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趙大人女扮男裝,欺君罔上,該當何罪?

夜裡雨聲不斷,吵得趙無憂心煩意亂,那種莫名的焦躁不安,讓她輾轉難眠。雲箏與素兮就守在牀前,見着趙無憂翻來覆去睡不着,當即對視了一眼。

平素,趙無憂便是睡不着也不會表現得如此焦躁,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公子,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雲箏端着杯盞上前,低低的問。

趙無憂搖頭,乾脆坐起身來,“也不知爲什麼,總覺得很悶。分明不熱,卻心裡有股邪火,整個人都燥得很。”她輕嘆一聲,“大概是在這地方有些詭異,所以沒辦法安睡吧!雲箏你去睡,待會換素兮。先讓素兮陪我說說話。”

雲箏想了想,點頭行禮,“奴婢告退,公子若是有什麼需要,奴婢就在隔壁。”

“去吧!”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

趙無憂睡得太淺,所以雲箏早早的在隔壁收拾出了一間空房,到時候輪着歇息的時候,不會擾了趙無憂的安靜。

雲箏退出房間,瞧一眼外頭下個不停的大雨。外頭有些涼,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環顧這漆?的雨夜景色。這夜色倒是極好,只是這空蕩蕩的莊子,實在教人喜歡不起來。

想了想,雲箏去房中拿了一件外衣,乾脆坐在趙無憂的房門外歇會。這樣的話,若是趙無憂有所需要,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只要房門一開,雲箏就會聽到。

這樣,極好。

素兮蹙眉望着面色發白的趙無憂,“公子真的沒事嗎?”

趙無憂點點頭,“沒什麼大事,就是睡不安穩罷了。”

輕嘆一聲,素兮接過她遞來的杯盞,緩步走到案前放下,“公子是擔心東廠的人會追來,所以這般焦躁不安嗎?”

“不是。”趙無憂很肯定,她不是在畏懼東廠的人。

穆百里此人,吻都吻過,抱都抱過,睡也睡了,還有什麼可怕的?轉念一想,既然如此,那她到底是爲了什麼而不安呢?

趙無憂自己也說不上來,正是因爲這份說不上來。她纔會輾轉難眠。

“既然公子自己也說不上來,那便不睡了,閉上眼睛就當是閉目養神。”素兮淡淡的笑着,“有卑職守着公子,公子莫要擔心,可安心歇着。”

趙無憂一笑,“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只要我這身子能撐一撐,很快就會回到京城。到了京城,便不會有事。”

京城是他們趙家的天下,誰敢再動她,那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合上眉眼,趙無憂閉目養神。

頭疼還在繼續,始終沒有緩解,她也在極力的控制吃藥。雖然這副身子早晚是要吃藥的,可她想把吃藥的週期拉長,次數減少。

然則。很顯然她的做法並沒有奏效。

身子太過虛弱,根本無法扛得住。

這天生的不足之症,說犯病就犯病,根本沒有規律可言。這些年,多少大夫束手無策,連宮裡的御醫也只能搖頭。

是故趙無憂覺得,要讓自己活下去,恐怕只有離開這裡了。

約莫,也只有這一條路。

輕嘆一聲,趙無憂閉上眼睛養精蓄銳。

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雲箏的尖叫聲,素兮第一時間打開房門。只見外頭的地面上,雲箏的外衣滑落在地,而云箏業已不知去向。

怎麼回事?

趙無憂已經起身,疾步走到門外撿起了雲箏的外衣,“衣服還是熱的,雲箏方纔就在這裡。”那麼現在。人呢?

眨眼間消失不見?

素兮蹲在地上,查看四下的痕跡。連腳印都沒有?怎麼可能?按理說下了雨,若是有人來劫走雲箏,哪怕是殺了雲箏,也該有痕跡可尋。

可是擡頭望着,前前後後,整條走廊裡,就他們幾個的腳印,根本沒有額外的痕跡。

奚墨和浮生快速開門出來,見着趙無憂手中的衣裳,便知曉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公子?”奚墨快速上前行禮。

趙無憂擡手,示意他這個時候不必多禮。銳利的眸子快速掃過四下,這詭異的莊園裡,難道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如何?”趙無憂問。

素兮搖頭,“如果排除鬼神作祟,那麼此人必定是高手,而且是輕功一絕的高手。連半個腳印都沒留下。就把人劫走了,實在太可怕。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必須連夜離開。”

趙無憂點頭,“去收拾,馬上走。”

“可是公子,那雲箏怎麼辦?”奚墨問。

“人都丟了,還能怎麼辦?”浮生轉身回房去收拾東西。

奚墨垂眸不語,的確,如今上哪兒去找雲箏?這裡已經不安全,若是再留下來,也許所有人都會折在此處。與其如此,不如棄車保帥。在他與雲箏跟着趙無憂的那一刻起,不是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嗎?他們是趙無憂的人,這條命也是她的。

“去收拾東西吧!”趙無憂攥緊了手中的衣裳。

雲箏跟着她十多年,除了母親,便是他們幾個與她最親近。可是現在。雲箏丟了,她也心痛,可趙無憂不管身處何地總是清醒得令人髮指。

不管雲箏是生是死,爲了雲箏而留在這裡冒險,對趙無憂而言,只是無謂的犧牲罷了!

她不會爲任何人犧牲,絕不!

奚墨行了禮,轉身朝着房間走去。

驀地,房間裡傳出浮生淒厲的嘶喊。

下一刻,奚墨瘋似的衝進房間,素兮與趙無憂緊隨其後。

房間裡已經沒了浮生的蹤跡,包袱散落在地,窗戶大開,被風雨吹得呼呼作響,不斷的敲打着窗棱。人呢?浮生?

素兮快速行至窗前,窗口除了雨水浸染的痕跡,再無其他,也就是說浮生也被人劫走了,而且跟雲箏一般,消失得不留痕跡。

“走!走!”素兮拽起趙無憂就往外跑。

如今,什麼都顧不上拿了,什麼都比不上人命來得重要。換句話說,什麼都比不上趙無憂的性命來得重要。素兮帶着趙無憂快速衝出了宅子,直接推着她上車。

五個人進去,只有三個人出來,而且跑得如此狼狽不堪。

奚墨與素兮自然是慌張的,如果趙無憂出了什麼意外,其結果將是無可預料的。

馬車快速在林中奔走,山道崎嶇,雨中更是難行,可即便是前路難行也不能停下來。等待他們的不知道是什麼,除了往前走,沒有第二條路。

山路崎嶇,是故車內顛簸,趙無憂不斷的咳嗽着,身子難受到了極點。她想着,這不是暈車的暈車之感,簡直去了她的半條命,真當受不了。

“公子?”素兮擔慮,“可撐得住?”

“沒事,走!決不能停車!”趙無憂呼吸急促,使勁的摁着胸口,她有些喘不上氣來。可即便如此,她也得熬得住。

素兮凝了內力,自趙無憂的身後慢慢灌入她的體內,“卑職盡力讓公子舒服一些,公子一定要撐住。”

趙無憂點點頭,面色慘白如紙,額頭有冷汗不斷的滲出,身上冷得厲害。她不斷的發抖,在素兮的內力運轉之中,呼吸纔算恢復了正常。

胸腔裡終於透了一口氣,那堵壓的感覺,漸漸的消散。

素兮滿頭是汗,取了柔軟的墊子墊在趙無憂的身後,能讓她靠得舒服一些,“公子好些嗎?”

趙無憂點點頭,身上乏得很,一點氣力都沒有。

也許當初,她就不該自己來金陵,可轉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來了一趟金陵,也許未必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想起自己如願以償,這點苦也算是值得。

如今的艱苦,是爲了來日能更好的活下去。

馬車還在不斷的前行,冒雨趕路,還是崎嶇的山路,這本來就是大忌。

突然。馬車劇烈顛簸,頃刻間車軸斷裂,車軲轆陷在一個巨大的坑中。

趙無憂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像丟出去的沙包,做了一次離心運動,狠狠的被甩出車外。腦子裡一片空白,耳畔除了雨聲就是轟鳴聲。

她來不及反應,來不及呼喊,什麼都來不及。

“公子!”素兮也被甩出車外,身子狠狠的撞在樹上,而後重重落地。如果不是她方纔爲趙無憂輸送了內力,她絕不會這般虛弱。

趙無憂落地的時候,並不覺得疼痛,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她的意識稍稍模糊了片刻。稍瞬,快速恢復了清醒。

她拼命的咳嗽着,勉力撐坐起來,大雨瓢潑中,奚墨已經摔暈了過去,而素兮被摔得奄奄一息。

素兮費力的從腰間取出一樣物件,快速丟上半空,這個時候早已暴露行蹤,是故沒必要再遮掩了。也就是說,趙無憂的分瓣梅花計,調虎離山的計謀失算了。

“公子,走!”隔着雨幕,素兮高喊。

趙無憂爬起來,這才感覺到身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身上到處是擦傷。她起身,腿上有些疼,不過應該沒有傷到骨頭,大概是肌肉挫傷。

她淋着雨,雨水順着她的眉目不斷的往下淌,視線變得格外模糊。快速解開馬套。趙無憂翻身上馬,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素兮。

“走!”素兮厲喝。

“我會記住你們的。”趙無憂策馬而去。

素兮笑了,這纔是她認識的趙無憂,從不拖泥帶水。趙無憂是知道的,若是遇見危險,他們一定會努力讓她活下去,所以趙無憂並沒有跟他們糾纏所謂的仁義情義。

成大事者,必有犧牲。

雨幕中,趙無憂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轉角處。

只要趙無憂跑了,他們這些人也纔能有一份生機。很顯然,這些人要對付的人,是趙無憂。趙無憂也深知這樣的道理,你不想連累別人,也不想被別人連累,你就不能猶豫。

大雨瓢潑之中,趙無憂策馬狂奔。

她的身子剛剛好轉一些,可是淋着雨跑出去一段路程,便漸漸的體力不支。呼吸急促,這條路她獨自前行。風雨已經打溼了她的衣裳,冰冷的感覺讓她只覺天旋地轉。

到了最後,她只是抱緊了馬脖子,任由馬兒帶着她飛奔,也不知會去往何處。她不想死,不想落在任何人的手裡,可她沒辦法,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一個牲畜身上。

說起來她趙無憂在朝廷上下也算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沒想到今日竟然落得要依附一個牲畜的地步。不知道是可悲還是可笑呢?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那人穿着蓑衣,將自身遮得嚴嚴實實。他站在那裡,就像個鬼影子一般,看不清容臉,雨夜裡也看不出有沒有影子。他只是站在那裡,猶如泥塑木雕,猶如一個稻草人。

這樣的雨夜,這樣的奔逃路上,卻突然冒出這麼個人,自然會引起趙無憂的警惕和懷疑。可她別無他法,身後似有馬蹄聲,聲聲而來。

要麼衝過去,要麼回頭被人抓住,或生或死都落在別人的手裡。

她並沒勒馬繮,橫豎都是一個死,還不如搏一搏。

馬鞭狠狠的抽下去,馬兒撒了腿的往前衝。

距離那人,漸漸的近了、近了……

趙無憂扭頭朝着路邊那人看去,剎那間美眸瞪大。那是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大雨之中,一樣的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他朝着趙無憂勾脣笑得詭譎,那雙半眯起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馬背上的趙無憂。

一聲馬鳴,馬兒突然揚起前蹄,趙無憂被狠狠的顛下馬背。身子重重落地,咕嚕嚕滾到路邊,若非她下意識的揪住一旁的樹,此刻業已滑下崖壁。

這一摔,趙無憂覺得身上的骨架都快被拆散了。馬兒跑了,她這才發現地上竟然攔着繩索,難怪馬匹突然發難。呼吸急促,她摁着自己的胸口,不斷的喘氣。

可空氣裡有雨水,嗆得她激烈咳嗽起來。

勉力撐起身子,爬到樹下,趙無憂無力的靠在樹幹上,視線越漸模糊。身上已經溼透了,寒冷與疼痛,不斷侵蝕着她的清醒與理智。

穿着蓑衣的人漸行漸近,終於站在了她面前。

頎長的身軀,任憑雨水沖刷。

“你是在等我嗎?”趙無憂無力的問。

那人笑得涼薄,那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上,浮現出瘮人的詭譎,“你覺得呢?”他俯身蹲下,直視趙無憂的狼狽,“看到自己這麼狼狽,你可想到會有今日?高高在上的廟宇高堂,如今碾落成泥,滋味如何?”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世上,只有一個趙無憂。”

“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有什麼區別呢?”他笑,笑得讓人心裡發寒,“你是風光的一面,而我是你的陰暗面,是你最狼狽不堪的背後。趙無憂?”他似乎在品琢着她的名字,“無憂無慮,多好!”

“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無憂之事,無憂之人,左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後欺世人罷了!”趙無憂不斷的咳嗽着,奄奄一息的靠在那裡,已經沒有多餘的氣力動彈。

“那便消失!”他起身,“以後,再也沒有無憂之人。”

語罷,他笑得宛若勝利者。分明是一模一樣的臉,可看上去卻是極爲不同,一個病秧子,一個冷刀子。一個殺人不見血,一個見血方歸鞘。

就像他自己說的,他就是趙無憂的陰暗面,永遠都只能藏在背後,而人們看到的永遠都只是光鮮亮麗的趙無憂。

所以,趙無憂該死。

“無極宮的人,還真是陰魂不散!”趙無憂輕嘆一聲。

那人眉目微沉,斗笠下的那張臉,突然冷到了極點。

“不想從我身上拿到那東西了嗎?”趙無憂冷笑,“就這麼殺了我,你甘心嗎?”

“殺了你,什麼都不必拿了。”他冷冷的迴應,而後將視線對準了一側的懸崖,“你是自己跳下去,還是我來動手?”

趙無憂笑了笑,“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能來人世走一遭,風光了那麼多年,我也不枉此生了。倒是你。你真的確定能取代我的位置嗎?這禮部尚書,丞相獨子的位置,不是人人都能坐得的。我死了倒也罷了,只怕你也得死。”

她顫顫巍巍的起身,勉力扶着樹起身,遠遠的,馬蹄聲不斷而來。她想着,到底是誰的人?無極宮?自己的影衛?還是東廠?或者另外一批想要自己死的人?

每次病發的時候,她都以爲自己活不下去了,可也從未像這次一般,近距離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那雨水夾雜着淒厲的風,冷得讓她脣齒打顫。她覺得,就算不需他動手,自己也會死。

這副身子骨,早就被藥石浸染,早就沒有多少年活頭了。昔年的江湖術士也曾說過,她此生——活不過二十五。沒想到。一語成箴,這一次竟然真的要折在這裡。

她防得住東廠,防得住劉弘毅,卻沒能防住無極宮的暗算。

“我能不能取而代之,就不必趙大人擔心了,你還是快點決定吧!”他冷眼望着她。

趙無憂輕嘆一聲,亦步亦趨朝着崖邊走去。這條路本來是回京的,沒想到如今卻成了她的黃泉路。趙無憂想着,就這樣跳下去,能不能回家呢?

回到自己的家,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去?

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張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突然笑得涼薄,“皮面帶得太久,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再也摘不下來嗎?”

他望着她,大雨中。神色微恙。

她看不懂他臉上的複雜,一如他看不懂她永遠的安然自若。

驀地,有不少人快速圍攏上來,爲首的?衣蒙面,快速與他行禮,“東廠的人來了。”

趙無憂心頭一震,已經來不及開口,背上重重捱了一掌。

身子被推了出去,在這下雨的夜裡,如同折翼的蝴蝶,在萬丈深淵裡不斷的往下墜。饒是你體輕,可到了這兒,強有力的地心引力,將你的身子不斷的往深淵撕扯。

你不想死,卻不得不死。

耳畔是呼嘯的冷風,那是來自九幽地獄的冥曲,奏響了生命的曲終人散。

趙無憂想着,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好多人都沒有交代。不知道自己這一走,孃親會怎樣傷心,約莫會痛不欲生吧!想起臨走前,孃的激烈反對,趙無憂突然有些後悔。都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原是真的。

閉上眼睛,生也罷,死也罷,總歸是到了末路。

輕嘆一聲,此生休矣!

腰間突然一緊,趙無憂駭然瞪大眼眸。

風雨中,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容臉,陡然出現在她的眼前。風吹得墨發翻飛,滿臉的雨水侵染了所有的色彩,逐漸褪卻了他臉上所有的濃墨重彩。

“抱緊!”他將她塞在懷裡。

胸口是最靠近心臟的位置,是所有溫度的所在。

下意識的。趙無憂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頸,將一張臉悉數埋在他懷裡。風也好,雨也好,權當聽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

身子還在不停的下墜,不得不承認,這失重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意識在逐漸模糊,閉上眼睛之前,她伏在他耳畔無意識的說了一句,“穆百里,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他突然笑了,身子隨着她一道下墜。

只可惜,她沒能睜開眼,也沒能看到他的笑。

當一片冰冷浸染身軀之後,趙無憂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夢裡,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想起了那年哭喊的追趕。火車在行進,她怎麼喊,哥哥都沒有回頭。有淚劃過眼角,卻無人可知,無人可訴。

溫熱的指腹輕柔的撫去她眼角的淚珠,那種溫度不像是娘,倒有些像哥哥……

“哥——”她低低的囈語。

穆百里蹙眉,她估計又想起了她的哥哥。輕嘆一聲,還是想想怎麼才能上去吧!

山洞裡火光灼灼,穆百里見她不斷的顫抖,起身丟了餘下的柴枝進火堆,讓洞內的溫度能再高一些。如果不是深淵底下有個寒潭,估計這會他們都得死。

到底是他來遲了一步,遠遠便看到她落下了懸崖,也顧不得什麼,二話不說便飛身相隨。所幸,她體輕,所幸他在最後的關頭找到了她。

然則已經墜下太深,墜落的力量超出了他的回升的力量。沒法子,他只能隨着她一道墜落。

一旁的木架上,烘烤着溼噠噠的衣裳,這是方纔他從她身上扒下來的——穆百里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蓋着自己的袍子,卻還在瑟瑟發抖的趙無憂。

長長吐出一口氣,穆百里站起身來,那一襲墨色的中衣將他的身軀襯得更是頎長。站在洞口,負手而立,望着這個封閉的山谷。他醒來之後,確信自己與趙無憂無恙,便開始找尋棲身之處。尋到這個山洞,他便生了火,而後將趙無憂放在此處,自己去找出路。

誰知道,這裡沒有出路,除非你爬上去。

他自己倒也無所謂,只不過要帶着趙無憂。便有些困難了。

身後的石臺上,傳來淺淺的嚶嚀,她似乎有些不舒服。

穆百里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快速將她抱在懷裡。她的身子原本寒涼,可是此刻卻有些發燙,很顯然寒潭之水加上風雨侵染,以至於她染上了風寒。

無奈的揉着眉心,穆百里抱緊了瑟瑟發抖的趙無憂。

懷裡的她,面色發青,脣色發白,整個人都脫了血色。她原就體輕,如今抱在懷裡,柔若無骨就跟抱着一團棉花似的。柔軟中,透着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給人一種,隨時都會消散的錯覺。

穆百里凝眉,將面頰貼在她的額頭,她燒得很厲害,難怪方纔又是夢話又是眼淚的。

趙無憂只覺得冷,好冷好冷。

可是漸漸的,那種寒意被慢慢消退。有溫暖的東西裹着她,她下意識的靠近,卻不知讓穆百里狠狠的皺起了眉頭。懷裡的趙無憂蜷縮成一團,像極了粘人的小東西,就這麼一點點的死死?在他身上。

喉間滾動,穆百里合上眼眸。

“哥——”她窩在他懷裡流着淚,脣上一暖,便有清清涼涼的東西涌入咽喉,化去了胸腔裡最後一絲灼熱。好像是水,生命的源泉。

殊不知是穆百里,一口又一口的把水喂進她的嘴裡,漸漸散了她身上的熱。

羽睫微顫着睜開,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極是好看的容臉。沒有昔日的濃墨重彩,白皙的臉上,這樣深邃的眸,這樣精緻的五官,長得不太像中原人士,倒有些像北疆的蠻子。可——可又有些不太像,這樣的容色,不僅僅只是用美來形容。

在趙無憂看來,這種美,極盡妖冶,是真正的蠱惑衆生之色。

趙無憂愣在當場,難怪他從不褪卻臉上的濃墨重彩,難怪他一直不肯以真面目是示人,卻原來藏着這樣的傾城國色,妖冶之美。可以想象,造物神能創造出這樣一個妖孽,那麼這妖孽的母親約莫也是美豔不可方物。是怎樣的女子,才能生出這樣的男兒。

她倒吸一口冷氣,迎上穆百里那雙墨色的瞳仁,裡面只有她自己的倒映,再無其他。就好像他這個人一樣,不管是哭是笑,實則內心深處從未有過波瀾。

他們是一類人,無心。

“看夠沒有?”穆百里垂眸看她,長長的睫毛,遮去了眼底所有的神色。

趙無憂陡然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竟然看的走了神。身上涼颼颼的,她駭然低眉,下一刻便將披在身上的外衣,死死的裹住了自身。她的衣裳呢?

一扭頭,火堆旁的木架上,架着自己的溼衣服在烘烤。所以她現在,除了單薄的褻,衣褲,便再無其他。如玉的胳膊死死攥緊了穆百里的袍子,快速縮着身子靠在了牆角。

生生嚥下一口口水,趙無憂仍覺得口乾舌燥。

她這才發現。穆百里此刻也只是穿着單薄的中衣。終究也是女兒家,她快速挪開視線,不願再看他一眼。死太監,有什麼好看的?某些地方,約莫醜到了極點吧?

穆百里嗤笑,“趙大人這是怎麼了?早前在金陵城,不是一身男兒氣概嗎?那般雄赳赳氣昂昂的姿態,還真讓本座險些拜倒在趙大人的權威之下。怎麼,突然變成縮頭烏龜了?”

趙無憂咬咬牙,衣服都被扒光了,還不知道她是女兒身?呵,真以爲穆百里是傻瓜嗎?他進出後宮,聽說還爬上了繡牀,這點事兒豈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早前沒發現,是因爲他壓根沒往這邊想,壓根沒想到趙家會讓一個女子,登得朝堂,冒着欺君之罪當得禮部尚書。

如今——趙無憂只覺得一顆心砰砰跳。

穆百里饒有興致的望着她,這無處安放的視線,笑得竟有些得意。

如果不是她暈厥不醒,如果不是她渾身溼噠噠的,如果不是看着她快要死了一般,他也不會那麼着急的扒了她的衣裳,免得她一直穿着溼衣裳,以至於病得更嚴重。

結果,一扒,扒出個大問題,驚天大秘密。

這趙家原來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欺君罔上。

一旦捅到皇帝那兒,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波瀾。夏家對趙家已經是虎視眈眈,只要此事一出,必定會竭盡全力置人於死地。到時候別說是趙無憂,便是她爹趙嵩回朝。也必受牽連。趙家一門,只怕要大難臨頭了。

思及此處,趙無憂心下顫抖。

聰慧如她,怎會不明白其中厲害。她所有的防備,不都是因爲怕這樣的事情發生嗎?換做是別人,但凡發現了這個秘密的,她都能斬盡殺絕。唯獨穆百里,她只能說——無能爲力。

趙家和東廠,哼,如今是東廠贏了。

“原來趙家最大的秘密,是你!”穆百里步步逼近,下一刻,他兩手撐開在她左右,溫熱的呼吸直接噴在她的臉上。

熟悉的溫度,卻讓趙無憂整顆心都高高懸起。

“本座抱了一夜,你爲何不謝謝本座的救命之恩呢?”穆百里欺身,俯首咬着她的耳垂。有那麼一瞬。他覺得如今的趙無憂,更是美味可口。

早前以爲她是男兒,尚且覺得可人,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女子,這滋味自然變得更不一樣。

“穆百里!”她顫抖着脣,狠狠咬出他的名字。

穆百里溫柔淺笑,伸手鉗住她精緻的下顎,“趙大人女扮男裝,欺君罔上,入朝爲官,得任禮部尚書,不知該當何罪啊?”

趙無憂啞然,所有的巧舌如簧皆已消失不見。下一刻,他已含住她微顫的脣。

明日見!

第264章 殺機四伏的丞相府第61章 放虎歸山第277章 出事了爲鑽石過10200加更第350章 百里第50章 詭異的密室第39章 咬耳朵的穆百里第337章 孩子的下落爲鑽石過13600加更第4章 借了穆百里的手第211章 我會不會變成瘸子?第193章 暈死,丞相來了!第327章 他說,你輸了第95章 不請自來的醋賊第327章 他說,你輸了第196章 你跟簡衍的情分第56章 和皇后鬧掰第331章 趙美人第332章 朕給你時間考慮爲夏雨未央 童鞋的馬車加更第31章 那個死太監第181章 目標,雲安寺!第60章 我的女人,有資格任性第190章 戒藥第326章 逐漸浮出水面的背後之人第74章 合作,不那麼愉快爲鑽石過800加更第335章 小丞相第327章 巴里之死第218章 聖旨下第149章 含音的價值3第327章 巴里之死第88章 宦臣與的苟且生涯第206章 明鏡樓前無明鏡第334章 病重爲wsmlyl 童鞋的南瓜馬車加更第98章 水井裡的秘密第247章 百官相迎,唯缺他一人爲鑽石過8200加更第129章 東廠提督的婚事第94章 又被死太監坑了一把第29章 別讓簡衍插手第198章 夢是遺失的記憶片段第324章 讓遺憾少一點第180章 國寺疑雲爲鑽石過6000加更第251章 她得落井下石第303章 用我的命,把她換回來爲鑽石過11800加更第207章 本官不喜歡東廠提督的位置第323章 你還能心疼我一下嗎?爲鑽石過13200加更第326章 蝴蝶蠱第29章 別讓簡衍插手第276章 醋罈子第252章 冤家路窄第339章 準備第94章 又被死太監坑了一把第50章 詭異的密室第270章 一肚子壞水的東廠千戶第118章 蠱魄第349章 合歡第96章 明目張膽的利用第31章 那個死太監第344章 最後的命局3第145章 小產爲鑽石4000加更第186章 闖禍的祖宗第68章 趙大人好興致,揹着本座聽戲爲鑽石過400加更第58章 本座也是從男人過來的第80章 差點被妖孽攻陷第284章 貪睡的趙大人第278章 賞盒大會第215章 我是認真的第125章 回京,最熟悉的陌生人1第50章 詭異的密室第296章 你心裡有個人?第255章 趙無憂的先下手爲強第321章 那一日,金陵城破爲鑽石過13000加更第130章 她叫慕容,傾慕之容爲鑽石過3200加更第169章 某人臉紅了第350章 百里第74章 合作,不那麼愉快爲鑽石過800加更第338章 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賞可好?第65章 趙大人想家裡的小美人了?爲鑽石過200加更第201章 東廠的冰渣子爲鑽石過7200加更第184章 我是被你逼瘋的爲鑽石過6200加更第253章 皇帝的心思爲鑽石過8600加更第294章 你敢拿上面壓我?第86章 穆百里,我頭疼第225章 做簡衍的妻子,孩子的母親第101章 趙大人,要不要試一試?第65章 趙大人想家裡的小美人了?爲鑽石過200加更第255章 趙無憂的先下手爲強第27章 兩面光的穆百里第111章 給你點教訓第46章 東廠有一種刑罰,叫剔骨第40章 本座又不是西方如來第191章 死於非命的統帥第250章 終於出手爲鑽石過8400加更第25章 不介意本座攙你一把?第349章 合歡第195章 趙嵩的秘密爲鑽石過6800加更第318章 大漠裡的恩人第59章 趙無憂的耳光爲舊文鑽石過11200加更第24章 趙大人臉紅了第55章 會吃人的穆百里第305章 通敵第81章 把黑的變成白的第76章 蹲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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