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然說完，試圖從施煙臉上看到意外、驚訝、驚喜或是疑惑之類的情緒，但讓他失望了。
什麼都沒有。
她神色依舊淡然，淺淺笑着。
這股子淡定勁……
好像他這個人的存在激不起她半點情緒一樣。
這個認知讓李希然稍稍有點心塞。
“不記得我了嗎？小時候在蘇家我們見過的，你那時候還喊我希然哥。”
直接挑明，李希然以爲至少能看到施煙有點不一樣的反應，可惜，還是什麼都沒有。
不由有點泄氣。
小時候她就很安靜，沒有同齡小孩的活潑，行坐都端端正正規矩得不行，那一股大家閨秀的氣質表現得淋漓盡致，長大了不僅沒有半點變化，反而比小時候更誇張了。
要說她對人疏離，也沒有，她對任何人都非常友好，時常掛着一抹得體的淺笑；
可要說她對人親近，也沒有，她給人的感覺太縹緲了。
無形中有種距離感。
是他說不出來的距離感。
“自是記得的，我一向記憶力不錯，我以爲希然哥不記得我了。”施煙微笑說。
分明喊他“希然哥”，但說真的，李希然感覺不到來自她的半點親近，還是有種說不出的疏離感。
李希然笑說：“你變化並不大，饒是十來年沒見，我也能一眼認出來，再說我記得你的名字啊。”
施煙莞爾。
李希然又說：“既然來了海城，怎麼不回蘇家？”
“不合適。”她說。
爲什麼不合適，李希然不清楚，這裡面涉及到的糾葛不是他能接觸到的，不過他也沒有多問。
“蘇家應該還沒有人知道你來了海城吧？不然今天這個場子蘇暮不可能不來，你是打算一直瞞着他們？”
“倒也不會一直瞞着，不然今天我就不會來這裡了。”
“那你是打算現在就讓蘇家知道你在海城？”
施煙笑着搖頭：“也沒有。”
“不刻意瞞着，不刻意告知，該知道的時候他們自然會知道。”
因爲不清楚其中糾葛，作爲外人，李希然也不太好多話，就只說：“行吧，那我就暫且不告知蘇暮了，等他自己發現。你在海城有什麼事可以找我，怎麼說你也喊我一聲哥。”
李希然遞出一張名片。
施煙雙手接過。
“好的，有事我會找希然哥。”
李希然盯着她看了幾秒，遲疑一下還是開口：“雖然有點冒昧，但我還是想問問，你這些年真的是一個人在外面？”
“不全是一個人。”
施煙沒有細說，李希然也看出了她不打算細說，就沒有再問下去。
“聽說你考了海城大學？以後會留在這裡上學？”這是李希然從那些有關姜家來的鄉下女孩的傳言裡聽來的。因爲只知道有這麼個人，不清楚名字，他完全沒往施煙身上去想。
“是的。”
正說着，又有一人走過來。
“希然，施小姐。”
是韓狄。
步子有點不穩，似是有些醉了，但應該醉得不算嚴重。
“希然，你怎麼會在這裡？”韓狄一走過來就警惕盯着李希然，一副看情敵的架勢。
讓李希然麪皮不由扯了扯，他的信譽度難道就這麼低嗎？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不信他？
“裡面太悶，出來散散，恰遇到施小姐。”
韓狄懷疑地看着他，又不小心看到施煙手裡沒來得及放到包裡的名片。
路燈昏暗，不太看得清名片上的字，但從名片大致的設計還是能看出這是李希然的名片。
韓狄又警惕了起來。
李希然將韓狄的舉動看在眼裡，心情有些複雜的挑了下眉。
說真的，他覺得韓狄想太多了，就算他真對施煙有好感，他也不敢惦記啊，也不看看施煙是什麼身份。
再說，施煙也不是他喜歡的風格。
當然，他也覺得韓狄沒戲。
不過作爲兄弟，他打算給韓狄留點顏面，並沒有直接說出來。
倒是之前在雅閣裡晟哥那番忠告，難道是知道了施煙的身份？如果不是，他實在想不出晟哥爲什麼會有那一番忠告。
盯着李希然看了片刻，韓狄說：“那邊有人找你。”
支開他就支開他，說什麼有人找他。
不過，雖然他覺得韓狄沒戲，但作爲兄弟，他還是盼着韓狄能如意的，萬一呢？萬一施煙恰好就喜歡韓狄這一款呢？
他不會主動幫忙，卻也不能做這絆腳石不是。
“我過去看看。”
卻並沒有走遠。
尋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藏身，站在那裡看着。
得盯着啊，萬一韓狄喝醉了亂來，他明明在場卻讓兩人獨處，以後被蘇暮知道，他會很慘的。
卻不知道距離他幾米遠的一棵樹後也藏了個人。
一臉怨毒地盯着施煙。
好個施煙，勾了霜霜姐的人還不算，連韓二哥也要勾！
韓二哥可是她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這個藏在這裡的人正是去換了衣服後沒有離開，也沒有再回派對現場的蘇蜜。
她是見韓狄往這邊走，偷偷跟來的，原想製造點和韓狄獨處的機會，卻讓她撞見了這樣的場景！
“施小姐。”
終於只有他們兩個人，韓狄居然有點緊張。
其實施煙出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一晚上他就總不自覺在搜尋她的身影。
他是猶豫了很久才決定跟上來的。
他知道以姜晟的性格，既然那樣給他忠告了，就說明打施煙的主意會有很嚴重的後果，而且施煙對他不感興趣的態度很明顯。
他也猶豫過，但最後，他還是不想就這麼算了。
打算試一試。
施煙微微頷首：“韓二少。”
很禮貌地迴應對方。
然後說：“韓二少如果沒什麼事，我繼續散步了。”
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
因爲着急，韓狄下意識要去拉她，卻被施煙避開了。
施煙停下，看一眼他伸出來的手，神色淺淡。
雖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但韓狄就是明顯感覺到她有些不悅了。
忙收回手歉疚道：“抱歉，我太着急，有些失禮了。”
“無妨。”她說。
“韓二少還有什麼事嗎？”
語氣很淡，氣度很好。
一時間竟讓韓狄有些不太敢把話說下去。因爲看着她，會讓他有一種明知她不肯，他還要死纏爛打的卑劣感。
可是他明明不是卑劣的人啊！他就是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讓自己心動的女孩，想要爲自己爭取一下而已。
難道是因爲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追求女孩子，纔會這麼不自信甚至覺得自己卑劣？
弄不清楚。
但既然決定試一試，退縮也不是他的性格。
大不了被拒絕了傷心幾天。
“冒昧問一下，施小姐有男朋友嗎？”
他這麼直接，驚呆了不遠處的李希然，也讓藏着的蘇蜜氣得險些咬碎牙，憤憤離去。
施煙，你給我等着！
施煙淡淡看着他，面上沒有半點羞怯，甚至沒多餘的情緒。
始終波瀾不驚：“沒有。”
韓狄一喜，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明顯加快了。
“那、那施小姐相信一見鍾情嗎？”
“信。”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韓狄竟覺得施煙說出這個“信”的時候，神色似有了細微的變化，眼底好像帶了一抹他沒見過的溫柔。
“那、那既然施小姐沒有男朋友，又信一見鍾情，不、不知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自那天在姜家老宅看到施小姐，我就對你……”
卻被一道聲音打斷。
“施小姐。”
聲音混着晚風沒入耳中，如佳釀般醇厚，如溪流般潺潺，悅耳非常，直擊心臟。
施煙始終淡然的眸子一亮，循聲看過去。
“姜先生，你怎麼在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