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酒店包廂被一束柔和的光包裹，落地窗外是江景，江面在晨風裡泛起細碎的波紋，晨霧尚未散去，遠處的船影像墨點般點綴。
約定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林悅玥定了酒店包廂，打算吃得差不多，填飽肚子就去溜冰，讓陸樺和杜杉舟兩人培養培養感情。
話題她都想好了，今天要讓陸樺認清內心。
陸樺和杜杉舟是一起到的，他們往得近，便約了一起過來。
丘奕然正看著平板上的菜式，林悅玥則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陸樺和杜杉舟。杜杉舟還是和平常一樣沒甚麼明顯的情緒，反倒是陸樺有些緊張，和他隔了一些距離，看著疏離但眼神還是不時落在杜杉舟身上。
林悅玥看他坐立不安的樣子，更是確定自己的猜測，要是真的不喜歡，那他就不會用那種小眼神看杜杉舟。
點好菜後不久，穿著黑色圍裙的廚師走進來，向他們介紹了食材後，就開始在旁邊的爐臺烤海鮮。
陸樺看到廚師會在現場烹飪，有些意外，愣了一會兒才把視線收回，靠到林悅玥耳邊輕聲說：「這地方挺好呀，但會不會太破費？」
林悅玥也跟著他小聲說話：「再破費，也不比你們開發軟件貴。」
都說兩個人一起經歷第一次做的事，感情會突飛猛進，她就是故意讓他不自在，然後多依賴杜杉舟。
陸樺不太喜歡欠人情，一時間有些苦惱：「別這麼說，我們做這些，你也沒辦法賺錢，等我們公司賺到錢了，我再請你吃飯。」
林悅玥笑著回道：「好呀，祝你們公司貴客盈門，財源滾滾來！」
丘奕然見他們兩個在說悄悄話，還越靠越近，便探了頭過來，把手擋在中間：「這種話不用保密吧。」
陸樺識相地拉開椅子，和林悅玥離得遠了，就和杜杉舟離得近了。
杜杉舟注意到了，嘴角微微勾起，把平板遞到他面前：「剛看到還沒點魷魚，要點嗎？」
說到吃的，陸樺好奇地往前探，杜杉舟卻不動聲色地把手搭在他椅背上，姿態從容而自然。
他們那邊的小動作林悅玥沒看到，她見丘奕然疑似吃醋，在桌下牽住他的手，小聲地解釋：「我今天要幫他們兩個和好，你幫幫忙。」
「爲甚麼？」丘奕然擡眼看向她，下一秒就把兩人互牽的手放上桌：「他們自己會看著辦。」
林悅玥看到他略顯幼稚的行爲，只是笑笑，輕輕回道：「就是他們不會自己解決，都是你朋友，他們兩個感情好纔不會影響你們公司。」
丘奕然看了一眼對面，只見杜杉舟一臉寵溺地看著陸樺，感情好是好，但他怎麼看著像是有別的意思在。
以前他是不覺得他們倆之間有甚麼，可看到他們親過後，他就有種奇怪的感覺。
突然一聲「譁！」把他的注意力帶回來。
只見一束火光從鍋裡冒起，陸樺被嚇到叫了出來，雙手捉緊杜杉舟手臂，躲到他背後。
杜杉舟也由著他，還伸手拍拍肩膀安慰著。
陸樺意識到自己又不自覺地依賴他，尷尬地鬆開手，正襟危坐。
廚師動作乾淨俐落，很快就用鍋蓋蓋住火焰，再次打開時熱氣嫋嫋升起，香味在空氣中盤旋，緩緩飄散。鍋鏟飛快地把鍋子的魚肉分切，碰撞聲清脆而富有節奏，幾下功夫一碟精美的Fusion菜就上桌了。
碟盤上的金黃蟹肉、晶透的海魚片、薄脆的煎餅層層疊起，一口下去，不同的口感和鮮味都爲人帶來驚喜。
就是份量有點少，兩三下就清盤了。
陸樺舔了舔脣，看著一口大小黑金鮑，本想一口吃下去，可看了看旁邊的廚師，還是不太好意思，便分成幾口咬。
杜杉舟看到，揶揄：「甚麼時候變得這麼優雅，就跟平常一口呑了吧。」
陸樺悶悶地說：「人要隨遇而安。」
林悅玥這下不難理解爲甚麼陸樺會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杜杉舟這人明明是想陸樺自在一點，出發點是貼心的，但話也是說得真難聽。
明明平常在外人面前，都是護著陸樺，但對著陸樺時，又是不自覺地損他，難怪陸樺發現杜杉舟的感情時，第一反應是錯愕。
她看不下去，便開口把他的話掰正：「他意思就是讓你放鬆點，不要拘束，大家都是自己人。」
陸樺瞪了杜杉舟一眼：「他纔不是這個意思。」
林悅玥覺得自己這次撮合最大的敗筆就是杜杉舟，應該要私下先讓他改改這說話方式，不然誰還會喜歡他。
現做的菜都上了，廚師就退了出去。
林悅玥問：「這家好吃嗎？」
陸樺：「好吃，好好吃！」
杜杉舟：「好吃，謝謝嫂子。」
「謝謝你們幫忙。」林悅玥被「嫂子」這兩個字哄開心了，隨口說道：「等半年後，我就來投資你們。」
陸樺：「想得美。」
杜杉舟也跟著說：「半年後我們都穩定了，纔想分一杯羹？」
「那等我們公司上市，你再來買我們的股票吧。」丘奕然只是笑了笑，她願意投資，已經證明了公司的價值，至於未來的事八字都沒有一撇，他不會寄望在這種虛渺的承諾上。
聊了一下，大家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林悅玥提議去溜冰場玩。她已經提前訂好了，等到了溜冰場，就撇下他們兩個人，等他們滑得差不多就開燈飾，不管他們會不會滑，都一定會增進感情。
如果陸樺不會滑就更好了，可以讓杜杉舟表現一下，展現一下溫柔的一面。
上了場，事情發展卻和她預想的不同。
只見陸樺和杜杉舟兩人穿上滑冰鞋後，站在平地也顫顫巍巍的，但也沒關係⋯⋯陸樺和杜杉舟看著林悅玥拿了企鵝輔助器過來：「先用這個習慣一下。」
「不要。」陸樺一看立馬就拒絕，他這麼大的人用這個還要面子嗎？
林悅玥看他現在都站不穩了，不放心他：「這個摔一下真的很痛，你屁股可能受不住。」
杜杉舟倒是把兩個輔助器都接了過去：「謝謝。」
見他們穿好護膝，林悅玥才一步步帶著他們進場。陸樺一進去就扶著欄杆，一步也挪不開，而杜杉舟扶著輔助器在中間滑得還算穩定，另一隻小企鵝放在門口，孤獨地等著陸樺回頭。
丘奕然換好鞋，看她視線一直看著他們，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自己的存在：「我呢？」
「你會滑嗎？」
「不會，是不是要用那個？」丘奕然指著企鵝輔助器。
林悅玥握住他的手，輕輕把他往前帶了一步：「不用，你有我嘛。」
這次選擇滑冰，她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
林悅玥運動方面還不錯的，至少她中學時有加入短跑校隊，也有參加過很多比賽，雖然沒拿過前二就是了，但她還是覺得自己手腳還算協調。
滑冰也滑過幾次，雖然沒有很厲害，但只是牽著他滑也是沒問題的。
丘奕然進了滑冰場，只覺鞋子有點不受控，一下子握緊了她的手。
林悅玥：「放輕鬆，兩隻腳都平行，就能站得穩。」
丘奕然照著做，很快就站穩了，只是想移動就有點困難。其實學不會也沒關係，能這樣出來約會，和她一起纔是最重要的。
他動了幾下，無助的眼神看過來，林悅玥：「沒事的，我帶著你滑。」
她的注意力放在丘奕然身上，也沒有空閒分神去看杜杉舟和陸樺了。
眼看杜杉舟已經可以離開輔助器滑了幾圈，陸樺也急了，扶著邊緣嘗試加速，覺得自己好像能保持平衡了，他把心一橫，放開邊緣。
果然，沒有輔助他也能站穩。
這時，杜杉舟又從他身邊滑過，林悅玥讚歎了一句：「果然平常有做運動的人，做甚麼運動都擅長。」
丘奕然不以爲然，只是牽著她手，跟著她滑。
只是陸樺聽到後，便放膽滑出去。
那種感覺新奇又刺激，滑出去幾步，碰上轉彎，陸樺只覺雙腳無法控制方向，剛往左側一點，重心就突然失控。
眼看他就要臉朝地，杜杉舟一瞬間伸出手臂，猛地扣住他腰側，一個橫抱，陸樺就摔進他懷裡，兩人倒在冰上。
陸樺擡起頭，目光就對上杜杉舟的下巴，脣上的傷口已經不見了，脣瓣卻還是那般紅潤，讓他又回想起那天。
腰側被碰觸的地方溫度一路蔓延，心跳也跟著蹭蹭地加快。
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陸樺回過神來，立馬從他身上下來，擡眼看向杜杉舟，想說什麼，卻只聽到自己胸腔裡的清𥇦跳動：「謝⋯⋯謝。」
杜杉舟神態自若，坐起來，拍了拍背後的冰屑：「都叫你多練腿，下盤不穩纔會跌倒。」
「我有在練呀！」
陸樺被他的話氣到，也不管他了，自己就要扶著冰面起來。
「沒事吧？」丘奕然這時滑過來，幫忙扶起他們。
杜杉舟似乎累了，在丘奕然的攙扶下才站起來：「我去休息一下。」
陸樺聽到轉頭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他擦傷的手臂，也幸好這冰面是新結的，沒有太多冰屑，摩擦力也不大才沒有流血。
他是因爲自己才受傷的，陸樺過意不去，又或者是因爲其他原因，他便跟了上去。
丘奕然把他們送出去後，頂著林悅玥審視的目光，默默地，緩緩地滑了回來。
剛纔在陸樺快要摔倒的瞬間，她看著丘奕然一瞬間就滑過去，動作流暢得不像是完全不會滑。
他明明會滑，還故意裝不會，雖如了她願，可她怎麼覺得自己也被他設下的圈套牽著走？
看他支支吾吾想解釋的樣子，說到底也不是大錯，還有點浪漫⋯⋯杜杉舟出了場，她的計劃又出了岔，但也算是達成了小目標，她這個紅娘就休息一下吧。
「我⋯⋯」林悅玥在他說話前先開口了：「還滑嗎？」
她聲音輕得像雪花落在冰面上，他卻也聽見了：「嗯，和你一起。」
林悅玥先滑出去，在冰面上留下一道弧線，丘奕然在後面跟著，很快就追上來了，兩人在冰面上交錯、拉長，並排向前，像兩條被命運勾在一起的線。
林悅玥放緩速度，只見他也跟著放慢，明顯他能力在她之上。
她嘟嚷著：「早知你會，就讓你帶了，我也省些力。」
「現在也不遲。」丘奕然牽起她的手，覆蓋著她微涼的掌心，毫不費力地拉著她向前滑。
這時燈光暗下來，射燈照在他們身上，兩人的影子在冰面上拉長，燈光像水晶般折射在他們身上。
音樂也換成柔和的情歌，本來爲陸樺和杜杉舟準備的一切，現在成了他們的舞臺。
陸樺和杜杉舟看冰面上的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換回鞋子，離開滑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