,很單調。”獨眼繼續說道。
“這些人其實三月份就上山了,他們要在礦上工作六個月左右,直到大雪封山前才離開。從石河子溝將礦石運出去要過洪水關和懸崖關,其中有一處懸崖高達三十多米。礦上的所有物品都是工人們從山下一點點背上來的,採出的玉石,也是這樣一點點地背出了大山。”一旁的司馬義彷彿是回憶起了自己曾經的生活,苦笑道:“我以前就是這麼幹的。不過現在不想那麼折騰了,因爲那些玉運出去也是老闆的,我更想自己採玉,只要運氣好,說不定就能賺大錢。”
“他們就這麼枯燥的幹活、睡覺?”張天元問道。
“那倒也不是,這裡晚上是最熱鬧的時候,維.吾.爾.族礦工圍坐在一起。彈起熱瓦甫,沒有手鼓,就找來一個空塑料壺。兩個小夥子伴着音樂,在身體都站不直的帳篷裡跳起歡快的舞蹈。礦工們要在山上生活大半年才能下山,生活是單調的,樂趣只能靠自己去找。”獨眼笑着說道。
“自娛自樂啊。不錯,人總是要樂觀一些的嘛,不然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長達六個月,真會憋瘋的。”張天元不知道別人怎麼樣,反正他自己是受不了的:“對了。他們平時吃的怎麼樣啊?畢竟要在這裡工作長達六個月,不像咱們。半個月就要離開了。”
“說到吃,在海拔4000米的高山上做飯還真是件技術活。一兩個人的飯還好做,要是一次做二十幾個人的飯就不易了。剛開始,一大鍋米飯是夾生的,一大鍋面成了糊糊,蒸饅頭個個都很結實的。
不過,在山上隔三岔五還是能吃上羊肉抓飯,這是件幸福的事。我以前在礦上工作的時候,山下隔些日子就會送來一隻羊,隔天早上就做了一鍋羊肉抓飯,大家吃得十分開心,這就是最好的美味了。在這裡,你纔會體會到食物的珍貴啊,錢根本就沒有用,在這裡你再有錢也花不出去。”司馬義回答了張天元的問題。
毫無疑問,採玉人是艱辛的,漢《史記》載:“取玉最難,越三江五湖至崑崙之山,千人往,百人返,百人往,十人返。”
不過即使如此,爲了生計,哪怕是再危險,再辛苦,一代又一代的崑崙採玉者仍紛至沓來。
人總得活吧。
“走吧,我們過去看看,這裡也是庫爾班老爺的礦脈,以後就跟他們搭夥吃飯了,人多了安全些。”獨眼對正在感慨萬千的張天元說道。
於是一行六人繼續趕路,到了這個礦脈的營地附近,負責人認識獨眼,也省去了很多麻煩,獨眼他們去營地安排住宿和吃飯的事情,張天元一個人無聊,便去礦上和那些礦工攀談。
令他意外的是,這裡居然有從陝州過來的採玉人,這真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別提多親切了。
山上的風較大,紫外線也強,氧氣也較二十里外的營房更稀薄些,幾名採玉工人頭髮髒亂、臉色黝黑,嘴脣上裂着口子,手指甲翻翹。
“老鄉啊,在這兒做了多長時間了?”張天元取出了一包煙,分別給了這幾個人,笑着問道。
“你是幹啥的麼?”礦工警惕地問道。
“沒啥,我是庫爾班老爺的朋友,也是來山裡尋礦的。”張天元笑着說道。
“哦,這樣啊,那可以告訴你。我們在這兒幹了七年了!”
“多長時間?”張天元有些震驚。
“七年啊!”
“這麼長時間了!一年回去幾次啊?”張天元替幾個人點燃了香菸,又問道。
“一年能回去一次。”
“也是,這地方回去一次也不容易。待遇怎麼樣啊,我可是聽說你們幹這活兒很辛苦吧,不過庫爾班老爺爲人不錯,應該給你們的待遇比較高吧?”張天元問道。
“你說的沒錯,庫爾班老爺是好,比其他的礦主好了很多。其他礦上的人尋找玉石時每月工資800元錢,出玉時礦主按每公斤3.5元給他們付工錢,另外生活也由礦主保障,我們這兒每月工資會多100元,每公斤也會多給五毛錢,當然了,庫爾班老爺對我們的生活也非常照顧,前幾天纔剛送來一批生活用品。”一個礦工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