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甚至到現在都不敢直接過問她和姜澈的事。
謝羨雲收了收心緒，說：“我以爲你會把那位姜五爺帶過來。”
“一起過來了。”施煙從捲簾窗拉起的窗戶往後面的院子看去，“我讓他到後院等我，下次有機會再將他帶過來見祖母。”
謝羨雲也往窗外看去。
只看到環境不錯的院子，沒看到一個人影。
“那就下次再見吧。”
特地選一個這丫頭熟悉的地方，還以爲這丫頭會自在些不會太疏離，現在看來, 是她想多了。
如果只是將她當祖母看，這丫頭現在就該帶着人過來見她了。
她是把這次見面當成一個小輩和一個不太熟悉的長輩的見面，出於禮貌，她沒有帶其他人。
“玉食坊菜色不錯，祖母來點單吧。”
施煙將手邊的菜單遞過去。
“你對這裡比較熟悉，你來點吧。”
施煙沒有推辭，也沒有爲謝羨雲知道她對這裡熟悉感到意外。
她這些年，除了和艾米幾人不算頻繁的電子郵件聯繫，她的一舉一動盡在施家掌握。
將服務員叫來點了菜，給謝羨雲倒了杯服務員端上來的茶。
謝羨雲端着茶輕抿一口，姿態優雅：“學校放假了，寒假有什麼安排？”
“準備帶姜澈回一趟月牙灣。”
回……
她竟用了“回”這個字。
謝羨雲捧着茶杯的手顫了顫。
“……打算在月牙灣待多久？”
“暫時不清楚，原定是和姜澈一起在月牙灣過完年再找個地方去度幾天假，等待新學期開學。”
過完年……
竟要在月牙灣過年。
“不回家？”
“回家”二字讓施煙愣了一下，有點陌生。
盯着謝羨雲看了幾秒，才驚覺自己剛纔那番如實說會在月牙灣過年的話好像說得不太妥當。
她真沒想那麼多，更不存在故意氣人，她只是想着沒什麼好隱瞞的，就如實說了。
“……現在還不確定。”
又覺得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合適, 就補充：“往後日子還長, 也不差這一次, 姜澈是京都人，等我完成學業，我們就算不在京都定居，應該也會經常往京都跑。回施家過年, 以後有的是機會。”
她用的都不是“回家”，而是“回施家”。
還有, 她話不離姜澈，就像是她已經決定好往後的生活都圍着姜澈打轉一樣。
要強了一輩子的謝羨雲，臨老竟有了鼻子發酸喉頭微堵的感覺。
深吸口氣，她說：“你很喜歡姜家……老五？”
“嗯，很喜歡。”施煙淺淺笑着，絲毫不掩飾她對姜澈的喜歡。
“他對你……祖母知道，他對你也很上心。只是煙煙，你們相差了六歲，對待感情，你們是有差異的，他的喜歡和你的喜歡或許就不是一個層級的。你現在就這樣一頭扎進去，不怕將來後悔嗎？”
對上施煙帶笑的目光，謝羨雲補充：“祖母不是要干涉你的事，你從小就懂事，祖母相信你有自己的思量，祖母只是擔心你現在就一頭扎進去，會吃虧。”
“祖母多慮了。”
其他的她並不打算多說。
姜澈對她怎麼樣，她自己清楚就好，無需逮着個人都表述一遍，讓別人來認可。
“罷了，你一貫有主意，祖母就不多操心了。”
能在十歲就爲反抗他們給她安排的婚事離家出走，謝羨雲很清楚如果過問她的私事的度沒有掌握好，會將她逼得更遠。
她對家人沒有依戀，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將她逼得狠了，她會毫不猶豫棄了他們這些家人。
就像當年一樣。
這個她看着長大的孫女，骨子裡其實是很淡漠的。
對什麼都不太上心，什麼都有亦可沒有亦可，可不就是淡漠麼。
只是淡漠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的表現？
她都不知道全家都那麼寵着，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這丫頭到底是怎麼這麼沒有安全感的。
從小就將自己拘起來，形成一種自我保護的狀態。
甚至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自己賺錢給自己留後路。
連賺錢的本事都不是在施家的培養下學的……她記得，這丫頭五六歲就跟着蘇語學炮製藥材。
五六歲……
如果她一開始學炮製藥材就是爲了給自己留後路，豈不是說她五六歲就開始想着給自己留後路了？
五六歲，到底是什麼樣的天才竟小小年紀就懂這麼多？
偏偏這丫頭是個天才這一點，她一點兒也不意外。
兩三歲就開始練字學畫，還很有天賦，什麼都是一點就通一學就會，不是天才又是什麼？
也就是她性情淡泊沒什麼野心，不然以她的優秀，她的成就估計她的哥哥弟弟都比不過。
“什麼時候出發去月牙灣？”
“明天早上九點的飛機。”
“明天？”謝羨雲沒想到她會走得這麼急，“我聽說你這個學期學業很重，都沒怎麼好好休息，怎麼不多休息兩天再出發？”
“我不打算帶多少書回去，和度假差不多，也算是在休息了。”
她都這麼說了，謝羨雲還能說什麼呢。
來一趟海城就能將人帶回施家，她沒這麼天真的想過，但她以爲多在海城留幾天，可以多有點相處的機會。
現在看來，她也該訂明天的機票走了。
服務員把菜端上來，兩人吃好飯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食不言是長時間養成的習慣，所以吃飯的時候她們都沒怎麼說話。
吃過飯，兩人也沒在雅間多留，一起出雅間。
走廊上，聽到不遠處某個房間傳出的琴聲，是古清清的琴聲，施煙腳步微頓。
“怎麼了？”謝羨雲疑惑問。
“沒什麼，一時被琴聲吸引了。”確實是被琴聲吸引了。
不是她的錯覺，古清清的琴聲和平時不太一樣。
有點亂。
不是琴彈得亂，而是彈琴的人心亂。
“琴彈得很好，聽得出是有真本事的，但彈琴的人心不靜。”謝羨雲一針見血。
“是的，彈琴的人心不靜。”
謝羨雲聞言微訝，看向她：“你會關注別人的琴聲倒是有點讓我意外。放在從前，走在路上遇到大樓倒塌在眼前，你都會淡定走過，你不會在意，甚至都不會駐足湊熱鬧觀望，最多就是淡淡看一眼。”
“彈琴的人是我一個相熟的姐姐。”
這是謝羨雲沒想到的。
突然想到底下的人傳來的消息中提到過施煙在海城交了不少朋友。但這些都是別人轉述，她沒有親眼看到過，感觸並不強烈，這會兒纔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孫女變了。
不僅交了朋友，還會因朋友有煩心事而心生擔憂。
她身上更有人氣了。
“既是認識的人，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是個很優秀的姐姐，她能自己調節好，無需別人插手。”
“連你都說優秀，想必這姑娘是真的很優秀，有機會的話，我真想見一見。”
施煙對她淺淺一笑：“會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