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大決戰解體天馬堂

可真是大船破了三千釘,這少林寺中的藏珍,無一不是罕世奇品,只恐還有餘珍在寺,老方丈不肯再說出來了。

張四姑似乎是早已胸有成竹,囑咐江楓助百明運氣行功,還要他耐心的等候指示,存心打老方丈的主意啦!

江楓眼看老方丈已運氣自如,也不多留,攜梅花離開廚房。

張四姑料想到老方丈必有寶獻,可也未想到大師說出要贈送一件禦敵利器。

由百忍大師陪往藏經閣,在千手觀音的蓮花座下,起出了一把古劍,劍未出鞘,鋒芒不露,就交給了江楓收藏,又往戒恃院橫樑上找出玉盒,這一次,當場啓開,數出十二粒九陽神丹。

少林僧衆,只看到一把斑鏽處處的青銅劍鞘,卻不知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既是老方丈贈與江楓之物,百忍也未多問,老方丈還不能主持寺務,百忍是暫代方丈職務,辦完事就趕回達摩院督促衆僧演練陣法,溫習武功,吟雪已傳告出明日午時,強敵壓境的訊息。

少林僧衆,毒害解除不久,心中積忿仍存,達摩院中羣僧都在埋頭若練,心神專住,鴉雀無聲。

天雖未黑,百忍大師已命僧侶樹起火炬,已準備連夜加勁,迎接明午之戰。

張四姑行回後處,才長長吁一口氣,掩上房門,說道:“江楓,拔出劍來,瞧瞧看,很小時都聽到這些傳說,可是從來沒有見過,老實說,我心中還有些不太相信呢?天山寒鐵,爲鐵中之最,也只能練成尖銳之物,纔可透穿金石,破人氣功,長過三尺的鋒利之劍,如有功玉削鐵之能,那是神器了。”

“江湖上的寶刀、寶劍,傳說很多,大姐,卻從未親眼見過,今天要大開一番眼界,也要證實一下,江湖傳言,是真是假。”

江楓手按機簧,波的輕響,劍刃彈出三寸。

一股冷森的劍氣,已然散佈全室。

大和尚一直沒有說話,但卻伸長脖子看、一臉專注神色,心中的期望,絕不在張四姑之下了。

這種千古名劍的傳說,聽得可是多了,但是從來見過,這些事已成了武林中無法證明的公案,說它沒有吧?卻史書載記,傳言甚廣,說它是真的吧!爲什麼百年來,從來沒有人見過。

尤其像酒肉和尚七寶僧這樣的人,走遍了江湖各地,深入西域、南荒\東海、北疆,閱歷之豐,天下很少人能夠及得,但他對寶劍好奇之心,竟是不在張四姑之下。

原來,大和尚心中早暗暗立志,要找一把寶刀或是寶劍,作爲迎戰羣魔之用,如無斷金、切玉的利器,要殺死夏夭同這樣成就的人,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但他奔走數十牛,卻一直是心願難償,他走過北京\揚州,兩處全國聞名的大古董商,也看一些利器,利則利矣!可沒斬斷金鐵的能力。

所以,大和尚的心中期望,比之張四姑,就更爲熱切了。只是深藏於心中,十說出口。

勝邪劍離路而出,立刻可以感受到有一股劍氣,在室中流動,帶着一絲絲侵入人的寒意。

劍身上似被一層雲霧迷濛着,室中沒有光源,看不到瑞氣千條,金光萬道的耀眼劍芒。

“是一把好劍,和尚這一生中見過最好的劍,但不知道是否真能切金斷鐵,無堅不摧。”

“大和尚心中有疑,何不試試看呢?”

江楓心中也有懷疑,忖道:“要以本身內力,貫注劍身之上,才能斷入兵刃,這把劍,是把好劍,可就稱不得爲傳世之寶的神器了。”

“我和尚正有此意,不過,話要先說明白,要是一旦傷了你這寶劍,被撞個缺口出來,可不要怪我莽撞?”

江楓笑一笑,道:“如是被一擊打斷了這把劍,可作暗器施用。

因爲丟了它有些可惜,至少,它是我聽見過最利的一把劍,但如和傳言不符,那可能誤導我受敵傷害。”

“說的是啊!好刀好劍,江湖上,可是不少,找到天山千年寒鐵,請一個善於冶金的名匠,化上三兩年,也不難淬制一把鋒利的好刀,金鐘罩,鐵布衫一類的外家氣功,絕難抗拒。

但能不能劈開內家罡氣,斷去敵人的護身兵刃,那就難說了,畢竟刀劍之類,大都是百鍊精鋼啊!”

大和尚滔滔不絕,就是希望張四姑也同意他和江楓的看法。

但張四姑只是微笑,不肯說話。

看樣子,她是同意了兩人的意見,可就是不肯說出來。

“好吧!我和尚一惡到底,毀了這一把千年神器,百年之後,再向歐冶子面致歉意。”

伸手取過了一隻禪杖。

這是少林寺中和尚手中的兵刃,大和尚隨手取了一隻,藏在了張四姑的住房屋角,作張四姑迎敵時兵刃。

張四站自然知道了,暗中稱讚酒肉和尚心細如髮。

因爲,張四姑雖以斷腸三劍馳名江湖,但大和尚卻一直沒有看到過張四姑的劍藏何處,但卻知道她內功很深厚,順手抄起一隻禪杖拒敵,也許可收出敵不意之效。

易花手很想面致謝意,但她又擔心爲大和尚添致煩惱,情絲纏心啊!一旦惹動了大和尚的凡心,那就是可悲的麻煩了。

張四姑心中明白,男女相處,日久情生,一旦情動,那就沒有什麼是非好分了。

何況,大和尚對她已不避嫌疑,她帶江楓入居室,並沒有邀請大和尚來。

但大和尚跟着來了,而且是自然順暢,全無勉強。

大和尚江湖閱歷豐富,大智若愚,有些事扮懵裝傻,叫人弄不清真假。

但張四姑很細心,忽然發覺有點不對了!

大和尚明知自己是江楓的情婦,情郎入房,以大和尚平日的爲人,應該會留給兩人一段獨處時光。

也許他真的是爲一睹千年的神器而來,張四姑不敢確定。

但心中已有警惕,萬事就小心起來了,靜靜站在一側,不言不語。

大和尚舉起手中禪杖,笑道:“江少兄,你要劍劈禪杖,還要老衲,以杖擊劍。”

江楓看那隻禪杖,大概有雞蛋粗細,長逾八尺,沒有千斤臂力的人,很難施展,那可是精鐵打造之物,薄薄一把劍,如何能夠削斷,運注內力於劍身之上,又無法測出神器之利了。

想了想,伸劍而出,道:“大和尚,你打吧!”

七寶僧禪杖擊下,直砸劍刃。

只聽波的一聲輕響,鐵禪杖立刻中斷。

“果然是神物利器,和尚沒有感覺到兵刀相擊的感覺,哈哈,大開眼界了,大開眼界了。”

大笑聲中,啓開房門而去。

張四姑望着大和尚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他可能心無邪念,倒是我多慮了。”緩緩掩上房門,回頭笑道:“你有什麼感覺。”

江楓仍然在望着手中的寶劍出神。

張四姑蓮步輕移,緩緩把江楓攬入懷中,道:“小情郎,想什麼呀!”

“是一把好劍啊!我沒有感覺到什麼,那麼粗的鐵禪杖一下子就斷了。”江楓道:“而且,斷處平整,真是削鐵如泥,古人是誠不欺我了。”

“有了這把寶劍,你增加了多少勝算?”張四姑道:“記着呀!千萬不可輕生,一旦你死了,多少人會爲你痛心欲絕,包括大姐在內。”

“我不會輕生,但也不願認輸,這一戰,我會全力以赴,大姐,萬一我有不幸,你要好好的照顧雪、霜,我沒碰過她們,她們應該還有自己的人生。”

“唉!傻弟弟,你已佔據了她們的心,就算她們身軀請白,可是,也無法再容納別人,雪、霜二女,愛的最癡,而且是純潔無瑕,……”張四姑道:“所以,你要給我好好的活着,我相信這把寶劍,會給你很大的幫助,不過……”

“小弟恭候指示,大姐賣什麼關子呢?”

江楓還劍入鞘,偎入了張四姑的懷中。

雪、霜二女,青鳳、梅花,都只有對他撒嬌的份,他要像一隻大傘般,替她們遮蔽風雨,要作出英雄氣概,無懼無畏的神情,至少精神要作她們的支柱。

但張四姑就不同了。

她是大姐,是情人,也有母親般的慈懷,容許他傾訴痛苦,也包容他的委屈、感傷,容許他依附於卵翼之下,發泄一下赤子的孺慕。

“小情郎,有悲苦就說出來,不想說就哭一場吧!我知道,你一直在壓抑自己……”張四姑道:“適應環境,配合別人,你肩上擔負了萬鈞的重責大任,卻又不能表現出你的巨大氣概,是嗎?”

“我……我……”江楓真的流下了眼淚,道:“我明天會用出我畢生所學,我要全力搏殺,大姐,給我個機會,希望能在這一戰盡殲強敵,生死的事,小弟已置之度外了,希望大姐不要再束縛我。”

張四姑點點頭,道:“好!讓你盡情發揮,但也有幾件事,我要提醒你。”

“大姐請說。”

“兩個小狐女都可能存下全力一拼的決心,你不能很快的倒下去……”張四姑道:“在你引導下,她們才能發揮出全部的潛能,記着我的話,感覺到氣力不繼時,就不要太勉強自己,退下來稍作調息。

你當然可以全力施爲,但也要照顧到別人的生死,有些事,稍退一步,反而是致勝之機。

雪、霜的寒鐵奪魂針,是殺人的利器,論惡毒,絕不在勝邪劍之下,你和她們配合起來,應該是一個無敵天下的組合。

我已經盡了心力,真要打敗了,只好說天亡我們,你如戰死,兩個小狐女絕不會偷生,她們會瘋狂殺敵,死而後已,別的人想活也活不下去。

因爲,不會再有逃命的機會,血染少林山門之後,整個武林將淪入魔道,一百年內,不會再現生機,這就是你戰死的江湖形勢。

江楓,你一人系武林安危呀!老方丈也看出了這個情勢,才八寶盡出,把勝邪寶劍也由菩薩的蓮花座下搬出來了。”

“我……”

“你可以戰死,大姐不會阻止,但戰死不是找死!老實說,我不會因私害公,因爲,你死了,我會隨你而去。

事實上,那位神秘教主,也不會放過我們,但我要的是勝利!

你力戰筋疲時,爲什麼不能退下來休息下呢?”

“好吧!明日臨敵,小弟聽命行事就是。”

“小情郎,忍口氣吧!不要感覺很委屈,明天決戰時,別太任性,決戰之後,我們還活着,大姐就洗手作羹湯,幫你燒三個月的佳餚美味,作爲補償,把你弄的胖一點!”

“三個月之後呢?”

“你也該和雪、霜兩個丫頭成親了,堂堂正正的花轎迎娶,洞房花燭,大姐心事全了,再無掛疑,歐陽昭也找不出一點毛病了。”

“小弟可不可以提出一個條件?”

“好啊!你說。”

“大姐需先答應我,我才能說,我知道大姐一言如山,答應了不會變卦。”

張四姑點點頭。

江楓道:“如果我們還活着,我要大姐留下來陪我們。”

“狡猾的小情郎,你又哭又撒嬌,就是爲這個啊?世上真會有這麼完美的事嗎?”

江楓還想再說,逼使張四姑作正面承諾,可惜卻沒有機會了。

因爲,羅蘭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

“什麼事啊?羅蘭!”

羅蘭沒有回答張四姑,一對美麗的眼睛,打量江楓一陣,道:“江楓,你好像哭過了?”

“沒有啊!你們聊吧!我走了。”

轉身急步而去。

“發生了什麼事?”羅蘭一臉迷惘的望着張四姑。

“江楓有點孩子氣,覺着我管的太多,約束了他的英雄氣概,不能放手施爲,也難怪呀!才二十三四的小夥子,又很少江湖歷練……”張四姑笑道:“一身好武功,不能盡情施展,處處要讓避敵鋒,心裡憋了一股怨氣,找我來發牢騷啦!”

羅蘭搖搖頭,道:“真是少不更事……”

“怎麼?女兒還未過門,老岳母的架勢就擺出來了。”

“長幼有序啊!吟雪、吟霜嫁過去,他以後得叫我娘……”娘字出口,羅蘭自己也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羅蘭,我正想通知你,……”

“我知道了,明日午時,大敵壓境!”羅蘭道:“我猜的對不對?”

“不錯,告訴你老公,好好生息一下,養養精神,纔到少林寺,就排練劍陣,練的怎麼樣了?”

“好像已經大功告成,四姑,我也在苦練天狐武功,而且,很有成就……”

“歐陽昭同意你練?”

“是他勸我練的……”羅蘭笑道:“大概是看到兩個丫頭和江楓竟然能烈火不燃乾柴,佩服的不得了!”

張四姑嗤的一笑,接道:“羅蘭,你能不能選一些好聽的詞兒說?”

“這句話最傳神了,我老公也是這麼說的,他人雖古板,但很講理……”

“好啦!羅蘭,你把你們夫婦的悄悄話,全說出來了,我可不想聽,說吧!究竟有什麼事?”

“唉!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四姑,我是爲大丫頭來的,她不敢跟你說,只好把老孃搬出來了。”

“吟雪會有什麼事?”

“她想求你,明天在戰陣之上,派她和江楓聯手對敵,她偷偷要求我的,連她爹也不知道,她說,戰陣之上,她不敢抗命……”羅蘭嘆息一聲,道:“所以,要拿我的老面子來扛一下了。”

張四姑接道:“本來就準備派她們姐妹和江楓聯手對敵的,吟雪應該想得到啊!”

“問題就出在這裡了,大丫還說不能讓妹妹參加,要你把吟霜支派開。”

“爲什麼?……”張四姑有點茫然了。

“大丫頭沒說清楚,只請求別讓吟霜瞧出破綻。”

張四姑沉了良久,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羅蘭苦笑道:“我來作說客,可是,自己一點也不明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羅蘭,不要問,永遠放在心裡!不許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包括你老公在內。”

羅蘭點點頭,道:“好吧!我們交朋友,表面上情同姐妹,可是我這個作姐姐的,骨子裡一直聽你支使,現在更好了,連大丫頭,也把她娘裝在悶葫蘆裡了。”

“我不是給足了你的面子嗎?你講的,我照辦,小妹我,可是完全遵從你作姐姐的吩咐啊!”

羅蘭嗤的一笑,道:“說的也是!你肯遵辦就好,我也懶得多問了,能對大丫頭有個交代,我這作孃的,豈不是挺風光嗎?”

張四姑突然抓住了羅蘭一隻手道:“告訴歐陽昭,要他自己小心一些,先要自保,再求勝敵,不要太逞強,明日一戰,雖然兇險萬分,但我們的勝算很大……”

“真的有勝算哪?”

“是真的,羅蘭,你也要多多保重,不要逞強硬拚。”

羅蘭眉宇向問起一抹訝異,道:“你說的如此認真,大概不是騙我了?”

她早已認定,明日一戰是必死之局,心中已有準備,倒也坦然聽到還有勝算,反而有些驚奇起來。

“羅蘭……”張四姑的眼中有溼潤,道:“打累了,就想法子避到少林僧衆的排的羅漢陣中喘口氣,你們一家人,全都投入明日的決戰之中,我心中十分不安……”

“是我們自願的,和你無關,天狐夫人傳我天狐口訣時,已經註定這個命運……”羅蘭嫣然一笑,接道:“我記下了,先要自保,沒把握,絕不硬拼!”

張四姑呆呆的望着羅蘭,道:“你笑的真好看!”

“對不住啦!一急就忘記,你是女人,迷住你也不要緊,反正江楓也不在這裡。”

“羅蘭,明天你的對手,如果是男人,危急的時刻,就對他笑一笑。”

“施展天狐媚笑?”

“對……”張四姑道:“這本來就是一種武功,你承繼天狐夫人衣鉢,已入化境,魅力勾魂奪魄。”

“打的一身臭汗,氣喘如牛,真希望那辰光,我還能笑的出來,笑得仍有魅力,如是笑的比哭還要難看,被人砍了一刀,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會的,羅蘭,你已練的爐火純青,我相信隨時可以施爲,天狐媚笑,傾倒衆生,打不過,就對他笑吧!不過,別忘了把握機會給他一劍。”

羅蘭點點頭。

張四姑也觀察出了心得,這天狐媚笑,成於自然,發於心機,越是沒有心機的人,越易步入化境。

雪、霜二女,美麗尤勝羅蘭,可惜是大聰明瞭,但羅蘭卻全無心機,暗合關要所在,得失寸心間,這種奇術,二個小狐女只怕是永遠無法趕上母親了。

要來的,終於來了。

日正當中。

少林寺外一片空闊的草地上,六座十八人的羅漢陣,井然有序的排列着,散佈成一個半月形。

只看列布的陣式,似乎是採取守勢。

在六座羅漢陣中間的空位上,由改穿了一身勁裝的江楓,當先而立,左側是張四姑和歐陽吟雪,右邊是百明方丈和百忍大師。

歐陽昭、羅蘭,帶着五個劍士,七寶和尚、老叫化、刁鵬十個人,排立左後,一個少林精選出的高手,排在右後。

吟霜、梅花、青鳳、胡萍、段九、鄧飛等都未現身,少林僧侶也有大部分,不在現場。

但對方的陣容,就十分龐大了,而且,旗幟鮮明。

天王門、天后宮、天馬堂,各成一個體系,各門首腦,分集各門旗幟之下,身後各列集大批的門下屬衆,以天馬堂人數最多,不下三百餘人。

天后宮的人數最少,也有五十餘人,只有兩個中年男人,餘下的全是女子。

但卻不見江楓最在意的神秘教主和四大神通使者,低聲道:“大姐,教主和四大使者不在……”

“不在最好,先擊潰這三個組合……”張四姑道:“再查出他老巢,不是難事,這批爪牙潰散,他就沒有能力束縛江湖了。”

“唉!敵人衆多……”江楓感慨萬乾的道:“殺起來可真要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了。”

“只殺首腦、元兇,江湖已無可用之人,還要留下一些人,恢復江湖再生之機呢!”張四姑低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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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天馬堂負責了這次圍殺大計,所以,他們當先的迎了卜來。

夏天同帶着司徒藝、申雪君、萬方三個副總堂主,緩步行了過來。

白天化緊隨在夏天同的右後側,帶兩個老者,和一個一頭花白頭髮的中年婦人。

這些人各有近衛,二至十餘人不等。

夏天同一人身後,就隨着全身黑衣的十二位劍土。

申雪君帶着四個勁裝捧劍的女婢。

司徒藝也由兩佩刀中年人緊隨左右。

只有一掌招魂萬方,光棍一條。

福壽院主白天化,由四個清秀童子相隨。

兩個者者,和那中年婦人,也各帶二個從人。

刁鵬低聲說道:“白天化身邊的三個人,是六大樓主中的三個,男的是朝陽、水月樓主,那個女的是鏡花樓樓主,魁元樓主樑魁已死,除了七星、萬象兩位樓主,不見現身外,天馬堂的精銳全來了。”

江楓點點頭。

原來,要刁鵬站在身側,就是要他隨時提出天馬堂的形勢識明。

江楓道:“大姐,應該開始了。”

舉步向前迎去,吟雪緊隨身後。

好傢伙,真是膽大妄爲,人家主從一夥,三四十個人,但準備接戰的只是江楓、吟雪兩個。

先不論動上手的勝敗,只看兩個勢孤人單的影子,就給人一種獨立千尋山,馬嘯迎西風的豪邁,帶着一種蒼涼無悔的勇氣,看的令人敬佩、心酸。

“江楓,教而後誅之,別忘了不戰而屈人之兵啊!”張四姑雙目涌現了淚水。

吟雪穿了一件雪白的長衫,黑帕包發,中束了一條黑色的腰帶,黑白分明,長衫飄風,有如迎向風雨中的一株百合花。

“阿彌陀佛,這大概就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大勇之氣了。”百明老方丈雙目中竟也有點溼潤。

“是一幅好美、好美的畫面……”羅蘭道:“只有畫中之聖吳道子重生還魂,才能畫出這種淒涼之美的神韻。”

“只此氣概,就能震爍千古,挫敵戰志,大英雄當如是也。”歐匹昭微笑低語,目光中是無限的敬佩和羨慕。

果然,夏天同等一行,似是被震住了,至少是心中驚奇不已,停下了腳步。

直逼敵人五尺處,才停住身子,道:“我是江楓。”

夏天同穿着一件深青長衫,一條黑色的圍巾,掩住了大半個面目,長長吁一口氣,道:

“武林三聖的傳人?”

“正是區區!”

“就算武林三聖復生,也不敢如此託大,你卻只帶一個小女孩子……”夏天同道:“來對抗江湖上數十位高手?”

“是啊!兩個毛孩子一個還是小丫頭,也敢冒讀總堂主的神威……”萬方冷冷接道:

“就算你們是鐵打銅饒的人,也要你們化作流汁飛灰。”

江楓冷冷的看了萬方一眼,沒有理他。

吟雪卻嫣然一笑,道:“萬老頭,你出言不遜,一動上手,我先殺你。”

她笑的如花盛放,魅力四射,夏天同等一般老魔頭,雖然定力深厚,也不禁看的一呆。

江楓道:“夏天同,一旦動上手,就是個血肉橫飛的不了之局,動手之前,我有兩件事情請教!”

夏天同目光轉動,見天王門、天后宮的人,並未合圍上來,心知他們不會插手了,這一仗全要天馬堂獨力支撐。

事實上,對方只有兩個人準備迎戰,天馬堂已人手衆多,別人也不知如何插手了。

“好!你說吧!”夏天同估量過現場形勢之後,道:“既是請教,老夫就不一定回答你了。”

果然是老奸的很。

江楓微微一笑,道:“先說第一件事,你一直用布巾掩住了大半個面目,究竟爲了什麼?今日之戰,生死對決,們已用不着再掩掩遮遮,何不讓我一睹廬山真面目?”

天馬堂中人,很少見過夏天同的真正面目,在場之人,似乎只有申雪君見過,連司馬藝和白天化,似是都未見過。

這倒是一件十分引人入勝的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夏夭同的身上。

“這真是一個非常大的秘密,連本堂中人,都不知道原因……”

夏天同道:“老夫可以給你個正確回答,這保有數十年的秘密,就立刻揭穿……”

“那就多謝夏總堂主了!”

“可是有條件!”

江楓道:“說說看?”

“老夫也有一個問題向你?但你必需要據實回答。”

“好!”

夏天同哈哈一笑,道:“最好的回答,就是老夫取下圍面黑中,讓你一睹廬山真面目,對嗎?”

江楓點點頭。

夏天同舉手拉開了蒙面黑中。

申雪君沒有看,別過頭去,輕輕嘆息一聲。

江楓卻看的一呆。

歐陽吟雪更是看的花容變色。

白天化、司徒藝,也都出現驚容。

那張瞼說不上恐怖,只是太奇怪了,人是不可能生出那麼奇怪的一張臉。

夏天同很快圍好黑中,道:“算不算一個大的秘密呢?”

“是!在下連做夢也夢不到的事!”江楓道:“它不是天生的吧?”

“當然不是,這是仇恨的標幟,金丹書生這一樁罪惡,終其一生行善助人,也是挽救不來了……”夏天同道:“你還有什麼要問的,也要等老夫先問過你再說。”

“請!”

“除了武林三聖傳你的武功之外,你還有什麼仗恃,竟敢如此的狂妄!”夏天同道:

“以兩個人的力量,敢迎戰武林數十高手?”

“江某確學了武林三聖傳授以外的武功,而且,包羅甚廣。”

夏天同微微一怔,道:“什麼人傳授給你的?老夫想不通,近百年來,武林中還有什麼人高過武林三聖?”

“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清楚……”江楓道:“總之,我一身技藝,十分博雜,殺人的手段,也非常凌厲,以你夏總堂主身份之尊,不管心中有多少仇恨,但金丹書生已死,這個仇恨,也應該消退了……”

“老夫在談你的武功,你還未據實回答呢?”夏天同的雙目中忽然泛起一冷重的深紅顏色,似是要滴出血來。

“江大哥,小心啊!”吟雪嬌軀微晃,人已和江楓井肩而立。

江楓原本生出的一股同情之心,頓然消失,一提真氣,一身勁裝,突然鼓脹起來,頭頂上也泛起一片白氣,冷冷說道:“武林三聖可都是死在你的手中?你這一生中又殘害了多少武林同道?那位鬼鬼祟祟的教主呢?四大神通使者呢?爲什麼不肯現身,你如肯仔細的想一想,就該明白,你只不過是別人手一枚棋子,而且是過河卒子,有進無回……”

“問題是誰能殺了老夫?”夏天同道:“不錯,老夫確實被人利用了,但他們也幫我建立起天馬堂的實力,老夫並不吃虧啊!”

江楓劍眉聳動,使目放光,怒聲說道:“我就能殺你,你的蝕心魔音,也無法控制這些爲你效命的江湖同道,別忘了無相大師傳留下的大悲梵唱,是你蝕心魔音的剋星。”

“這個老夫倒不懷疑,但你沒有機會施展大悲梵唱,那是集中全力施展的內功,我不信你能一面動手,一面施展大悲梵唱……”

夏天同話款說完,一縷梵音,突然傳來。

聲音不是很大,但每個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三座少林寺的羅漢陣突然移動,分擋在七寶和尚的左、右後,三個方位,歐陽昭長劍出鞘,配合着五個弟子的身軀移轉,擋在了七寶和尚的正面。

但羅蘭和張四姑卻同時移步,遁出陣外,羅蘭和歐陽昭雙劍聯袂而立。

另外三座羅漢陣也在移動,分別轉排於兩側。

百明、百忍大師和一位少林高僧,竟自併入了排列兩側的羅陣中,十二人分居三陣之中,並未破壞原有陣勢。

陣勢移動如轉輪滑滾,井然有序,但看架式,卻完全是採取守勢。

梵音飄渺四外,七寶大師合掌而立,法像愈見莊嚴。

七寶大師已不是平日喜感十足的酒肉和尚,而似一尊涌現而出的羅漢,雙目如定,佛光隱然。

包括夏天同、白天化在內,天堂中人,都不禁呆住了。

事實上,天王門、天后宮中的人也有着很大的感應,心中殺伐之念,漸漸消退。

只不過,天馬堂中人的感應最爲強烈,似是心靈上的一種無形束縛,正逐漸開始舒解,本性漸露。

老叫化和九頭鳥,分立在七寶大師的兩側。

這兩人大不相同,錢缺是俠肝義膽,氣節凜然的江湖大俠。

刁鵬是雙手血腥,作惡多端的綠林匪徒,但現在兩個人一般的神色肅穆,都有着入地獄,上刀山,捨我其誰的氣慨。

夏天同突然大喝一聲:“殺!”右手一揮,身後十二個黑衣劍土,一齊衝了出來,圍住了江楓、吟雪。

吟雪劍亦出鞘,是一把長約兩尺四寸左右,比一般三尺六寸的長劍,短了一尺二寸。

但比所謂一尺二寸的短劍,卻又長了一倍。

江楓站得穩如泰山,動也未動一下。

因爲,十二個黑衣劍土,衝上來的速度不快,劍雖早已離鞘,但卻未刺向江楓。葉雪也未動。

如是半年之前,吟雪絕無法控制的如此之穩,早已揮劍迎了上去,用不着那些黑衣劍士出手,雙方早已打在了一起。

現在,已經是殺的激烈絕倫了。

可是此時的吟雪,已是高手中的高手了,能在千鈞一髮中控制住自己。

江楓更是早洞失機,發覺了十二劍士,身上不現殺氣,心中早無殺意,人雖應命而上,長劍卻未攻敵。

當然,江楓心中也充滿自信,這些人就算真要出劍攻擊,也無法傷得了他。

“好!大丫頭沉得住氣……”羅蘭道:“好像比我還強上三分了。”

“吟雪造詣之高,恐已非我們能及……”歐陽昭道:“江楓料敵機先,早已瞧出他們不會出劍,心中枯井不波,連衣袂也未動盪一下,大丫頭劍勢欲出又止,竟也能不着痕跡,這一點別說你作到,連我也不及她……”

“哼!你是說,你比我強了……”羅蘭冷冷接道:“總要有一天,我們得比個高下出來!”

“如論劍術一道,我相信比你高明……”歐陽昭道:“如果要各展絕學,拼個勝負……”

“怎麼樣?你也是比我強了?”

“好吧!算我甘拜下風……”歐陽昭道:“但吟雪確實勝過我們一些……”

“何止大丫頭啊!……”羅蘭接道:“只怕二丫頭也比她們的爹孃強了,真不知道江楓怎麼教出來的?”

數十年的山居和不知,使兩個加起來,過了一百歲的人,都還保有童心,不管什麼場合,想說什麼?就衝口而出。

“好了!羅蘭,算你贏了……”歐陽昭發現了場合不對,只好認輸。

羅蘭還要反脣相譏,已聽江楓高聲說道:“夏天同,他們已心無戰志,也罪不該死,你們幾個元兇首腦,纔是罪不可赦!”

赦字出口,吟雪已飛射而出。

但見白芒一閃,耳際間已響起了萬方的一聲慘叫!

一掌招魂右手的青竹杖,只是剛剛舉起,劍鋒已透胸而過。

“我說過先殺你的!”吟雪道:“你出言不遜,罪當先死。”

這一劍深得一個快字,但最困難的不是殺人,而是脫出於十二個劍土的圍困。

沒有人看清楚,吟雪是如何遁身而出的,只見到白影晃動,劍已刺入了萬方的前胸。

事實上,給人的感覺是,吟雪仍在圍困中打轉,所以,萬方來不及揮杖招架。

“老公!”羅蘭低聲說道:“張四姑的五行遁術高吧?有時候分門左道,可比堂堂正正的劍法有用!”

“真的是四姑的五行遁術嗎?”

歐陽昭心中有些懷疑?但又說不出那裡不對。

“當然啦!還要加上天狐百變身法才行……”羅蘭道:“這就是紅花綠葉相得益彰。”

歐陽昭點點頭,倒是真的信了。

但江楓知道不是,只是性質相近,層次更高,那是載於“傳真記”上的絕技“化身遁行”。

江楓沒有練這種身法,因爲,他沒有習練過張四姑五遁身法,沒有近似系統武功作基礎,練起來就事倍功半了。

突然間,江楓也對吟雪有些莫測高深了?

細想傳真記上的奇學,十之七八部和天狐武功及張四姑的技藝系統接近。

事實上,江楓早已看出吟雪的天狐武功基礎之高,超越了吟霜很多,但她一直抑制着自己,不讓鋒芒太露,怕傷了妹妹的心。

今日是一場大對決,吟雪好像已準備盡出八寶,大展身手,這個靈慧鐘身的少女,究竟練了多少“傳真記”上武功?江楓不敢妄測了。

但江楓已體會到吟雪練的比他多,論內功精進,劍道成就,江楓自覺這短短一百多天,如同脫胎換骨,收穫奇大。

事實上,江楓也一直大力投入了論劍中,審他過去所有技藝中最弱的一環。

吟雪呢?

都練成些什麼?

那“化身遁形”身法,如只是她專注一項的成就?

江楓這方面自嘆弗如,也就罷了,如果只是她成就之一,江楓不敢想下去了……吟雪啊!你會不會求成心切,淪入魔劫。

江楓突然間心神顫動起來,也明白了爲什麼吟霜沒有出現,三人聯手拒敵,原是早就講好了,忽然變卦,顯然有鬼。

這個鬼是吟雪搗的,借重張四姑宣佈更改。

她既支開吟霜,伎倆當不只此,可惜的是估不透她涉險入魔,到了那重境界?

這本幹違天機的奇書,沒有害了江楓,卻好像害了吟雪?江楓棄易選難,在劍道上下功夫,吟雪卻仗憑了過人的才藝、悟性,全力的去追求易學速成,兇殘邪惡的技藝。

不知是吟雪一劍驚敵,還是大悲梵唱的佛法無邊,聚集在夏天同身後數百屬衆,緩緩開始散動。

忽然間

梵音高拔,直衝雲霄,餘音嫋嫋,散入四方。

七寶和尚哈哈一笑,道:“人走人路,鬼行鬼道,各位心上禁制已解,去留就憑本性心念了,和尚已盡了心力,阿彌陀佛!”

但見人影閃動,天馬堂三百多位屬衆,竟然散去了十之八九,餘下數十人也是一臉惶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白天化、司徒藝,沒有走!

申雪君帶着四個女婢,緩緩向後退去,朝陽、水月、鏡花三大摟主,沒有走,但都皺起了眉頭,似是在暗作盤算。

倒是圍住江楓的十二個黑衣劍士,在梵唱停下之後,殺氣漸重,大有隨時出手的可能。

他們都是夏天同幼小調教而成的劍士,旁無別念,唯命是從。

“申雪君,你要走麼?……”夏天同冷冷地道:“看來你心中還忘不了金丹書生。”

“總堂主,天馬堂的人,已經散去了十之八九”申雪君道:“寸心已化煙雲去,不死只爲酬君恩,天同,夠了,二十年任君輕薄,我也該還夠你的恩情了,放我去吧!”

“二十年還無法管住你一縷情絲,勿怪金丹書生要把我整成這個樣子?”夏天同雙目中消退的紅光,又涌現出來。

“不要冤我,我如嫌你貌醜,怎會留你身邊二十幾年……”申雪君道:“恩已遠,情已盡,我該走我的路了!”

“你走不了的!”夏天同道:“他們也走不了。”

但聞慘叫之聲,分由多方傳來。

那是死亡的怒吼,生命盡頭的悲嚎。

“是他們,我不怕!”申雪君回顧了四婢一限,道:“咱們走!”

“申姨!”江楓突然開口說道:“樂叔從未忘記過你,他姨娘是清白的,他們情同姐弟,你誤會了。”

“江楓,你剛纔叫我什麼?能不能再叫一聲!”

“申姨愛聽,我可以叫你一千聲,一萬聲……”

“誰要你叫我申姨?”

“樂叔的遺言,……”江楓道,

“世人都知道金丹書生,可是很少人知道他姓樂,樂叔在死前才告訴我他姓樂,也告訴我,他很後悔沒有找你當面解釋清楚。”

“他不恨我麼?我也是毒害他們的兇手之一……”

“樂叔知道,他們身受暗算之後,活了十年,爲了造就我,他們忍痛而活,他一直沒有恨過你,也着重的交代我,不要恨你。”

申雪君淚流雙頰,黯然說道:“妒恨誤人……”

目光一掠吟雪,接道:“一念之錯,情天難補,江楓,肯帶我到他的埋骨之地去尊拜一番麼?”

“是!申姨之命,怎敢不從……”江楓嘆息一聲又道:“樂叔陰靈有知,也會瞑目泉下。”

“謝謝你,江楓……”申雪君目光一掠十二個圍住江楓的黑衣劍士,道:“退下去。”

這些黑衣劍土,轉望着夏天同。

“申雪君,你認爲他們還會聽你之命嗎?……”夏天同冷冷的說道:“你已經背叛了天馬堂……”

“你要逼我用十鳳齊飛對付他們了……”

“不敢有勞申姨,……”江楓道:“但確有幾件事要申姨指點、指點……”

“你說吧!”

“白天化文武兼資,是一科狀元之才,……”江楓道:“這個人該不該死?”

“我和他們相處了二十年,……”申雪君嘆口氣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懂了,申姨請在一側休息。”

“違令者死!”吟雪嬌聲說道:“你們不聽申姨之命,死了可不能怪我!”

她自說自話,人也開始行動。

但見白影閃動,鮮血濺飛,十二個黑衣劍士像骨牌一樣,一個連一個倒了下去。

驚人的快速殺戮,也蔚然成戰陣奇觀。

吟雪的行動太詭奇了,那些黑衣劍土,看不到她在那裡,手中之劍,全都刺向了江楓,但吟雪出劍很快,九個人來不及揮劍擊出。

人已倒了下去,但還有三隻劍刺了出去。

三劍全中,刺入了江楓前胸。

吟雪是右手出劍,繞江楓身後至前,所以,最後死的三個人全在江楓的身體正面。

江楓沒有動過,身中三劍,仍然站在原地。

“江楓!……”申雪君道,

“你不能倒下去啊!你還要帶我去奠拜你樂叔!”

“申姨,江大哥在玩把戲……”吟雪低聲道:“不用爲他擔心。”

其實,申雪君也動疑了,江楓身中三劍,不見一滴血出。

但聞怒吼、慘叫,和激烈的打鬥之聲,不停的傳了過來。

倒是場外的拼戰,十分激烈,原定主要的戰場上,竟還未聞過兵刃撞擊之聲。

“申姨,攔殺天馬堂離去的人,可是那位神秘教主和四大神通使者?”

說話的是江楓,他身上還插着三支長劍,劍身在風中顫動,那情形看上去十分詭異。

“就算他們沒有親自出手,……”申雪君道:“也是他們安排的伏兵。

“可惡,……”江楓怒道:“夏天同,你就任人屠殺你天馬堂中人,坐視不理嗎?”

“江楓,如果你願意合作,我們可以談談。”司徒藝道:“我們在殺戮還未造成之前,還有可以談談的機會?”

“你最該死,天馬堂渡危,是你從中主持……”

江楓突然飛躍而起,撲向司徒藝。

他胸前仍然帶着三支長劍,但在接近司徒藝時,三劍忽然飛出,一齊向司徒藝激射而去。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掌風激盪,蓬然互擊中,江楓落着實地。

三隻射向司徒藝的長劍,全被擊落,江楓也被阻止於三尺之外。

原來,這一次白天化、夏天同一齊出手了。

江楓力拒兩大高手、和他們硬拼了一掌。

司徒藝空出身子,揮刀擊落三劍。

白天化道:“總堂主,咱們被兩個年輕人耍了,他們一捧一唱,製造了殺人的機會。”

心中卻是暗暗震驚,忖道:“掌力對拼,可是真功實學,一點也不能取巧,這小子竟然能接下我和夏天同聯手之力,再也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說的是啊!差一點被他們唬住了。”

夏天同搶先而上,一刀劈出。

對拼一掌,夏天同心中有數,殺江楓的唯一機會,是在和白天化、司徒藝的聯手合擊之中,一下子亮刀而攻,是示意白天化也動兵刃。

“你們要不要臉?三個人合打一個……”申雪君伸手由一個女婢手中取過長劍,準備挺身而出,翻臉動手了。

“申姨,不用勞駕,江大哥應付得了……”吟雪笑道:“我是投機取巧,幸而得逞,江大哥是要憑仗真本領和他們對決,這三個人合力還吃不住江大哥,天后宮和天王門也會知難而退了。”

申雪君道:“江楓真能以一對三?”

吟雪目光一轉,見江楓未亮勝邪寶劍,只用翠玉刀在和三人纏鬥,已知江楓並未存殺死三人之心,立刻明白了江楓的用心,不願完全暴露實力,低聲道:“申姨,你注意看看,那個教主和四大神通使者,是否在場?他們可能易容改裝,混在天馬堂的屬衆之內,當然,也可能潛隱在天王門、天后宮的從徒之中,他們纔是莫可預測的變數。”

申雪君立刻警覺,吟雪說的不錯,他們神秘教主纔是萬惡之源,沒有人瞭解他真正的身份。

至少是天馬堂中沒有,他如縮頭不出,那就留下了再度禍害江湖的火種,細想當年,對付武林三聖,雖是由夏天同出面組合,但暗中卻似有着一雙推動的黑手。

只可惜,那時,自己被妒恨之火燒昏了頭,未能細心體會,觀察,事後,又心如枯木,悔恨交作,行屍走肉般生活了二十多年,難道,自己也被夏天同的蝕心魔音束縛了?始才被大悲梵唱驚醒……

定是如此了,想到傷心痛絕之處,不禁潛然淚下。

“申姨,過去的別再想了,重複江湖氣勢,是武林三聖的心願……”吟雪道:“江大哥,幾乎是爲此而生,不停的進取、奮鬥,我們都在全力幫他,雙方不但要比武功、鬥智慧,也要比耐心、忍性。”

申雪君道:“說的是,你這點年紀,如此懂事,當年,我還大你幾歲,卻是一無所知,回首前塵,全是恨事……”

“看申姨之美,當是聰慧絕倫……”吟雪道:“可能是,你早就被人設計了,纔會落入陷阱,那人可能不是夏天同。”

申雪君長長吁一口氣,點點頭,忍不住又流下眼淚,道:“對!

我是早被他們設計了,我應該不是那麼妒恨迷心的人。”

塵封二十幾年的情愛,一旦復清明,竟是如此之深,金丹書生在她心中的份量之重,實已到了生死相依的境界。

轉頭看去,只見力敵三大高手的江楓,似是隻有招架之力,手中翠玉刀守多攻少。

天王門主帶着藍鳳,緩緩向四人交手之處逼進,天后宮的三位宮主,也開始向前移動。

但兩個組的門下從屬,並未移動,她像還未動合擊之心。

但申雪君已看的心急如焚,手執長劍,移向戰圈。

心急的不止中雪君,歐陽昭、羅蘭、七寶和尚,三個人也圍了上來。

羅漢陣和少林寺僧衆沒有移動,雙方人手衆多,一旦大批人手移動、恐怕會引起混戰之局。

吟雪仔細的看了一陣,低聲道:“申姨,不要出手啊!江大哥沒有招呼,那就是還有應戰之能。”

申雪君只好點頭。

吟雪轉身迎向父母和七寶大師。

“怎麼回事?……”羅蘭已搶先說道:“你怎麼不出手幫忙,讓江楓以一對三,他好像快擋不住了,那可是三個一流的頂尖高手啊!”

“娘!江大哥罩得住的,真要我幫手時,他會叫我。”吟雪道:“你們不用出手幫忙。”

看吟雪確無焦急之色,大和尚恍然而悟,笑道:“歐陽兄,用不着咱們插手,站旁邊看熱鬧就行了。”

“大和尚,你再仔細瞧瞧?我看他快頂不住了,如果我沒有看錯……”羅蘭說:“他好像已累得滿頭汗水。”

“不錯,江楓是滿頭汗水,但夏天同、白天化、司徒藝兩把刀、一支劍,全力施爲,還是沒法子傷得了江楓,似乎是雙方面都很吃力。

莉”不要緊,江大哥自保的能力很強一”吟雪道:“別看他累出一頭汗,再撐個三五百招,還是一樣。”

羅蘭瞪了女兒一眼,道:“大丫頭,你再看看,江楓可是你的夫婿,他被殺了,你就要守望門寡,我可不許你再嫁人。”

“娘!別咒江大哥,他死了,你也會失去兩個女兒。我和霜妹不會守望門寡,會追隨他於泉下,……”吟雪聲音轉低,道:“娘,再爭吵下去,就會真的破壞他的預謀了。”

歐陽昭道:“好!我們只看不說就是。”

“對!看的神情越緊張越好!就是不要出手幫忙。”吟雪道:“一幫就亂。”轉身向戰圈行去。

“大丫頭是怎麼回事?是不有點瘋了,簡直是語無倫次……”

羅蘭道:“有備無患,咱們也跟上去,情形不對,就出手幫江楓一把。”

大和尚嘆口氣,道:“羅蘭,可以看,也可以罵,就是不要出手。”

“天王門、天后宮的五個首要人物,全都圍了上去……”羅蘭道:“至少,咱們可以攔住他們插手吧?”

“插不上手的,你看兩把刀、一支劍,合擊的威勢,已在兩丈方圓內,佈滿了刀劍利刃,無堅不摧,銳風如刀,……”大和尚道:“夏天同、白天化、司徒藝,部已在全力搶攻,可就是殺不了江楓,再有人插手,很可能是自己殺自己了。”

事實上,四個人搏殺的激烈,已到了無法再分敵我的境界,也沒有人能預料,誰會在刀劍擊撞下濺血而亡。

天工門主一皺眉頭,道:“藍鳳,你說說看,他們會不會很快決出勝敗?”

“看不出來。”藍鳳道:“刀刀取命,劍劍奪瑰,好像是雙方都用出了全力,那個一閃神,就會丟去性命。”

天王門冷冷一笑,道:“你心中希望他們那一個能活着?”這句話問的蹊蹺?

藍鳳雖然心頭震動,但卻神色平靜,從容一笑,道:“誰能活下來都是一樣,留下的總是最強的敵人!”

果然是沉着冷靜,應對得直,天王門主一直留心觀察,卻瞧不出一點破定。

“本門要如何應變?”天王門主低聲道:“江楓武功很高,但最可怕的敵人,好像是那個丫頭?”目光一掠吟雪。

“變數出人意外,我們掌握的敵情,全不準確。”藍鳳道:“歐陽吟雪的武功詭異,具有出手取命的銳利,歐陽吟霜和張四姑又隱而不現,是一支可怕的伏兵。

叛徒青鳳,也不是本門中三魔、五怪、四大天鵝所能對付,如果我們沒有高手支援,最好是不要投入戰陣。

分析敵勢如此,但如何裁定,還要天王作主了,因爲,弟子無法瞭解教主有何指示?天后宮能不能和本門真正配合?”

天王門主點頭,道:“好!決定投入時,我會下令給你。”

顯然,他的內心之中,還是藏有隱密,沒有說出來。

藍鳳十分希望能瞭解全盤內情?那才真能給江楓最大的幫助,制敵機先,但她沒有追問,笑一笑,道:“我等候門主令諭。”

轉頭搏殺情形,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江楓守多攻少。

藍鳳心中一動,忖道:“吟雪豈真能強過江楓不成?江郎是在僞裝欺敵?幾乎被他瞞過去了,真是關己則亂!

倒是吟雪的美麗,尤勝青鳳,看天王早已被撩動心神,很可能突出奇招,掠走吟雪,不知她能不能應付得了?”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尖厲嘯聲,傳入戰陣。

一直採取守勢的江楓,應聲反擊,翠玉刀擲起一道青虹,從極不可能的角度,攻出了一刀。

一刀傷人,司徒藝當先受創,刀由前胸劃過,裂開了近兩尺的一道傷口。

那是致命的重傷,人雖未死,但也只留下一口氣了。

“走!”

夏天同全力劈出一刀,人卻疾退八尺,白天化緊隨退下。

天后宮主、天王門主,走的更快,夏天同走字出口,他們已退回了原位,率着徒從離去。

朝陽、水月、鏡花三大樓主斷後掩護,天馬堂的殘兵敗將,疾如飄風而退,連司徒藝這個副總堂主也不管了。

江楓根本沒有追襲,他似是打的太累了,盤坐在地上休息。

大軍掩來,無聲無息,數百高手突然出現。

但撤退時亦如風擲落葉,一轉頭,就走的人影不見。

沒有出現截殺,天后宮、天王門、天馬堂,都撤退的十分順利。

“江楓,你是真了不起……”申雪君道:“以一對三,三個都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唉!只怕你也累壞了,不用回答我,好好的坐息一陣吧!”

“別裝了,江楓,快謝謝你申姨的關心。”張四姑突然出現,身後緊隨着吟霜、青鳳和梅花。

江楓一下子跳起來,道:“多謝申姨。”

“你……你小子還沒有用出全力……呀!”奄奄一息的司徒藝,用盡氣力說了最後一句話,閉目而逝。

“好啊!四姑,你們早就商量好啦!”羅蘭叫道:“可把我給冤苦了。”

“娘!我不是早說了,不用擔心江大哥!”吟雪笑道:“娘就是不相信我。”

“他累得一頭大汗,我怎麼知道會是裝的!”羅蘭的嬌嗔未息。

“對不住啦!我是想誘出那位大教主和四大神通使者!”江楓急急解釋。

“沒法子啊!丈母孃關心女婿,好像傳了幾千年啦!我可不能免俗。”羅蘭忍不住笑了起來,急急舉手掩住嘴巴。

“羅蘭,我沒有和他商量過!”張四姑道,

“我根本不知道江楓的武功高到什麼境界!只是我確定了那位教主不在,就想讓他全力發揮一下,果然是不負衆望。”

目光一掠吟霜,接道:“倒是清楚了吟霜的厲害,縱橫敵陣,大開殺戒。”

“青鳳和梅花姐姐,也是心狠手辣呀!”吟露笑道:“她們把張姨的五行遁術,展現已到極致,殺人之多,絕不在我之下。”

江楓轉頭看去,見三女身上衣服濺血斑斑,想來,她們確實殺傷了不少的人。

“說起來,還要謝謝吟霜妹子了……”青鳳道:“你連夜傳授我們三招殺法,我們是現學現賣。”

“靈的很啊!”梅花道:“出必傷人,從不落空!”

一瞥江楓,接道:“幫我和青鳳謝謝吟霜吧!求她再多傳我們兩招。”

江楓倒是聽話的很,目光轉註在吟霜的臉上,道:“辛苦你了。”

吟霜心中高興,嬌聲說道:“張姨要我們潛伏一側,他們一擁而上時,我們就由側面突襲,幫助江大哥的,出手當然要狠。

想不到沒幫上江大哥的忙,卻幫了天馬堂散兵逃將的忙,這真是一場大混戰,那些阻殺天馬堂的黑衣人,個個刀法毒辣,殺了天馬堂不少的人。

張姨一聲令下,要我們助敵殺敵,誰知道,一下子殺紅了眼,收不住手啦!”轉顧了七寶大師一限,接道:“和尚伯伯,我不是存心如此……”

“那些黑衣刀手,真的該死,他們學的不是武功,”張四姑道:“而是殺人手法,天馬堂中的精銳,沒有人能擋過三刀,大都是一刀就死,所以,我沒有阻止吟霜殺他們!”

“阿彌陀佛!我和尚沒講話呀!”

“可是,你的責任……”

七寶大師一怔,道:“我和尚有責任?”

“是啊!”張四姑道:“他們被夏天同蝕心魔音控制了十幾年,你的大悲梵唱,使他們突然的解縛醒悟,還沒有調整過來,就遇上截殺,否則,那些黑衣刀手,雖然兇狠,也無法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殺他們,他們都是各有絕技的江湖高手啊!”

“說的有理,這筆賬應該算在我和尚的頭上,我佛有靈,和尚認罪了。”合掌當胸,口中唸唸有詞。

沒有人聽出他念誦的什麼?想來似是超度經文。

但見他神情漸入肅穆,佛光又隱隱而現。

這和尚遊戲風塵,不但有一身好武功,而且是一位佛法精深的高僧。

只見少林僧衆放下兵刃,合掌當胸,一齊跪了下去,口齒啓動,跟着念起經來。

吟霜、梅花、青鳳,緩緩移動蓮步,行到了七寶大師身前,跪了下去,垂首不語。

吟雪也棄去手中之劍,行近大和尚的身側,合掌跪下。

“孽是孽來緣是緣,慈航普渡十萬冤,護法須借金鋼杵,血污不染素心蓮。”七寶大師兩隻手按在吟雪、霜的頭上,哈哈一笑,道:“起來啦,丫頭們。”

這一笑又復常態,少林羣僧跟着撿刃而起。

吟雪、吟霜、青鳳、梅花,也緩緩站起身子。

張四姑長吁一口氣,道:“大和尚,你好像真有點道行啊?”

“和尚吃肉喝酒,有什麼道行可言?”

“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坐呀!……”江楓道:“血污不染素心蓮,下地獄帶着我就行了。”

“和尚不敢,你是七世修得今生緣,莫登鵲橋空往返!”

“我是以術……”

“以術御道……”大和尚打斷了江楓的話,道:“一世風流三世還,三世風流還不完,至情可以感天地,蘭因絮果總是緣……”

“那是說,我們下輩子還要嫁給江大哥了。”

大和尚一拍腦袋,笑道:“吟霜,你真把和尚怕給向住了,是不是真有下輩子?和尚可不敢肯定,佛曰西方有淨土,世說油盡燈自滅,本無明鏡,何處拭塵埃。”

江楓心結忽解,微微一笑,道:“對!咱們下山去,喝個痛快。”

百明大師緩步行來,對七寶僧合掌一禮,道:“失敬了。”

大和尚急急還禮,道:“老方丈,請回寺吧!餘下的事,交給張姑娘。”

“老衲明白,張姑娘但有所命,少林寺全力以赴。”

帶着少林僧衆,退回寺內。

“大和尚,護法須借金鋼杵,我們都是那根杵了……”張四姑道:“你和尚可也要算一份。”

“和尚本是應劫人,張姑娘一聲令下,赴湯投火,萬死不辭。”

歐陽昭忽然嘆口氣,道:“這些時,日夜苦練劍陣,又拉了半天的架式,卻是一劍未出,一矢未發。”

他胸懷大義,情愛專一,鬆月風標,光明磊落,回首前塵無一恨事,是受感應最輕的一個人。

“歐陽兄,惡戰纔要開始,有得你大顯身手的機會。”張四姑道:“大和尚,你帶着吟雪、吟霜,立刻出動,易容迫採敵蹤,至於酒嘛!

只有忙中偷閒喝兩口了,胡萍、段九,師徒父子,已在山下等候。”

“和尚這就走!”

帶着兩個小狐女,急急離去。

“青鳳!”張四姑道:“想法子和藍鳳聯絡,能約她跟我見一面那就更好了。”

“是!”青鳳轉身兩個飛躍,人蹤已失。

“雪君,我們人手少,你的十鳳齊飛是武林一絕,……”張四姑道:“幫幫我們如何?”

“我和四婢,恭候遣差。”

“辦完了這件事,我們一起去尊拜金丹書生的靈冢。”

“謝謝你,四姑,我對他的愧咎太深了!”申雪君又流下淚來。

羅蘭想勸,卻不知如何勸起,乾脆嚷道:“喂!四姑,我要幹什麼呢?”

“我們陪着雪君姐,大軍後行,接應四方。”張四姑聲音轉低道:“梅花,去帶迎春來吧!跟我們一起走。”

“我想問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羅蘭道:“近半年來,我是糊糊塗塗的打,每次都準備拼,但除了終南山一戰之外,我們完全沒有出手的機會,這一次,又要我幹什麼?”

“這一次,你想不打都不行了。”張四姑道:“羅蘭,我原想借少林僧侶之力,在這裡和他們作一次個死對決,事先的估計,這一戰必將是兇險絕倫,打下來是個什麼局面?

我根本不敢去想,意外的是你一對寶貝女兒和女婿,成就高的出奇,而且,那位神秘教主也未出現。……”

“大姐……”江楓插嘴,道:“那位教主究竟是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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