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三,你欠他三十年陽壽,又欠了他一條性命,你可願就這麼不聞不問,就此放手?”
溫墨凝的聲音很冰冷,甚至帶着一絲譏諷(殭屍撲倒小道士245章)。
裴三三聽在耳邊,痛在心上。
整顆心就像被一萬把刀凌遲一般的痛楚,爲何連死都擺脫不了這古老的情事冤孽?
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溫墨凝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不知道。
她只記得迷濛間,有人丟下一句話,“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看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份上,我最後幫你一次。
他已經被聽風眠的人,當作不知名的孤魂野鬼收走了。”
裴三三站在風雨裡,被傾盆大雨澆得徹頭徹尾,這春雨爽辣得不像話,到底是江城的春雨。
沒錯,她在江城。
此時的江城已經是春天了,裴三三記得自己穿越離開的時候,全國都是深秋,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幾季。
街上都是匆匆忙忙的行人,偶爾有穿着花花綠綠雨衣的小孩子,穿着可愛的雨鞋故意淌水。
這大雨叫人不會去留意一個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的女子。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一棟雕樑畫棟的建築前。
當真是時光荏苒,恍如白駒過隙。
還記得她第一次涉足這裡,對着那棵桫欏驚歎不已。
“二師兄真有本事,住這麼漂亮的地兒。”
“桫欏而已,很平常好麼?你說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這麼個玩意兒,跟山炮似的?”
她輕笑出聲,真實久遠的記憶,久遠到,面容都模糊了。
那人的音容笑貌已經在她記憶被深深地掩埋,時光的巨浪一層又一層地區拍打着記憶的沙灘。
哪怕突然有一天,這個裝着秘密的漂流瓶又回到你手裡時,開啓記憶的封印,卻發現早已經不是當初親手放飛的心境。
是的。
如今的她,早已經不再爲他動容。
是誰說過,人這一生會遇見兩種人,一種人用來懷念,另一種人用來執念。
裴三三,她的懷念和執念,都隨着那一劍橫頸而灰飛煙滅了。
嘆了口氣,她還是走到了熟悉的樓層,伸手敲門,許久不曾應聲。
二師兄果然不在這裡,他去哪裡了?
跟素素去重慶?
還是在滿世界找她?
好像哪一種,都不是自己所希望。
裴三三下樓,站在樓下看了看高高的樓層,每一層突兀伸出的空調散熱器都在吸引她的視線。
深吸一口氣,裴三三跳上了,一樓的空調散熱器。
她現在失去了自己的身體,沒有道法,連進一間平房的公寓都要費這麼大的力氣,也幸好葉星蕊會武功,不然她只能去蓋報紙睡天橋。
擰開天窗的螺絲釘,她從窄小的天窗爬了進去,室內已經蒙上了一層灰塵,看得出,主人並沒有回來過。
裴三三也不確定夏雪逸會不會回來,什麼時候纔會回來,但是除了在這裡等他,她沒有別的辦法。
她沒有錢,沒有顧世傑,只有溫墨凝提供了一張從京城回江城的機票。她從飛機場出來,就徑直走到這裡來了。
到目前爲止,除了找了一間安身立命的地方,她好像一無所有。
她終於發現了自己前半生的無能。
沒有師傅和師兄,她就失去了生活來源,根本沒法子在人界生存。
那時候,剛開始以“十個條件”爲藉口,賴在程星索家裡,蹭吃蹭喝。
後來又臉不紅氣不喘地接受顧世傑一次又一次傾力相助,說的不好聽點兒,她就是網上那些人說的“綠茶婊。”
從來沒有自食其力地生活過。
就連去救蘭若,她也只能指望“夏雪逸”。
在夏雪逸回來之前,裴三三對自己的生活茫然無措。
她抱着膝蓋蜷縮在沙發上,屋裡沒有開燈,陰暗的光線裡,少女窩在沙發的角落山安靜的沉睡。
三天後。
公寓裡最後一個瓷器終於在她手下碎成了渣。
夏雪逸精心收藏的瓷器已經在他她手下悉數陣亡。
裴三三暴躁得要抓掉自己腦袋上厚重的頭髮。
她除了會用浴室和電視機,幾乎什麼都不會,就連水都是喝的生水。
這裡的自來水沒有山裡乾淨,喝下去沒一會兒就肚子疼。
葉星蕊這具身體原本就在皇宮裡受過湖水侵蝕,還有冷宮那場嚴重的風寒肺炎,底子元氣已經不好了。
現在捱了三天餓,腸胃疼了三天,她整張臉蠟黃蠟黃的,病得像個紙片人了。
病怏怏的倒在夏雪逸的牀上,她意識越來越模糊,腦子不太清楚,恍惚間又看見了蘭若,他端着一碗藥,悄無聲息地站在她牀前,眼神高潔慈悲。
“蘭若——”她伸出手,眼角一滴淚滑落。
午夜夢迴多少次,都是這樣的場景。
你可知,我有多想,一輩子都不要從那座冷宮走出來。
“蘭若”抓着她的手,握在手心,依舊是春風拂綠的溫暖。
——
裴三三是被面香味引誘醒的,她醒過來的時候,枕頭溼了一大片。
不是眼淚,是口水。
她驚愕的坐起身,盯着牀頭的一碗泡麪,有些莫名。
直到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才如夢初醒。
“是你。”
久違的男人露出欣慰的笑,點頭道,“三三,是我。”
裴三三的眼神卻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眼,就別開了。
他跟皇帝太像了,性格長相,簡直如出一轍。
數百年朝代更迭,沒想到也沒有磨滅掉他的強勢和霸道。
程星索自是不知她經歷了多少,若無其事地走到她身邊,端過那一碗麪,用筷子挑起一口,送到她嘴邊。
裴三三複雜的神色在臉上閃過,隨即掩飾過去。
她絲毫沒有扭捏造作,張嘴就吃下去。
程星索看她這麼聽話,顯然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
一碗麪吃完,兩個人都沒有任何語言交流。
比起香山的那次驚心動魄的重逢,此時實在是冷清了些。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時過境遷,她遇到了她的襄王,他亦是早已選定了自己的神女。
早已經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見亦是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