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臉面,他居然不曾爲靜雅說過半句話!任由你們將她送到了汴梁。”
“靜雅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我身邊,她是我在林家唯一的牽掛,你們簡直是一羣劊子手!”
四嬸緊緊握着拳頭,壓抑着內心的怒火。
林十安聽到這裡,忍不住站起身來:“四嬸,靜雅一事你我心中都很清楚前因後果,她毒害堂姐,但凡大伯執意追究,她還有活路嗎?”
聞言,林知清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到這個時候,林十安其實還不知道四嬸在意的是什麼。
他性子太直,且不懂女人。
四嬸未必不知道林靜雅犯錯了,但她更在意的是四叔的態度。
常言道,恨比愛長久。
但誰又能說恨不是自愛中脫離出來的呢?
四嬸目前就是這樣的狀態。
她在意四叔,別人可以不站在她這一邊,但林從硯那種麻木的、冷漠的態度,無非就是在一遍遍告訴她,他不愛她。
四叔本就背棄了諾言,林靜雅的事彷彿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事發生以後,四嬸覺得林家人已經將她和林靜雅排除在外了。
她的夫君也將她們排除在外了。
看着四嬸通紅的眼眶,林知清拍了拍林十安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而後,她面朝四嬸開口道:“四叔他肯定沒同你說過,他其實爭取過的。”
“不可能!”四嬸瞪大雙眼:“知清,這個院子裡的人待你涼薄至此,你居然還幫着他們來騙我!”
林知清很清楚,林家人待原主確實涼薄,而在木嬸口中,林泱泱和四嬸是唯一待自己寬和友好的人。
也正因如此,面對四嬸時,林知清的手段一直都很溫和。
在那種情況下,沒有絲毫的利益糾葛還願意對原主伸出援手的人,林知清並不覺得她骨子裡是個壞人。
也正因此,她不忍心四嬸在一無所知中陷入絕望:
“四嬸,林靜雅毒害堂姐事發之時,我曾上門求見大伯和四叔。”
“我心中對四叔是有怨的,因爲他的言辭之中對林靜雅多有庇護,張口閉口便是想將這件事揭過去。”
“可我不同意,因爲這件事的冤屈在我。”
“在我言明能找到使堂姐陷入昏迷的毒藥以後,大伯不顧四叔阻攔,這才答應處置林靜雅。”
林知清將那日的事情娓娓道來,直到最後一句話落下之後,才定定地看向四嬸:
“無論如何,這件事只能怪林靜雅自己,四叔不是沒有爲他爭取過。”
提起這件事,林知清仍歷歷在目。
四叔一開始出來替林靜雅說話之時,她本以爲這只是出於維護名聲和利益之下的結果。
但隨着她在林家的時間越來越長,也能感受到林從硯冷麪之下的慈父之心。
這種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不長嘴,他只在乎自己做過的事情,卻並不會將自己做了什麼公之於衆。
就跟虐文裡的男女主一樣,從來不長嘴。
四嬸不知內情,因着一個小小的誤會走到今日,着實可惜。
“這……這不可能。”四嬸眼含淚花,聲音中已經帶上了一些哽咽。
她脣角微張,眼睛瞪大,一邊說話一邊搖頭:“他平日裡不曾過問我和靜雅半句,怎麼會爲靜雅說話呢?”雖還是不相信,但她的語氣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篤定。
到了這個時候,林十安也回過味了,他的眼神從義憤填膺轉變成了複雜。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開口了:“我這幾日盤賬時,發現四叔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往汴梁送些女兒家的東西。”
林知清微微點頭,又拿出了另一份從驛站得來的林從硯送東西的冊子。
四嬸抹眼淚的動作一頓,她顫抖着手接過了冊子,一時不敢打開。
她又擡頭看了看林知清和林十安,見二人都朝着自己點頭,這才閉了閉眼睛,翻開了冊子。
這一看,她的眼淚瞬間止不住了。
冊子上面寫得最多的便是衣物,還有林靜雅最喜歡的書,而林從硯三個字也格外顯眼。
“他……他爲何從不曾說過?”四嬸說完這句話再也忍不住了,俯在桌邊哭出了聲。
那聲音一開始還是隱忍的,但到了最後,這彷彿成爲一個發泄口,四嬸所有的委屈都噴涌而出,號啕大哭了起來。
而她問的那個問題,並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林知清看着肩膀聳動的四嬸,和林十安走到了一旁,並沒有選擇打擾。
白日間木嬸去驛站時,發現了林從硯送東西的痕跡,只覺得有些反常,但並沒有記錄下來。
她同林知清說了以後,林知清心裡面有所猜測,只覺得這或許能打開四嬸的心扉,這才記錄了下來。
而一開始四嬸並沒有提到這些東西,林知清怕起了反作用,這才一直沒有拿出來。
現在看來,這東西來得還挺及時的。
短暫的感嘆以後,林知清想到了此行的真實目的。
四嬸同春姨娘到底有什麼關係?她怎麼會提前得知春姨娘的行動呢?
好在四嬸的情緒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她將冊子收了起來,這才正色看向林知清:“靜雅離開盛京以後,春姨娘找到了我。”
“從前我對她雖多有關照,但她也不曾來打擾我。”
“她心思細膩,發現後院的幾個小妾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相似的地方,這才忍不住來問我。”
說到這裡,四嬸擡頭看了看林知清,見林知清面上沒有半分不適的神色,這才繼續說了起來:
“我沒有提及你母親的事,但她卻同我訴起了苦,說你四叔收了她卻不喜歡她,她心中苦悶。”
“一來二去的,我與她便熟識了起來。”
“直到千金閣的事發生以前,她同我說,你四叔的心屬於書房中那幅畫上的女人。”
“而且他還每年都去桃花源祭奠那個女人。”
“不知爲何,我積累在心底的委屈全部都爆發了出來,我知道你母親是個好人,但你四叔卻並不是一個好夫君。”
林知清蹙眉。
對於這兩個女人來說,四叔的感情對她們來說就像是一場戰爭。
而且這場戰爭並沒有勝者。
她不聽也知道,一場負心漢批鬥大會就這麼開始了。
四嬸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神色,繼續說道:“春姨娘哭得肝腸寸斷,不斷爲我抱不平,我腦子一熱將靜雅的事情說了出來。”
“她說你四叔是個負心人,應該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