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衍想他昨晚明明聽到皇帝陛下親口說醒了後可以讓他回家,雖然當時他的腦袋並不是處於很清醒的狀態,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並沒有幻聽。那麼,現在皇帝陛下又是在幹嘛?醒是醒了,至於讓他回家,就目前的狀況來看,根本是他的癡心妄想。今日不朝,皇帝陛下非常心安理得地賴牀,賴牀也就罷了,竟然還要拖着他一起賴牀。天剛亮的時候,衛衍就想悄悄爬起來,結果纔剛坐起來披上衣服,不知道怎麼就吵醒了皇帝陛下,皇帝睜眼看他一下,一邊呢喃着“還早着呢”四個字一邊很順手地剝掉他穿到一半的衣服將他往被窩裡面拖,然後整手整腳將他團團圍住摟在懷裡才心滿意足地繼續睡覺。
衛衍想起他越緊張越無措越是拒絕時他侍奉的君王興致就會越高昂的極端惡劣的性格,只能放鬆了身體隨他的意繼續睡覺。迷迷糊糊過了好一陣,醒來時已經過了卯時到了辰時,早膳的時辰早就到了,皇帝陛下還是像八爪魚一樣霸住他不放,衛衍只能眼巴巴地等着高大總管進來催皇帝起身。好不容易盼到了高大總管進來的聲音,讓他大失所望的是,高大總管不是來催皇帝起身的,而是來問皇帝是不是要把早膳擺到寢殿內。還眯着眼的人在他頭頂低聲說了個“準”字,一陣有序無聲地忙亂後,兩個人口也漱了臉也洗了,早膳也擺到了龍榻旁的高几上。
飽而思淫慾。這是早膳后皇帝陛下將手掌從褻衣下襬摸進去時衛衍腦中的第一反應。回憶起昨晚某些淫靡的片段,衛衍終於發現比起等到皇帝陛下厭了放他自由這個結局,他在龍榻上“精盡人亡”的可能性似乎比較高。“還難受嗎?”出乎他的意料,皇帝陛下伸出手來只是摟住他的腰肢,溫暖的手掌捂在痠軟的腰上,掌心的熱量透過肌膚似乎能直達全身,腦袋被按在他的懷裡,鼻尖充斥着年輕健康的身軀散發出來的濃郁味道,混合着衣服上的薰香味道和淡淡的汗味,讓他一時有了彷彿溫馨到快要窒息的錯覺。
皇帝陛下此時語氣溫柔動作輕柔,彷彿昨夜將他全身骨頭拆開來再拼裝起來折騰怎麼哀求都不肯罷手的是另外一個人。貓哭老鼠假慈悲。衛衍非常小心地腹誹,注意不讓自己的臉上流露出一點不滿的表情。這麼被摸了片刻,他忍不住擺了擺頭,雖然明知道皇帝是在假慈悲,這樣的撫摸還是讓他舒服得只想繼續睡覺。他情不自禁地閉上眼,又迷糊了一陣,感覺頭髮被擺弄了一陣,接下來又是手指被擺弄了一陣,然後被皇帝陛下接下來的話嚇醒了。“手指甲長了,朕幫你剪一下。
”才露出一點邊邊的手指甲怎麼也和“長”這個字聯繫不到一起吧,衛衍很想和皇帝好好討論一下關於長短的定義,但是考慮到皇帝陛下如果無詞可辯之下極有可能會當場惱羞成怒,答應他的回家之諾恐怕會更加遙遙無期,硬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吞進肚子裡去。皇帝想剪就剪吧,就算他再怎麼喜歡和他過不去總不會故意要剪他手指頭上的肉吧,衛衍很是認命地把右手伸了出去。宮女很快送上了剪指甲的一應用具。金色的小剪子發出細微的聲響,衛衍屏住呼吸看着細小的指甲屑往手下鋪就的白巾上掉落。
很快衛衍就發現自己剛纔的害怕絕對是多餘的。皇帝拿着剪子的手很穩,表情也是很認真小心,沒有一絲準備傷着他的打算。皇帝是帝王,他的胸襟自然應該如大海般廣闊,以爲他要借剪指甲來爲難自己應該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衛衍這樣想着,繼續注視着皇帝的動作,他先用剪子將多餘的指甲都去除,然後用小銼刀磨平,最後是用特製的厚絲鍛打光。衛衍不知道皇帝是從哪裡學來的手藝,不過說實話皇帝手上的功夫不比他家專門給他修理指甲的侍女手藝差。
“怎麼樣,朕的手藝還不壞吧?”景帝笑吟吟的舉着衛衍打理好的手指炫耀,“這可是你天大的福氣,只有母后才享受過朕的手藝。”“臣惶恐。”雖然皇帝的手藝真的是很不錯,但是讓皇帝陛下親自動手,而且還是與太后娘娘一般待遇怎麼能不讓衛衍覺得惶恐,聽了這話就要起身行禮。看到衛衍試圖起身在牀上行禮,景帝白了他一眼,單手製止了他亂動。“躺着不許動,另一隻手給朕。”……“腳。”“陛下,那個腳就不用了吧,臣自己來。”衛衍將腳悄悄往邊上縮,不肯拿出來。
“腳,不要讓朕重複。”景帝擺出了嚴肅認真的表情,很快如願地握住了衛衍很不甘願伸出來的腳掌,三下五除二馬上就將它料理得乾乾淨淨。“朕以前還給母后在上面描過花紋呢。”景帝摸着衛衍的腳掌低聲說道,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開始慢慢消失。他恍然記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乘太后午後小憩的時候制止了太后身邊人的通報,偷偷溜進去,爲自己的母后修理指甲,還描上了漂亮的花紋,爲此事前他還找了二三十個內侍宮女來練習以確保萬無一失。那時候,他們母子是彼此的唯一,而如今……景帝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而如今,他們之間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大有深意,都脫不開權力的影子。
那樣的情景那樣的心情可能永遠不會再有重溫的機會了吧。“陛下。”衛衍本來就很不安,皇帝在他面前笑着笑着突然收斂了笑意陷入沉思讓他更加不安起來。衛衍知道皇帝是在回憶,而且那些回憶肯定讓他心情不愉快。對於這樣的狀況,最聰明的做法是屏住呼吸隱身暗處,等他自己走出來,但是有那麼一瞬間,衛衍突然覺得皇帝此時的神情似乎有些可憐。他其實還是個不足弱冠的孩子,那種想法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從腦子裡面冒出來了,他一時心頭不忍,出聲打斷了皇帝陛下的回憶。
“如果真的覺得惶恐不安,就換你來服侍朕。”事已至此,多想無異。不過,這個人……景帝被衛衍從沉思中拉回,看了他一眼,莫明其妙又興致高昂起來,將剪子遞到了衛衍的手裡。“臣……”衛衍捏着手裡的小剪子,望着已經伸到眼皮底下的手掌,訥訥了半天才開口,“臣不會。”皇帝哪裡可憐?他到底哪根筋搭錯了會覺得皇帝可憐?總是被皇帝往死裡折騰的他才比較可憐吧?總是被皇帝用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要求爲難的自己纔是最可憐吧?衛衍,衛家的七公子,雖是庶出,但私下甚得衛老侯爺寵愛,又兼自幼體弱,身邊伺候的人一大堆,從小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學藝的那幾年不必說自然是有人貼身跟着伺候,就算是被送入宮中侍奉君王,他的職責是拱衛皇帝安全,端茶送水灑掃庭戶更衣沐浴之類事自然是一概不會做也根本是輪不到他來做,甚至連輪值夜宿的時候也是有小內侍伺候的,說起來衛七公子會做的事情實在是不多。
前段時日,在皇帝陛下的命令逼迫諄諄教導之下,衛衍會做的事情已經多了不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半癱兒,但是替皇帝陛下打理指甲這種細緻活顯然他是真的不會做。“不會就學,誰生下來就什麼都會的?”景帝在他耳邊說着很有道理的風涼話。“臣不敢。”不會是一個原因,不敢也是一個原因。一個生手第一次就拿皇帝陛下的龍體練手,讓衛衍覺得很有壓力,怎麼着都不敢動手。“有什麼損傷朕恕你無罪,不過你再敢抗旨不遵下去朕倒要追究你的罪了。
”景帝有時候真的很無可奈何,本來是很有情趣的事情眼前這個笨蛋最後都能把它變成不得不遵從的命令,實在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皇帝陛下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衛衍不敢再拒絕了,只得小心舉起他的手掌,學他剛纔的樣子去剪才冒出一點頭的指甲。皇帝陛下的手指修長有力,專人精心打理的指甲個個被磨成圓潤的橢圓形,指甲表面則散發着珍珠般的光澤。衛衍小心地嚥下一口唾沫,握住剪子的手指感覺有點僵硬。皇帝被精心照料的手指像絕世的瓷器一般漂亮,而他現在的行爲就好像是一個莽夫掄着個大錘要將那瓷器生生砸碎。
擡起視線偷偷掃了一眼,發現皇帝陛下的表情很恬淡,半眯着眼斜躺在軟枕上看着他動作,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很溫和,好像真的一點也沒有爲他近乎糟蹋的行爲生氣。“陛下……”好不容易弄完了一個手指頭,對着摸上去感覺有點坑坑窪窪的指甲,衛衍悄悄抹了一把汗。生手和熟手真的不能比,如果皇帝還有理智的話就應該馬上喝止他的行動,不要讓他繼續弄下去,隨便找個宮女都會比他弄得好。“不錯,繼續。”景帝依然半眯着眼,只是點了下頭,首肯了衛衍的成果,示意他繼續。
不錯?這樣還叫不錯?如果沒有對比的話衛衍也許真的會覺得自己弄得不錯,但是皇帝陛下的手藝擺在這裡做對比,不知名宮女的手藝也擺在這裡做對比,他怎麼也沒辦法昧着良心睜眼說瞎話說出不錯這兩個字。“陛下……”以爲皇帝陛下眯着眼沒看清,衛衍再叫了一聲,希望他能仔細瞧一瞧。“以一個生手來說,既沒有剪破朕的手指頭,也沒有折斷朕的手指甲,除了毛糙之外沒什麼大毛病當然是不錯了,繼續吧。”景帝當然知道衛衍在想些什麼,言不由衷地誇獎了他一番。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實在是很低,不過對於衛衍這個笨蛋,他的要求也就這麼多了。衛衍只能繼續,第二個手指頭比上一個好,第三個沒出什麼差錯……到最後手腳通通打理一遍後,衛衍的技術勉強算是有了不小的進步。這一通折騰直到日頭高掛,景帝終於過足了癮,大發善心放了衛衍出宮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