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奕然走出警局,打開電話,屏幕上彈出了一堆訊息。
回覆了幾條後,他翻了一下。指尖停在和林悅玥的對話,上一則訊息已經是幾天前她傳來的,他還沒來得及看,可這則訊息之後就沒有其他。
心裡莫名地有點失落——她沒有找他⋯⋯
但又慶幸那自己這段時間的落魄經歷沒有被她發現。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轉頭看去,只見林悅玥從旁邊探出頭,笑容燦爛:「嗨!這麼巧呀!」
警局離她的生活圈不近,哪有這麼巧合,丘奕然知道她這是特意找來的,也沒揭穿,摸摸她的頭,嘴角勾起笑意:「對呀,真巧。」
隨著夏季的來臨,街上已經開始有一絲悶熱,丘奕然帶著她走在樹蔭下。陽光透過繁茂的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柔和地落在她臉上,他的目光也不由停在她臉上。
兩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漫步,沒有提起傳銷公司的事,只是隨意地聊聊最近的事。
聽著林悅玥提起那個總愛上課時和她聊天的學生,還有那個喜歡欺負別人的學生,這次有甚麼新花招⋯⋯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事,在她的描繪下,都變得有趣。
丘奕然認真地聽著,從她的角度看,這個世界好像也沒那麼悲慘了。
他的世界因爲她慢慢地變好起來,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有一個和他並肩的人,過去的不幸和難堪,都會慢慢地被未來的希望覆蓋。
「⋯⋯你這些天在忙,有沒有想我?」
正當他思緒飄遠,就被林悅玥突如奇來的直白帶回來,丘奕然霎時感覺周圍的空氣都熱起來了。對上她帶笑的眼睛,話在心口繞了一圈,打了個結,到嘴邊只輕聲說了一個字,聲音卻被小孩的喧譁聲蓋過。
他猶豫著要不要再說一次時,就看見她臉上兩個小梨渦浮現,心跳瞬間失去平穩。
林悅玥雖然沒聽到他的低語,但看到了,忍不住笑得更肆意。
明明長得跟狐狸一樣,那雙桃花眼看著就多情得很,怎麼純情得說一個字都會羞紅了耳,讓人心動,又不由自主想要逗他。
她快步走上前,站在他前面,聲音清脆,清𥇦地傳進耳裡:「我也想你了。」那雙圓圓的眼睛顯得這句話格外真摯,直達他的心坎。
聞言他一顫,忽忙避開她的視線,不讓她發現自己的不好意思:「太陽下山了,你要去補習社嗎?我送你回去。」他試圖轉移話題,心中卻因她的直白而悸動不已。
林悅玥得逞了,不再逗他,怕逼得他躲起來:「今天休息,你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吧。」
他捏著發燙的耳朵回答:「好。」
「不介意的話可以加我一個嗎?」崔騰一突然從他們身後竄出來,手搭在林悅玥肩上,朝丘奕然笑了笑,裝作巧遇的模樣和林悅玥如出一徹。
林悅玥見到他,本來好好的心情變得有點複雜:「你怎麼在這?」她想難道又是林爸叫他跟來的。
「在附近辦了點事,見到你們便來打個招呼。」看到她的反應,崔騰一慢慢低下頭,語氣透著一絲緊張,無辜得像只小狗:「不會打擾你們了吧?」
林悅玥不知他們已經見過面,爲他們做了個介紹。崔騰一也裝作第一次見,大方地跟丘奕然握了握手。丘奕然有點不習慣這種方式,加上第一次見他可不是這副模樣,一時之間有點錯愕。
可想到林悅玥之前把自己壓在牆上,又似乎可以理解他這番舉動,畢竟在喜歡的人面前,誰都會收起利爪。
林悅玥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看兩人氣氛有點說不上的微妙,又見丘奕然不太自在,便挽著他的手臂回道:「下次吧,今天我們約好一起吃飯。」
崔騰一注意到她的動作,眼神變得深沉,語氣也跟著嚴肅起來:「那我直說吧,你出來住沒關係,但至少給家裡打個電話,奶奶很擔心你。」話是說給林悅玥聽的,眼神卻看向丘奕然。
丘奕然從上次就察覺到他的敵意,下意識覺得他是在怪自己讓她和家人鬧矛盾了。可林悅玥搬出來這事他並不知情,再說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怪到他頭上,他也改變不了事實。
林悅玥也知道自己有點意氣用事,她實在無法忍受林爸的態度,但奶奶夾在她和林爸之間,她不想讓奶奶爲難。
「知道了,我會傳訊息給奶奶。」
「你自己在外面住要小心一點⋯⋯住的地方還習慣嗎?」見她態度放軟,崔騰一還想和她多聊聊,她第一次自己在外獨居,不說林家,他也擔心她。
林悅玥輕描淡寫地回道:「才住了幾天哪有習慣不習慣的。」語氣中透著些許敷衍,不想深入這個話題。感覺丘奕然被晾在一旁,插不進他們的對話,便轉移話題說:「不說了,有甚麼事就傳訊息。」
崔騰一知道再打探下去就會招人嫌,便收回想說的話:「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無論如何,我都是你⋯⋯朋友,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說完就瞪了丘奕然一眼,不知他爲人,崔騰一擔心這個人會乘機和林悅玥同居,他始終都不放心她。
林悅玥應了,和崔騰一分開後,丘奕然主動問道:「你現在自己住?」
「嗯,現在暫住酒店。」意識到語氣太冷淡,林悅玥隨後又補充道:「感覺在家也沒人懂我,只會被人說教。」
林悅玥在他眼裡一直都很成熟有主見,可見識過林爸的保護欲後,他也忍不住勸說:「你應該回家的。」
「甚麼?」林悅玥有點詫異,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你有爸爸寵著,搬出來只是辛苦自己。你家人也關心你,就別再讓他們擔心了。」丘奕然自從搬出來後,一直都沒有回家,家裡不算富裕。雖說家人沒有要求他甚麼,但身爲獨子,他一直把家裡的重擔往自己肩上摃。
所以看到林悅玥有家人的支持,無憂無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心裡是羨慕的。
林悅玥聽到他的話,以爲他不知道內情,便把事情都說出來:「你知道他做甚麼了嗎?他叫人查封那家傳銷中心,連累你被捉進去。」
丘奕然頓了一下,他協助林爸調查一段時間,再加上經歷了不少事,以爲已經慢慢地取得林爸信任,可在這件事上他也被矇在鼓裡。
雖然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不容易,但這還是讓他感到有些挫敗。
即使如此,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在處理這件事上,他受了林爸委託,那不管有甚麼安排,他都必須接受。
所以他不得不公道地替林爸說話:「你爸爸一定有他的打算⋯⋯如果是氣這件事,我也沒事,還休息了兩天,你爸這兩天工資白給我了。」
林悅玥無法理解,他被人送進警局,卻還替林爸辯護,現在變成只有她不懂事一樣。
他不把這件事放心上,她也沒資格說甚麼,可心裡還是替他不值:「你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丘奕然聽到她的嘀咕,摸了摸她的頭笑說:「你搬出來應該不止這個原因吧。」
「他經常把我當小孩。」提起這點,林悅玥心情又更差了,覺得他是把自己當小孩哄,不悅地拍開他的手:「你當初也是,還說等我長大一點再說。每次說認真的事,都以爲我只是隨便說說。」
她拍的力度不大,丘奕然不癢不痛的。只是微微一笑,收回手,俯下身看她。她嘴巴不自覺地噘起,對自己的可愛不自知。
「那我現在認真聽你說。」
林悅玥因爲他突然的靠近,小臉頓時煞紅,卻還是握緊雙手,強作冷靜:「他不放心把調查的事交給我們,還說如果我們辦不到,可以把事情交給他。明明我們都在努力了,他還插手我們的事⋯⋯」
丘奕然知道林爸的出發點是爲了保護她,可能是不想讓她的世界沾到這些骯髒的事,或是不想讓她煩惱,卻不想因此削弱她的能力。
「你的能力我知道的,在這方面我一直都覺得你很成熟,有能力處理好工作。調查的工作這麼順利,也是因爲有你在裡面牽線,所以⋯⋯」注意到她手緊握得關節變白,丘奕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輕柔地鬆開她的手指。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們都在一步一步朝真相前進,只要最後做出成績,那就證明了每一步都不是徒勞的。」
林悅玥感覺到手上的溫暖,微微擡頭,看到他堅定的眼神,心裡一陣暖意:「謝謝你⋯⋯可是他和我相處了這麼多年,還是不信任我,難道我就這麼令人擔心嗎?」
丘奕然輕拍她的手安慰道:「他不是因爲不信任而插手,只是出於父親的本能,想要保護你。可是,你要知道,這個過程中,你的決定和努力都是值得肯定的。」
林悅玥默默地低下了頭,調查已經接近尾聲,可是因爲林爸的不信任,插手這件事,讓她也懷疑大家的努力會不會白費。
「我只是…希望能讓他看到我的能力。」林悅玥的聲音變得柔和,思緒也逐漸清晰:「我不想被當作小孩。我想證明自己可以處理這些事情,不需要依賴他。」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我是因爲相信你纔會犯險參與調查,你比他想像的更值得信任。」丘奕然依然握著她的手,感受到她的緊張和不安,鼓勵她:「現在你只要你認可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這纔是最重要的。」
「等事情完了,我會回家的。」林悅玥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這才意識到兩人不知甚麼時候牽著手,後知後覺地害羞起來。
但又不想放開他的手,只是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
「我⋯⋯我不是⋯⋯」丘奕然這才發現自己握著他的手,臉頰又是一陣燥熱,輕輕地想要鬆開她的手。
「好餓,我們去吃那家好不好?」林悅玥不給他放開的機會,捉回他的手,拉著他就往商場走。
他回牽她的手,這樣小小一隻,軟軟的,卻總是能捉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