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天未明,蘇蘇便換了衣裳來漵月園和秦朗接頭,她原本是不打算帶銀雪的,可是銀雪擔心洛道,哭了半夜,蘇蘇醒夜的時候看她眼圈紅紅的,想着銀雪也算機靈,兩個女孩子也能照應些,便讓銀雪準備東西和她一道去。
銀雪當下破涕爲笑,櫃子裡還有當時二人爲出府準備的男裝,銀雪趁夜將它翻出來改了改,這一番折騰,恐怕也沒有睡到覺。
第二天蘇蘇看銀雪雖然頂着兩個的黑眼圈,精神倒好得很,便帶着她出門了。
秦朗那裡帶了三個人,六個人坐着一輛僱好的牛車便往城外去。秦朗帶的三個,分別是猴子、大虎和康子,都是一臉機靈相,蘇蘇稍稍放下心來,她知道秦朗辦事總不會出錯的。
走了兩個時辰纔到了山腳下,蘇蘇算了算,今天是定要在山裡過夜了。到了山裡,又出現了兩個人,是秦朗之前找好的農夫,三十來歲,看起來都很健碩。
“蓮花寨麼,我們都知道的,在這山頭,但從沒摸見過。”一個農夫大牛說道。
另一個是他的同胞兄弟二牛:“不過我聽見有人說,以前在山裡頭看見穿牛皮襖的人,可高可壯,估摸着是山賊。”
幾個人便開始往山上走,轉了半天,除了樹還是樹。
“這幾天喲,可好些兵老爺來,恐怕是來剿山賊的,不知道有沒有剿得成。”大牛說道。
幾人走了一道又一道山路,蘇蘇只覺得腳上吃痛,大概是鞋被磨破了,秦朗看她走得有些踉蹌,叫住了衆人:“大家都歇歇吧。”
大家便在石頭上坐着歇口氣,秦朗將腰上的水袋遞給蘇蘇,蘇蘇喝了幾口,秦朗竟有從背上的包袱裡掏出雙鞋遞給蘇蘇:“喏,換上吧,這個塞了棉花,走起來舒服些。”
蘇蘇忍不住撲哧笑出來:“你是百寶箱麼,還能掏出鞋來,也不嫌沉。”
“鞋能有多重。”秦朗似有些不好意思,“早料得你們小姐人家吃不得苦,可不得多防備着。”
蘇蘇拿來換上,問一邊的銀雪:“你腳痛麼?”
銀雪畢竟是做丫頭的,比蘇蘇身子強些,且心念着洛道,倒不覺得多累,只搖了搖頭:“我沒事小姐,你多歇着吧。”
大家吃了些蘇蘇的烙餅補充體力,便繼續上路了,蘇蘇想着往最高處走,俯瞰整山,或許能找出些線索,正往山上爬着,銀雪看見山下有溪流,溪水清澈還有游魚,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卻耐不住腳滑,竟一下子跌了下去。
她原本因着看溪流落在了後頭,腳滑時“啊”地大叫了一聲,蘇蘇聽見銀雪呼叫,連忙轉頭來看,已經不見人了。
“這裡可高可險,以前跌到裡頭的人可都沒得命嘍。”二牛看了一眼,大呼。
這座山這裡的地勢已很險峻,蘇蘇看見這下面一處深澗,澗裡有樹木溪流,倒沒有看見銀雪,急得大喊了幾聲:“銀雪,銀雪!”
無人迴應。
蘇蘇眼淚都快出來,轉頭問秦朗:“怎麼辦呀,銀雪掉下去了。”
她心裡慌得不行,若是銀雪出了什麼事,便是找到了蓮花寨救到了端王,她一輩子也不會心安的。蘇蘇埋怨自己剛剛急欲爬到山頂,忘記了銀雪,才使她落單失足掉下去。這樣慌着,又朝下面喊了幾聲。
大牛面色也有些驚怕:“這地方掉下去,恐怕活不成……”
“我們下去找找吧。”秦朗見蘇蘇的模樣,決定還是找找看。
“這怎麼下去啊,老大。”猴子看這澗這麼深,縱然再擔心銀雪,也忍不住有點打退堂鼓。
秦朗看了看,雖然陡峭,但是還有一些石塊,何況樹木繁多:“這兒這麼多樹,咱們不是個個都是爬樹的高手,到樹梢上去,還怕下不去不成。”這樣說着,他已經將身子滑下去,踩在一個突出的石塊上。
“老大,小心啊!”
“秦朗,小心啊!”蘇蘇看着秦朗下去,心又揪起來。
秦朗又滑了滑,踩到一片樹梢上,這裡的樹都很有些年頭,莖幹粗壯,很能沉重。他試了試,覺得大概可以承受住他的重量,便翻身下去用手抓住一根枝條。枝條很快裂開,發出“啪”的碎響。
澗上的人看着心統統都提了起來,卻見秦朗快速翻到樹冠上,刺溜一下就下了樹。樹很高,樹皮刮破了秦朗的衣服和手,他將血跡擦了擦,又跳到另一根樹上,這樣來來去去,可算從澗壁上一路下來,落到了實地上。
秦朗踩在枯木枝和樹葉上,忽然聽見遠處有女子的驚呼,一看,竟然是銀雪,心中一喜:“銀雪,你沒事!”
銀雪臉色慘白,臉上手上都蹭破了,留下一道道血印,手哆嗦着指着遠處:“你……你看那邊……那……”
秦朗便順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踢開樹葉,竟然是森森的白骨,一寒,還是鎮定道:“許是掉落崖底的人的屍骨,別怕。你是怎麼下來的?”
“我……我剛剛腳滑掉了下來,壁上全是樹,掛到了樹上,就翻到樹上下來了……”銀雪驚魂未定,剛剛簡直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她現在還有些恍惚,這樣深的澗,自己果然還活着麼?”
“既然沒事就好,嚇死我們了。”秦朗也是被嚇得不驚,“咱們要想想怎麼上去纔好。”
銀雪看着上面那麼高,恐怕下來好下,上去就難爬了,便對秦朗道:“咱們找條路繞上去吧,這澗也許有個口子能上去。”
“嗯。”秦朗將銀雪從地上拉起來,看見她褲腿那裡全是血跡,“你腿傷了?”
銀雪只覺得渾身都痛:“剛剛被刮的,興許皮破了,沒事,大難不死,受點小傷算什麼。”便甩開秦朗趔趄着向前走去。
秦朗搖了搖頭:“你小心着,我扶你吧。”
這個銀雪,和蘇蘇的性子倒有幾分像,不愧是主僕。
兩人繞了一圈,發現這個澗是圓形,根本沒有上去的缺口,又回到了原地。銀雪看着剛剛的那堆屍骨,雖然膽寒,還是朝那指了指:“要不從這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