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手大聖

原來是一個土頭土臉的小老頭兒。

那老頭梳着黃毛小辮子,一身銀色土布短衫褲,雙目炯炯有神,一臉的皺紋,土布腰帶,左面掛個葫蘆,右面插着旱痼杆。

腳下穿着雙多耳麻鞋,乍看去,真像三家村的老放牛的。誰能知道他就是煊赫一時,武林中的知名之士“神手大聖”王伯燕呢?

王伯燕一撲身,拉起了“小倉公”淳于慈的手,喜不自禁地道:“老哥哥!還記得那年我在長沙害的那場病嗎?要不是你妙手回春,我的骨頭只怕早化成灰了呢?”

原來“小倉公”與王伯燕有這麼一段淵源。

諸葛蘭不由暗喜。

小倉公與王伯燕有這份香火之緣,料來司馬-是有驚無險。

這時,王伯燕又跑到方古驤的身前道:“方兄!記得黃河決口,找不到酒,你把葫蘆裡的**分給我一半,那味道,哈哈哈……”

方古驤也笑道:“今天我帶來四壇,不愁沒酒了!”

王伯燕嘶啞着嗓門叫道:“潛龍堡別的沒有,酒還有兩窖子!請!”

他的一聲請字,單手肅客。

這時

由山頂上出來一對對氣死風的紗燈,約莫有百來對,由山頂直排到石碑之前。

一衆羣豪進了古堡。

但見古堡黑壓壓的一大片紅磚碧瓦,氣概非常。

正廳上早已排好了兩桌豐盛的筵席,水陸並陳,山珍海味無一不備。

淳于慈、方古驤坐了首位。

其餘的隨便坐下。

那“神手大聖”王伯燕屢屢敬酒,對於司馬-的事,卻一字不提。

甚至於“七絕谷”與“血光會”的事,也彷彿毫無所知一般。

諸葛蘭可真急了,隔着桌子,不斷以目示意,叫方古驤提司馬蚧之事。

方古驤只好舉起酒杯,站起身來,對王伯燕道:“老兄弟!你可知今晚我們這一大陣子,來到貴堡有何事故嗎?”

王伯燕也舉杯而起道:“多年不見的老友,難得聚一聚,這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他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存心把話岔開!

方古驤搖頭道:“不止於此,還有一事要向王兄你請教!”

“神手大聖”王伯燕忽然仰天一笑道:“小弟知道了!請坐下來講話!”

他一面說,一面以手示意,請方古驤坐下。

方古驤料着王伯燕要展開正題了,因此,也就坐了下來,等待消息。

不料,王伯燕喝了一口酒,慢吞吞地道:“七小徒無知,在鎮上臨時起意,從這位諸葛姑娘身上摸了根白骨錘!可是……”

他又在東扯西拉。

力古驤忙道:“這乃是小事一段,同時‘白骨錘’已經由熊兄索回,轉還給諸葛姑娘!”

王伯燕正色道:“此外還有什麼大事呢?”

“醉金剛”方古驤見“神手大聖”王伯燕有意閃避,儘管把話岔開,不由微微而笑,開門見山地道:“王兄!我等今日造訪,乃是爲了尋找一位朋友的下落,特地向你請教!”

王伯燕也微微一笑道:“是哪一路的朋友?”

方古驤道:“此人乃是‘十二金剛’中的強中之強,可稱武林第一人,複姓司馬,單名一個-字!”

王伯燕頷首道:“小弟也有些耳聞,司馬-崛起武林,後來居上,壓倒羣豪!”

方古驤接道:“司算武林之中驚天動地的人物。”

王伯燕含笑道:“可惜無緣,但聞其人,未見其面!”

此言一出,羣雄面面相視,齊皺眉頭。

尤其是諸葛蘭。

她抱定了莫大的希望,自料到了“潛龍古堡”就可水落石出,見到司馬。不料“神手大聖”王伯燕竟一口推得乾乾淨淨。

今後茫茫人海,更往何處去尋,何處去找?

更且,司馬-在失蹤之夜,乃是閉了穴道,毫無抗拒之力,豈不凶多吉少!

想着,幾乎哭了起來,眼淚在眼眶中滴溜溜亂轉,差一點就要流了下來!

方古驤不聲不響,探手在懷內一摸,取出一面青銅鏡子,遞向王伯燕道:“王兄!請看!”

那鏡子上面,明顯的印着一隻手印,很容易的,可以看出有六個指印。

王伯燕的眼神一掃,哈哈一笑,伸出他自己的右手,在空中搖了一搖道:“六指神偷,是我的獨門招牌,想賴也賴不掉!尤其在各位大行家面前!哈哈!”

他豪邁的一笑,神情不凡!

方古驤猛喝了口酒,也哈哈一笑道:“哈哈!王老大!痛快!痛快!”

王伯燕道:“捉賊捉髒,是不是哪個大戶,丟了珍珠瑪瑙,黃金白銀?”

方古驤道:“丟的不是珍珠財寶!”

王伯燕道:“是什麼古玩嗎?”

方古驤道:“是人!”

王伯燕又是狂放的一笑道:“哈哈!方兄開玩笑了!”

方古驤緊接着道:“不!半點也不是開玩笑!”

方古驤的話尚未說完,“風塵酒丐”熊華龍已接着朗聲道:

“這人,也就是我們要尋找的‘玉金剛’司馬-!”

不料,“神手大聖”王伯燕聞言淡淡一笑道:“嘿嘿!這更加叫我糊塗了!”

熊華龍道:“爲什麼?”

王伯燕道:“適才方老大說,司馬-乃是十二金剛之一,武林中強中之強!必然功力絕高,有過人之處!”

熊華龍道:“不是吹噓!”

王伯燕道:“既然如此,爲何能丟了人?”

此言一出,在座羣雄不由面面相覷,不自覺的,每個人的眼神都向“粉黛金剛”諸葛蘭瞧了去。

諸葛蘭的一張粉臉掙得紅至耳根,半天擡不起頭來,恨不得有條地縫鑽了下去。

試想,她乃是個大姑娘,怎好把“開玩笑點了司馬蚧的大穴”這種話說出來,豈不令人恥笑。

這時

王伯燕又對熊華龍道:“熊老當家的!那司馬-的武功修爲,比起你如何?”

熊華龍不明白王伯燕的問話真意。

因此,他不考慮地道:“比我老化子高明百倍!”

王伯燕道:“這就是了!”

熊華龍道:“怎麼這就是了?”

王伯燕理直氣壯地道:“司馬-的功力既然比熊大哥高明百倍,自然比我高明兩百倍,憑我這點微末道行……哈哈!”

方古驤插口道:“王兄是什麼意思呢?”

王伯燕道:“司馬-大俠,天上少有,地下無雙,慢說我王伯燕,任何人也惹不起!”

“瞽目金剛”早已不耐,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他氣鼓鼓地大聲道:“王當家的,今天我們可是誠心誠意的來拜訪!”

王伯燕也大聲道:“王伯燕也是誠心誠意的以禮接待!”

閻亮道:“既然如此,說話不必繞圈子!”

王伯燕道:“閻當家的意思是……”

閻亮直接了當地道:“司馬-的人是在‘翼德祠’失蹤的。”

王伯燕道:“我已洗手不幹,翼德祠也不是我王伯燕的碼頭,關我甚事?”

閻亮冷冷一笑道:“可是,失蹤的現場,有你王當家的字號!”

王伯燕道:“字號?”

閻亮大聲道:“就是那面鏡子!”

王伯燕不由愕然一驚,不問閻亮,卻向方古驤問道:“司馬-是在‘白花蛇’柳倚人的房子裡失蹤的嗎?”

方古驤點頭道:“正是!”

王伯燕聞言,不由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方古驤道:“王兄爲何發笑?”

王伯燕道:“適才各位說得天花墜亂,我只道司馬-是天神般的漢子,頂天立地的英雄,卻原來……”

他說到這裡,雙目一掃在座羣雄,又道:“在坐的有幾位女俠,恕我不便放肆,原來司馬-是個貪色的小人!”

司馬剛怒道:“王伯燕!說話要有根據!”

王伯燕也怒道:“當然有!”

司馬剛道:“有何事實?”

王伯燕道:“不錯!我曾經到過‘翼德祠’,是昨天晚上的二更之後,三更以前!”

熊華龍忙道:“時間對極,正是亥末子初!”

王伯燕侃侃而談道:“是我在柳倚人的房子內,背出一對男女,女的通身一絲不掛,男的內衣小褲!”

衆人摒息而聽,皺起眉頭。

諸葛蘭與夏侯英雖同是武林俠女,但也不由面紅耳赤,低下頭來。

王伯燕又道:“那時,我用棉被,把他二人一裹,揹回了我這潛龍古堡!”

他目掃衆人,且不說司馬-的下落,卻又道:“六指神偷王伯燕,在江湖中混了一個‘神手大聖’的小名氣,可是不容易的!”

淳于慈道:“確實不易!”

王伯燕道:“我在洗手之際,並未發出武林柬帖,也未與至好朋友申明!可是,我不能不明不白!”

熊華龍道:“王兄!你扯到哪裡去了!”

王伯燕正色道:“樹打根上起,水從源頭流,我要說清楚,我到‘翼德祠’的來龍去脈!”

方古驤道:“王兄!講吧!”

王伯燕又繼續說道:“我到了潛龍古堡,在這兒隱息下來之前,卻有一個小小志願!”

淳于慈道:“哦!是什麼呢?”

王伯燕道:“我曾經對古堡附近的父老許下宏願,就是說,從我王伯燕住下起,周圍三十里之內不準有姦盜邪淫存在,也不準有竊盜殺人放火之事發生!”

衆人不由點頭!

方古驤道:“王兄是爲了保證自己洗手,避免嫌疑!”

王伯燕道:“不錯,以免當地父老覺得我明是退隱,暗裡卻逼我‘神偷’的舊業!”

閻亮叫道:“這與司馬-失蹤有何關係?”

王伯燕並不作惱道:“當然有!”

閻亮道:“你且說說這個關連!”

王伯燕道:“我雖退隱,卻在堡中養了五百個年青人,也算是我的弟子吧!”

熊華龍不由打趣道:“嘿!五百個神偷,若是藝成出堡,豈不天下大亂,偷盡江湖!”

王伯燕也十分知趣地道:“你們窮家幫子弟何止數十萬,也沒見討完天下,討窮江湖!”

方古驤焦急司馬-的下落,笑道:“老偷兒,言歸正傳吧!”

王伯燕道:“昨夜手下弟子來報,說是‘白花蛇’柳倚人到了本堡地面!”

方古驤道:“你這個土地神便出了洞府了!”

王伯燕笑道:“柳倚人淫蕩成性,每晚非要人陪伴不可,我想,她也許要在本地作奸犯科!”

熊華龍道:“你王老大對她所知甚多?”

王伯燕道:“柳倚人淫名滿扛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方古驤道:“後來呢?”

王伯燕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我進入‘翼德祠’見她真的擄了一個美男子……”

不等他說完,熊華龍搶着道:“那男的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王伯燕大感驚異,出乎意外的失聲叫道:“啊!他就是‘玉金剛’司馬-?”

心直口快的夏侯英,很久未發一言,已經是一肚的氣,聞言搶着道:“就是他!你不是背到潛龍古堡來了嗎?現在何處?”

王伯燕的一雙眼睛,睜得大的不能再大,楞楞地望着夏侯英,好像他不相信夏侯英的話似的。

夏侯英見他那個樣子,不由焦急地道:“我問你的話呀!”

王伯燕半晌才如癡如夢地道:“夏侯姑娘,你的話是真的?”

諸葛蘭可真急了。

她不等夏侯英回答,霍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有什麼真不真,誰同你開玩笑嗎?”

王伯燕雙手一拍道:“糟了!”

這聲糟了,太也令人吃驚了。

在座之人,全都大吃一驚,有三五人不約而同的一齊失聲道:“怎麼啦?”

方古驤也已看出“神手大聖”王伯燕的神情緊張,雙目驚慌之色外露,顯然的,事態絕不簡單。

因此,他也一臉地愁容道:“伯燕兄!你難道把他與柳倚人給雙雙的毀了嗎?”

“毀了嗎”三個字,像一個晴天霹靂,使在座之人,全都隨着這句話,把眼神盯在王伯燕的臉上,等待他的答覆。

因爲,王伯燕嫉惡如仇,加上他洗手退隱又與地方父老有約,殺了犯“奸”的柳倚人,是應該的,而與柳倚人同時犯“奸”的司馬-也隨之“陪罪”,更也是極爲可能的。

衆人都是江湖人,焉能不知道扛湖人的性格,所以俱都耽着心事。

其中當然以諸葛蘭最爲焦急,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

但見“神手大聖”王伯燕失神地搖搖頭道:“沒有!”

這兩字,王伯燕說得幾乎聽不見。

但是由於衆人全都摒息等待他的答覆,所以,顯得特別清楚。

然而,從王伯燕這“沒有”兩字的語氣低沉與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上看,分明問題依然存在。

熊華龍忙道:“那麼,他們的人呢?”

王伯燕緩緩道:“照我的性格,當時真想把他二人給打發了,可是我是個洗了手的人……”

夏侯英不耐地道:“且不要解釋,快點說,他們現在何處?”

王伯燕的雙眉緊皺道:“我把他們送走了!”

諸葛蘭失聲道:“送走了!”

司馬剛插口問道:“送到何處?”

王伯燕十分沮喪地道:“送到南嶽鬼愁洞……”

方古驤大叫道:“你把他們送給了‘女天蓬’西門素娥!”

王伯燕點點頭,道:“是的,因爲西門素娥是柳倚人的授業師,我本意要臊臊她的麪皮,看看她調教出來的弟子,在外面的惡跡醜形!”

熊華龍不由一嘆道:“唉!伯燕兄!那‘女天蓬”西門素娥,本身就不是個安份守己的女人!你……”

方古驤連聲道:“是呀!她教‘白花蛇’的就是這一套見不得人的功夫!下流的玩意!”

“瞽目金剛”閻亮不由大怒道:“送‘白花蛇’還有點道理,你把司馬-也送去,居心何在?理由何在!”

王伯燕道:“那是‘捉姦捉雙’的鐵證呀!”

閻亮霍的站了起來,面紅耳赤地喝道:“什麼奸呀!證呀!你……”

王伯燕也惱羞成怒,大聲道:“你待怎樣!”

閻亮突的馬杆一順,隔着桌面,向王伯燕點去,口中喝道:“要你交回人來!”

這一招,大出衆人意料之外,快如電光石火,準極狠極。

“神手大聖”王伯燕驚叫一聲:“你敢出手!”

喝聲中,一式“倒卷珠簾”,人已後縱七尺,離開桌面,險險躲過一招。

方古驤不由大急叫道:“閻兄不可魯莽!”

熊華龍也離席而起,向王伯燕拱手道:“王兄,閻兄擔心司馬-的安危,心情急躁,還望莫怪!”

王伯燕怒火未息道:“我老偷兒不在乎什麼金剛羅漢!”

淳于慈生恐把事弄僵,忙站起來道:“伯燕!事已至此,空鬧無益,眼前以救人爲第一急務,千萬不可爭一時意氣!”

對於淳于慈,王伯燕少不得念在當年施醫救命之恩,謙讓三分。

因此,他口氣緩和地道:“在下做夢也不知道那‘白花蛇’牀上的男人,就是一代大俠司馬-呀!”

此時,方古驤已將“瞽目金剛”閻亮勸說得坐了下來。

他又走向王伯燕道:“王兄!你說的不錯!”

王伯燕又道:“事到如今,我還疑惑!”

方古驤道:“疑惑什麼?”

王伯燕道:“司馬-算是當今第一高手,爲何輕易被‘白花蛇’擒住。”

熊華龍接口道:“那時他被點了睡穴呀!”

王伯燕奇怪道:“是誰有這高的身手,能把司馬-的穴道制住!”

諸葛蘭沒好氣地道:“是我!”

方古驤生恐又鬧翻了臉,忙道:“王兄!這位諸葛姑娘是-時出於玩笑……”

他的話尚未說完,王伯燕忽然一笑道:“‘粉黛金剛’諸葛姑娘,又是姜夫人封爐大會上的朱楠先生!”

諸葛蘭不由漲紅了臉道:“不必講這些,我只想問你,司馬-是何時送走的?”

王伯燕道:“昨夜三更!”

諸葛蘭道:“何人押運?用什麼方法?”

王伯燕道:“兩頂軟轎,八個門徒押運!”諸葛蘭聞言,突然而起,朗聲說道:“各位在古堡等候消息,多則五天,少則兩日,我帶司馬-回來!”

她語落人起,箭般的射向廳外。

紅影一飄,追上前去,扯住了諸葛蘭迎風飄起的衣角。

夏侯英叫道:“蘭妹妹!你要到哪裡去!”

幸而夏侯英是坐在靠門之處,否則,可沒人能攔住諸葛蘭驚鴻般的身法去勢。

諸葛蘭面對衆人又道:“事情出在我手,我會去解決!”

方古驤忙道:“總得商量好一個進行的方法!”

熊華龍也道:“要去,大夥兒一齊去!”

諸葛蘭道:“用不着,縱然追到南嶽鬼愁洞,也要把‘玉金剛’追回來!”

方古驤道:“我的意思是請王伯蒸兄與我們一齊追上去!”

諸葛蘭道:“何必?”

方古驤又含笑道:“萬一中途追上,免得多費脣舌,因爲是王兄的門徒押運!”

誰知諸葛蘭怒容滿面道:“中途追上,所有押運之人,一概的殺!”

她“殺”字出口,右掌一削,做了個“殺”的姿勢,聲色俱厲。

王伯燕十分尷尬,只好苦苦一笑。

諸葛蘭道:“笑什麼?等追回司馬-,我與你‘神手大聖’的一點小事,再說再講!”

所謂的“小事”,自然是指着“白骨錘”被盜的那回難堪!

王伯燕只好道:“姑娘好傲的性子!”

諸葛蘭鼻孔裡哼了一聲,然後,又對着身側拉着自己衣角的夏侯英道:“英姐姐!我有話同你商量!”

夏侯英以爲諸葛蘭約她一齊走,心中一喜,湊上前去道:

“什麼……”

話未說出……

那諸葛蘭的手肘一拐,已碰上她的軟穴。

就在她手肘有意一碰夏侯英軟穴之際,微一借力,人像離弦之箭,一射五丈,徑向堡外穿去。

這動作,快、巧、妙。

在座之人,有的眼睜睜瞧着她去遠,有的根本沒有看清她勢子是怎麼射起來的。

夏侯英半身發麻,心裡明白,腳下卻寸步難移,呆立在門首。

司馬剛搶上半步,解了她的穴道。

夏侯莢又羞又急地道:“蘭妹妹走了,我們怎麼辦!”

方古驤瞧着王伯燕道:“王兄!少不得要請你辛苦一趟了!”

王伯燕點頭道:“現在不去也得去,其中還關係到那負責護送的八個小徒的性命呢。”

此時,衆人也無心再飲酒,一齊離座而起,走出潛龍古堡!

向南嶽鬼愁洞進發。

*******

林木森森,青山脈脈。

一條蚰蜒小道,曲曲折折。

兩頂軟轎,轎前轎後,各有四個壯漢,每人手中一把柳葉刀。

四個轎伕如飛的趕路。

那八個壯漢,在山路上也健步如飛。

轎中人既沒開口,轎伕同壯漢們也不講話,空山寂寂,只有腳步聲!

眼看日已正午。

前面是一片不小的松林,黑壓壓參天古鬆,陰涼涼的正是歇腳之處。

走在前面的一個壯漢,回頭道:“哥兒們,就在松林內歇息歇息,轎伕們也該吃些乾糧了!”

其餘壯漢有的點頭,有的應道:“對!該歇歇了!”

一問一答之際一行已進了松林。

轎伕放下轎子,抹了把汗,各找樹陰下取出乾糧揭開水囊,吃喝起來。

走在前面的壯漢道:“一口氣怕不走了五六十里,可累慘了!”

另外一個道:“像這樣走法,明天天黑以前,準定可以趕到鬼愁洞!”

有一個轎大道:“大爺,我們這是走的小路,比大路要近一半,不然三天也到不了南嶽呢!”

坐在他身邊的一位轎伕苦笑道:“除了你們‘潛龍古堡’,任何人僱我們,我們也不走小路,雖然近一點,可沒有半里平地!”

那壯漢笑笑道:“放心!堡主不會讓你們吃虧的,說不定,事辦完了回來,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賞下來!”

轎伕們全都笑起來。

其中一個道:“堡主也是古怪,千里迢迢的把犯了忌禁的人,用轎子擡到南嶽去!”

先前那壯漢道:“你知道個屁,可曉得那女人是誰嗎?”

第一個開口道:“我怎麼不知道,她是‘白花蛇’柳倚人.是‘血光會’五大護法其中的一個!”

話未落音……

一聲輕咳,林蔭深處走出來一個魁梧中年武士。

那人“咦”了一聲,腳下看緩實快,已到了一行人落坐的地方,雙目凌凌有神,大咧咧地問道:“朋友們!另外一頂轎子裡是誰?”

八個壯漢同時大吃一驚,都彈身而起。

其中一個朗聲喝道:“朋友!你是何人?問此話是何意思?”

那人道:“在下龍嘯天!”

原來是“八臂金剛”龍嘯天。

“十二金剛”在武林中,乃是響噹噹的人物,其中雖然有正邪之分,但是,提起“十二金剛”都是令人不敢小看則是相同的。

因此,爲首的壯漢抱刀拱手道:“原來是龍大俠,龍老前輩!晚輩們失敬了!”

龍嘯天道:“各位是‘潛龍古堡’王伯燕的高足,是嗎?”

八個壯漢齊聲應道:“正是!”

龍嘯天口角掛笑道:“龍嘯天與你們貴堡主有數面之緣,也是數十年前的武林同道!”

八個壯漢心中一寬道:“是!”

龍嘯天指指第一頂轎道:“這是‘白花蛇’柳倚人?”

壯漢們點頭道:“正是!”

龍嘯天又指指第二頂軟轎問道:“這一頂轎中是誰?”

壯漢們衆口一詞地道:“不認識!”

龍嘯天見他們衆口一詞,而且神態自然,心知絕對不是撒謊,笑道:“我可以看一看嗎?”

衆壯漢互望了一眼。

一則,以“八臂金剛”的威名,這幾個神偷門下,自知不敵,不敢不讓他看。

二則,在壯漢們心目之中,“白花蛇”柳倚人,纔是“重犯”,第二頂轎子中的人,乃是“協從”而已。

因此,爲首壯漢苦苦一笑道:“龍老前輩要看,當然可以!”

他說着,上前幾步,掀開轎簾!

龍嘯天雙目一掃,頓時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又驚又喜。

他做夢也沒想到轎子中竟是“玉金剛”司馬-呀!

這個老奸巨猾的“八臂金剛”龍嘯天,神情一懍,立刻又恢復了平靜,追問一句,道:“你們真的不認識他?”

那壯漢放下轎簾道:“真的!”

龍嘯天道:“不認識擡着他幹嗎?”

壯漢道:“送到南嶽鬼愁洞!”

說着,又把“白花蛇”與司馬-犯了“淫”字忌禁的情形大略說個明白。

龍嘯天眼珠一轉,心中不由暗喜。

外表上,他毫無所動地道:“巧啦!我也正要到南嶽鬼愁洞,去找‘女天蓬’西門素娥,咱們可以結伴而行!”

那壯漢雖不明白龍嘯天的意思,但面子上卻有難色,互望一眼,沒有回話。

龍嘯天裝着不知道:“各位歇夠了嗎?好趕路了!”

那壯漢口中應道:“對!老前輩請吧!”

龍嘯天淡淡一笑道:“他二人可是中了你們堡主的‘周天斷魂’香,只能迷糊十二個時辰!”

壯漢暗暗一驚,心想:果然名不虛傳,看了一眼就瞧出了門道。

龍嘯天又道:“那少年無所謂,‘白花蛇’一醒,相信你們八位還應付不了她!”

壯漢吟吟一笑道:“前輩說得對!”

龍嘯天道:“那還不快點趕路!”

壯漢神秘的一笑道:“不過,家師又把‘周天迷神’交了一份給我,叫我在十二個時辰之後,再用一次!”

龍嘯天點頭道:“我知道你們堡主心細如髮,必有安排,可是,早到南嶽早安全!對不對呀!”

“前輩說得不錯!走!”

那壯漢口中應着,揮揮手,招呼衆人上路。

一行人又繼續趕路。

龍嘯天也真的不聲不響,一路上與“神偷”門下子弟有一搭沒一搭的,扯些閒話,有時說些武林遺事,江湖掌故,破除旅程寂寞。

走了半天。

八個壯漢不但對龍嘯天的戒心全失,而且覺得他的爲人和平近人,十分熱絡起來。

已是黃昏時分。

衆人胡亂進些飲食,星夜趕路。

眼前,已是全州衡州交界之處。

龍嘯天忽然指了指通往衡州的小路道:“各位!再去三四里,可就是‘七星坡’了!”

壯漢道:“是的!走小路非過七星坡不可!”

龍嘯天的雙目一皺道:“我只怕‘七星坡’過不去!”

壯漢道:“爲什麼?”

龍嘯天煞有介事地道:“五日以前,我經過哪裡,沿坡的羊腸小道,被一場山洪全給沖塌了根本留不住腳!”

此言一出,首先是轎伕們全都一楞。

轎伕之一說道:“各位大爺,‘七星坡’本來就險同棧道,山水一衝,右是懸巖峭壁,左是萬丈深淵,萬一黑夜之間一個失足……”

他們說着,已停了下來,放下轎子,一臉的畏懼之色。

八個壯漢也憂形於色,面面相視!

龍嘯天不疾不徐,若無其事地道:“有一條路可走!不過遠上三五里!”

壯漢之一不疑有他,忙道:“遠三五里不算什麼!”

龍嘯天指指腳下道:“我們由此處下去,可以走‘七星坡’下的鐵樹溝!”

轎大道:“鐵樹溝?我們……”

龍嘯天笑道:“沒走過是不是!告訴你,除了我曾經尋取草藥走過之外,恐怕別人還很少知道有這條路!”

轎伕中另一個膽小鬼,聽說“七星坡”被山洪沖塌,已嚇出一身冷汗。

此刻聽說另外有路可走,真是如同大赦,忙道:“有這位老人家帶路,諒來無妨,還考慮什麼,比從‘七星坡’上掉下去強的多!”

轎伕們聞言,一齊道:“有理!有理!”

“神偷”門下的壯漢,也只好道:“多謝老前輩指點,就走鐵樹溝的道路吧!”

龍嘯天心中幾乎要笑起來,應道:“你們隨我來!”

說着,不向衡州的路去,由腳下深壑中尋路而下。

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越走越黑,陰森森,潮溼溼。

轎伕們在長滿了青苔的卵石上,一步一滑,十分艱苦的向前摸着。

八個壯漢,也不斷的亮着火摺子,來藉着一剎那的火光看着腳下的“路”。

龍嘯天功力既高,目力又好,走在前面,當然是毫不吃力。

又是一盞熱茶時候。

眼前,全是高可齊天的鐵樹。

迎面一道天然屏風似的石壁擋路。

石壁上青翠欲滴的苔下,依然可以看出有“止步”兩個大宇。

龍嘯天大喝一聲道:“到了!”

再看前面,石壁之外,也真的沒有路可走!

八個壯漢之一笑道:“龍老前輩!這是什麼……”

不等他說完,龍嘯天大吼道:“鐵樹溝!”

壯漢道:“可是……老前輩!我們要到的是……是南嶽……南嶽鬼愁洞!”

龍嘯天面色一沉道:“廢話!我到鬼愁洞幹嗎!”

壯漢心知不妙,不由道:“前輩!我等尊敬你…”

龍嘯天勃然大怒道:“不尊敬我行嗎!”

壯漢也掙張紅了臉道:“可是!你……你……”

龍嘯天的目光一寒道:“不服嗎!”

他的三字出口,突的大袖一揚。

一道銀光閃電飛出。

那壯漢慘叫一聲,仰天后倒,咽喉插着一枝閃光耀眼的“封喉箭”。

另外七個壯漢,全都鼓譟大譁,喝叱聲中,七柄柳葉刀出手。

龍嘯天冷冷一笑道:“黑松林中若不是要你們替我擡人,早已打發了你們!”

他的話既出口,雙手齊揚。

咻咻咻……

一陣破風之聲,“八臂金剛”的暗器齊出,不多不少,七件不同的傢伙,都射在七個壯漢的制命之處。

慘吼連聲,腥風血雨。

小小的鐵樹溝,立刻橫屍遍地。

四個轎伕嚇得面無人色,腳下打抖,說不出話來。

龍嘯天道:“本來我要放你們回去,因爲你們是沒有罪的,又不是江湖人!”

轎伕們聞言,一齊跪下,道:“多謝好漢!”

龍嘯天的眼泛煞氣,目露兇光道:“可是,我還不願意這件事立刻被‘神手大聖’那老偷兒知道!”

轎伕齊聲道:“我們不……不……”

“嘿嘿!”

龍嘯天哼了兩聲道:“靠不住!只好冤枉你們了!”

單臂揚處,四枚“白虎釘”,分別射到四個轎伕的心窩。

血,泉涌似的外滲。

慘絕人寰,令人不忍卒睹。

龍嘯天獰獰一笑道:“閻王註定三更死,並不留人到五更!”

說着,一個箭步躍上石壁,捏脣發出一聲高亢入雲的長嘯。

羣山回聲,四谷響應。

半山岩中,忽然探出一個似銀賽雪的人頭來,黑夜之中,一雙眼睛泛綠發光,像一對靈蛇的眼,又像兩盞藍蔭蔭的小燈。

那雪白的頭夜梟似的嘶叱道:“是龍三弟嗎?”

龍嘯天喜孜孜地道:“大姐!是龍老三!”

雪白人頭又道:“爲何去而復返?”

龍嘯天道:“天大的喜事!喜事天大!”

雪白人頭毫無表情,也無驚訝的語氣,依舊冷冰冰地問道:“什麼天大的喜事,莫非武林中人都死光了,註定我處女要獨霸武林,君臨江湖嗎?”

龍嘯天朗聲應道:“勞大姐的駕下來看看!你就知道了!”

雪白人頭又伸長了一些兒,冷森森地道:“好吧!反正要出這一甲子沒離開過的鬼洞了,早出晚出都是一樣!”

話音飄飄。

半山腰裡,隨着話音,飄出一片銀色雪練似的,落在巖頭。

原來是一位通身銀裝,滿面皺紋,一頭銀髮的老婦人!

那老婦人瘦如竹竿,面嫩如同嬰兒,雖然皺紋滿面,卻紅裡透白。

她對着石壁下的兩頂軟轎,十餘個屍體,皺皺眉頭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龍嘯天得意地道:“那八個壯漢是“潛龍古堡”的人!”

這白髮老姬,對江湖上的事,似乎毫無所知,不由道:“潛龍古堡是怎麼一回事!”

龍嘯天道:“一時說不完,你先看看那軟轎裡面是誰?”

白髮老姬且不去看,順口問道:“是誰?”

龍嘯天更加神采飛揚地道:“就是我第一次見你之時所說的‘當今武林第一高手’‘玉金剛’司馬-!”

那老姬似乎身子一震,半晌一-

雙目神光突射,盯在“八臂金剛”龍嘯天的身上,泛着十分驚奇,也是十分疑惑的綠眼,久久未發一言。

龍嘯天已知道她不相信,忙道:“大姐!你不相信嗎?”

白髮老姬尖聲道:“我‘鐵樹銀花’巫三姑,生平最怕人說假話來欺騙我!”

她說着,右手一枝銀尾長拂,不由微微的向外倒去,作勢欲動!

龍嘯天對這自稱“鐵樹銀花”的巫三姑,似乎十分畏懼。

他一見對方長拂微振,有發招之勢,忙不迭地搖手道:“大姐!千萬別發火,我就是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招!”

“鐵樹銀花”巫三姑臉色稍緩,冷然道:“諒你也不敢!”

龍嘯天笑道:“死也不敢呀!”

巫三姑意猶未盡地道:“可是,這是太使人不敢相信了!”

龍嘯天道:“爲什麼?”

巫三姑道:“既然你說司馬-是武林第一人,爲何這等容易被你捉了來呢?”

龍嘯天不由一笑道:“大姐說得對!疑惑得更對.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巫三姑道:“不要貧嘴!說實話吧!”

龍嘯天便道:“小弟自從前天遇上你老大姐……”

巫三姑娘忽然一哼道:“老?誰說我老?”

龍嘯天忙改口道:“老是尊稱,是恭敬你……你的,誰說你老我龍嘯天先就不答應,先同他拼命!”

巫三姑不由咧嘴一笑,真的,她並不老,口雪白的牙齒,列貝似的整齊。

龍嘯天又接着道:“遇上你,我把隱退深山,埋名隱姓的念頭打消了,決定追隨你大姐,務必要天下武林都知道,只有大姐你,纔是武林第一高手,江湖上的女皇帝!”

巫三姑臉上開朗不少,點頭道:“我命你去邊陲打探‘七絕魔君’與諸葛蘭一行進入中原的情形,究竟如何!”

龍嘯天道:“我還沒到苗疆交界之處,就碰見了這樁天大的喜事。”

他指着軟轎,笑得合不攏嘴來。

巫三姑道:“怎麼一回事!”

龍嘯天道:“第一頂轎是‘白花蛇’柳倚人!”

巫三姑不明白地道:“幹嗎的?”

龍嘯天道:“乃南嶽鬼愁洞‘女天蓬’西門素娥的得意弟子!”

“西門素娥?”

巫三姑沉吟了一下道:“哦!記起來了,我揚名立萬的時候,她還是小黃毛丫頭,乃是南嶽山下的武師西門慶的女兒,不錯,天姿不錯!”

龍嘯天趁機拍馬屁道:“瞧,西門素娥都有名望了,你大姐不是武林第一人還有誰?”

巫三姑道:“把‘白花蛇’弄來有什麼用?”

龍嘯天搖頭晃腦地道:“白花蛇柳倚人,乃是‘血光會’牛的五大護法之一,會首‘笑裡藏刀’章文敏手下的大將!”

巫三姑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龍嘯天道:“大姐!你不是立志要打倒司馬-等一般白命正派人物,又要消滅‘血光會’‘七絕谷’‘陰陽谷’等邪魔外道,來一個‘武林之中唯我獨尊’嗎?”

巫三姑面容一正道:“是呀!”

龍嘯天道:“捉住了‘白花蛇’或殺或放,先給‘血光會’一個下馬威!”

巫三姑不住地頷首道:“有道理!有道理!”

龍嘯天得意非常地道:“至於司馬-,乃是正派中首屈一指的核心人物,如今到了我們手上,那怕他們不臣服!”

巫三姑的話頭一轉道:“扯了半天,你還沒把怎樣弄到我鐵樹溝的來龍去脈說出來!”

龍嘯天一笑道:“我一高興,可把這事給忘了!”

說着,他便把半路中遇上了“潛龍古堡”的人,以及“白花蛇”與司馬-被“神手大聖”王伯燕用“周天斷魂香”捉住的事說了一遍。

巫三姑娘這才喜笑言開地道:“這事辦得好!辦得好極了,等本姑娘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準定派你爲副盟主!”

龍嘯天綿上添花的一躍下了石壁,拱手哈腰,朗聲高叫道:“多謝盟主!”

這種肉麻兮兮小丑似的動作,不由逗得“鐵樹銀花”巫三姑哈哈一笑。

她笑聲才收,又道:“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龍嘯天道:“我把‘白花蛇’送往南嶽鬼愁洞!”

巫三姑道:“你有何說辭?”

龍嘯天道:“西門素娥若是感恩圖報,我們鐵樹溝就多了一份力量!”

巫三姑道:“她要是翻臉呢?”

龍嘯天道:“憑我也怕不了她,可以要她帶信警告‘血光會’,就說大姐你要做武林盟主,要他們識趣一點,不要出來找死!”

他的一張嘴,可說是能說善講,把個“鐵樹銀花”說得連連點頭不迭。

龍嘯天道:“至於‘玉金剛’司馬-,我……我可不敢伺侯,要由大姐你安排了!”

說到這裡,他望了望天色,吃驚地又道:“哎呀!天色不早,恐怕老偷兒的‘周天斷魂香’要過時效了!”

他失聲驚呼之中,人已到了第一頂軟轎之前。

果然不出所料。

轎簾掀起之處,由轎中突然穿出來一個赤身露體,僅僅圍着一個血紅兜肚白羊脂一般的美人出來。

就在同時。

“鐵樹銀花”巫三姑也到了第二頂轎前,她的“長拂”一伸,指向轎內道:“小娃娃!你不要動!”

嘩啦!

轎簾掀處,“玉金剛”司馬-半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因爲“鐵樹銀花”巫三姑的長拂,已距他的中庭大穴,不過分毫之差。

巫三姑再三端詳着“玉金剛”司馬-道:“你就是司馬-!”

司馬蚧朗聲道:“不錯!在下正是司馬-!”

巫三姑淡談一笑,又自言自語地道:“人倒滿像樣的,不知功夫修爲如何!”

司馬-目光一掃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老太太是什麼人!”

巫三姑勃然大怒道:“老太太!誰是老太太!你不知道本姑娘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嗎?”

司馬-失聲笑了起來,只好道:“在下失言了!”

巫三姑面色一沉道:“失言?失言就算了嗎?”

司馬-不由一攤雙手道:“那,你要我如何纔算了呢?”

巫三姑的長拂一收,大叫道:“出來!在轎子裡面宰了你顯不出我‘鐵樹銀花’的威風!”

司馬-聞言,不由爲之一怔,由轎子內緩緩而出,拱手齊眉,道:“前輩就是六十年前,威鎮白山黑水的‘鐵樹銀花’巫三姑嗎?”

他一口氣道出了巫三姑的來龍去脈,不由使得這位年逾一百整歲的“鐵樹銀花”巫三姑愕然不知所措。

她奇怪地道:“你聽過我的名字!”

司馬-不答反問道:“有一個東北武林前輩,人稱‘賽韋馱’司馬洪的不知前輩你認不認識!”

“啊!”

“鐵樹銀花”巫三姑失驚的叫了一聲,半晌無言。

許久

巫三姑才如夢初醒地悠然道:“我幾乎忘了,你也姓‘司馬’,一定是與司馬洪有關連,你是他什麼人?”

司馬-搖頭道:“我不是他什麼人!”

巫三姑似乎有些兒失望,喃喃自語道:“最少,是他的孫子輩!”

此刻

岩石的那一邊,“白花蛇”柳倚人光着身子與“八臂金剛”龍嘯天正一跑一追,在林子中滴溜溜亂轉。

司馬-皺着眉頭道:“前輩!你看那成何體統!”

巫三姑瞥了一眼道:“不要管他們,且說說司馬洪現在何處?”

司馬-冷笑道:“你也是黃花大閨女,同是女兒身,像這等光着身子讓人追趕得四下奔逃,難道就無動於衷嗎?”

巫三姑道:“我只問你司馬洪!”

司馬蚧道:“你不管,我可要管!”

說着,墊步起身……”

“慢着,我管!”

巫三姑的身子未見起勢,人已如輕煙一般,銀光搖時已穿出五丈,凌空大叫道:“龍嘯天!住手!”

喝聲未了,身形已超過龍嘯天,到了“白花蛇”柳倚人的頭頂,長拂微動,“隔空打穴”,遙遙指向柳倚人的昏穴。

這身法的快、妙、巧,實屬武林僅見,修爲之高,歎爲觀止。

司馬-不由心頭一懍,暗忖:這老婆子的功力,怕是不作第二人想了,我司馬-算是一流高手,可是比起她來,就不免要落下風,足見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想到這裡,口中不由喊了一聲:“好!”

恰好,“八臂金剛”龍嘯天到了。

他冷冷一笑道:“司馬兄,武林第一人看來不是屬於閣下了!”

司馬-的劍眉上掀,沉聲道:“龍嘯天,你枉列‘十二金剛’之中,竟追逐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豈不被江湖人笑罵!”

龍嘯天冷冷一笑道:“笑罵由人笑罵!龍某做事只問利害,不分是非!這是人皆盡知的呀!”

司馬-不齒地道:“呸!讀書練劍所爲何事!不知羞恥的小人!”

這時,“鐵樹銀花”巫三姑已抱了“白花蛇”到來,向軟橋內一丟。

就在這一丟之際已解了她的穴道。

“白花蛇”驚叫了一聲。

龍嘯天插口道:“柳姑娘,轎內有你的衣裙,穿了講話!”

巫三姑早已對龍嘯天道:“你去看住那丫頭,我有話問他!”

說完,又衝着司馬-一笑道:“事情我管了,你該說與司馬洪的淵源了吧!”

司馬-微笑道:“我非司馬洪前輩的後裔,但是,我有位盟兄,卻是他一脈相傳的嫡親孫兒!”

巫三姑的目光奇異道:“哦!叫什麼名字!”

司馬-道:“人稱‘鐵掌金梭’司馬剛!”

巫三姑幽然一嘆道:“司馬洪終於結了婚了,而且有了孫子,人世之間的事,真是不可逆料!”

司馬-接着道:“有一次,我與盟兄司馬剛閒談,他談到他祖父‘賽韋馱’司馬洪的一些遺事……

巫三姑似乎興致特佳,指了指地上的兩塊大石又用長拂拂去落葉道:“我們坐下來慢慢談!”

“白花蛇”柳倚人的衣衫已經穿好,在龍嘯天的監視之下,也走了過來。

巫三姑似乎不耐其煩地道:“龍嘯天,你就照原計劃進行,先把她送到鬼愁洞,問問西門素娥,她打算如何!”

龍嘯天應道:“是!”

巫三姑不由皺眉道:“去!去!”

龍嘯天回身對“白花蛇”柳倚人道:“快謝過老前輩,咱們走吧!”

巫三姑忙道:“不用謝了,小女娃兒,龍嘯天送你,最好一路上別打歪主意!‘八臂金剛”的看家本領既兇又狠!”

“白花蛇”道:“送回鬼愁洞我怕什麼!走就走!”

她與龍嘯天雙雙起勢,向“鐵樹溝”外奔去!

“鐵樹銀花”巫三姑催促着道:“司馬剛與你說些什麼?你快說!”

她那付急呼呼的樣子,真不像在鐵樹溝閉關了一甲子的人。

司馬-徐徐地道:“盟兄說,司馬洪老前輩與你‘鐵樹銀花’巫三姑,乃是一雙武林中的俠侶,同樣享有盛名的江湖俠客,萬家生佛!”

巫三姑不住地點頭,口中道:“我倆自己也是這種想法,誰知……唉!”

司馬-又道:“想不到有一年的中秋之夜,你二人興致大發,要到長白山的最高峰去賞月……”

巫三姑截口嘆氣道:“那是多麼玄的想法,在當時,我倆都同意前去,並且很久想着,中秋之夜,情侶雙雙,在最高峰賞月談愛,必是人間一大樂事,不料……”

司馬-對這位白髮似銀的老處女那份幽然哀怨的神情,不由也感到一陣悲悽。

他只好道:“據說在登上峰頭之時,突然碰上一個蜂羣,不知是也不是?”

巫三姑道:“是的,那時,萬蜂齊出,嗡聲震耳!”

司馬-道:“就該用勁風掌力,擊退羣蜂!”

巫三姑搖頭嘆息道:“那蜂子不是平常毒蜂,體積之小,小過蚊蚋,身重之輕,輕如鴻毛,任你罡氣勁風,拍上去,如同無物,毫沒效力!”

司馬-道:“據說那毒蜂乃是來自東瀛的一個無人島,名叫‘敗血鬼蜂’,蟄上人體,十二個時辰之內,通身的血盡乾枯,毫無救藥!”

巫三姑點頭道:“是的!正是叫做‘敗血鬼蜂’!”

司馬-問道:“當時你與司馬洪前輩……”

巫三姑道:“我們一見勁風掌力退不了毒蜂,只好伏在地上,誰知,那羣毒蜂,漫天烏雲似的撲了下來!”

司馬-也不由皺眉道:“危險!”

巫三姑的眼內,不自覺的掛上兩行淚水,嘶啞着聲音道:

“那時,司馬洪爲了保護我,就撲倒在我的身上,兩人由山頂滾下數十丈,才未被毒蜂追來,脫離了那些小畜生的追趕!”

司馬-道:“聽說司馬洪前輩爲了衛護你,他的腦後及跨下被‘敗血鬼蜂’各蟄了一口呢!”

巫三姑再也忍不住了,飲泣着道:“是的,當時回到家中,他已不省人事,通身發青發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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