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嘭的被撞開,李寅銳夾雜着雪花衝了進來,直奔顏十七而來。
“皇上息怒啊!”高老爺驚呼。
顏如鬆也去扯顏十七的衣袖,“十七,趕緊跟皇上請罪啊!”
顏十七卻凜然的站着不動,一瞬不瞬的盯着皇上那張威嚴的臉。
李寅銳的手眼看着就要碰到顏十七的胳膊了,小白從旁猛的撞過來。“不許你動我姐姐!拿開你的髒手!”
漏風的聲音,帶着難以壓抑的憤怒。
“懌兒------”皇上動容的大喊。
李寅銳就快速的撤了回去。
小白衝到顏十七面前,張開雙臂,擋在顏十七面前,“不能殺我姐姐!她沒有錯!她有錯也就是當初不該救下我!”
“懌兒?真的是你?”皇上顫抖着聲音,腳步遲疑的走了過來。
顏十七看着眼前這個,努力忍着眼淚,還要逞能擋在她面前的故作堅強的小人兒,忍不住滿心裡都是酸澀。
小白再怎麼聰慧,也終歸只是個孩子。
天子假怒,不過就是爲了詐他現身而已。
同時也詐出了他對她的情義。
皇上這狡猾,分明也是狐狸的性情啊!
皇上兩米外站定,伸出手,“懌兒,過來!到皇祖父這兒來!”
小白卻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皇上開恩!皇上曾教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周懌可以死,但是求皇上放過我姐姐!姐姐是好人!是給了周懌溫暖的人!姐姐沒錯!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
“懌兒!”皇上猛的蹲下身,伸手想要去抱小白。
小白卻猛的跪着後退,哭喊道:“周懌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周懌不怕死,但姐姐沒錯------”
顏十七蹲下身,一把將他顫抖的小身體抱在懷裡,眼淚更是噼裡啪啦的往下落,“臭小子,你想哭死我啊?我本來就不捨得把你還回去。好了!現在我改主意了,不就是被人多追殺幾次嘛!我繼續護着你就是!”
皇上頹然的往上起身,身子搖了搖。
“皇上!”趙翀一把扶住。
皇上雙眼通紅的看向趙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就是懌兒對不對?可他卻不認朕!他在怕朕!”
趙翀扶着皇上退回到座位上,“臣之前的猜測,需要改正。”
“什麼猜測?”皇上一臉的茫然。
趙翀看了地上抱着哭的兩人道:“那個‘疑’字,不是指別人懷疑,恰恰就是皇孫周懌在懷疑。”
“而且,懷疑的不是別人,而是朕,對嗎?”皇上苦笑。
趙翀道:“臣以爲,當初害皇孫之人,應該有錦衣衛的人在其中。”
皇上的臉上已然結冰,“你再說一遍!”
趙翀道:“這是皇孫有家不敢回,打從心裡懼怕皇上的最合理的解釋。”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向顏十七。
高老爺子連忙走過去,戳了戳顏十七的肩膀。“槿兒,皇上就是皇上!”
顏十七打了個激靈,回神。
擡起衣袖把小白的臉胡亂的擦了一下,然後拉着小白,齊齊的跪着。“請皇上恕民女剛纔無狀。民女只是想看看,皇上對小白,不,對皇孫是不是發自真心的着急。”
皇上眯了眼睛,“你在試探朕?”
“是!”顏十七很乖巧的回答,“趙大人說的很對,皇孫有家不敢回,他在懼怕什麼?他是皇孫啊!他父爲沅王,還有個當皇上的皇祖父,他卻還在懼怕。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真正害怕的那個人就是皇上您。”
皇上痛苦的閉上眼睛,“懌兒,你來說!祖父做了什麼,讓你如此的恐懼?”
周懌擦了把眼淚,“皇上曾經指着一個人對懌兒說,那個人就是您最信任的人!從您在府邸的時候就跟着您,對您絕對的忠心耿耿。您還說,做皇上就要知人善用。”
皇上噌的起身,雙拳緊握,嘴脣哆嗦,卻沒有說出話來。
周懌繼續道:“但是那個人的聲音,卻是給那兩個人販子直接下命令的聲音。”
“你確定?”皇上顫抖着聲音問,“他既是認得你的,在你面前說話不會僞裝嗎?”
周懌道:“聲音可以僞裝,但一個人說話的語氣和習慣改不掉。他說話,一旦說快了,就會帶着點兒小結巴,這一點兒,他自己並不知道。”
高老爺子詫異道:“這孩子------這孩子也太早慧了點兒!”
皇上道:“一個人的語氣也是可以模仿的!”
周懌道:“當日之事,並沒有完。懌兒調皮,不信皇上之言,非要讓皇上驗證。皇上當時對他說,讓他往自己手背上砍一刀。他真的照做了。後來,皇上讓懌兒去給他送金瘡藥。說是要打一巴掌,然後給一個甜棗吃。”
皇上頷首,“那是兩年前的事,沒想到你記得如此清楚!你真的是朕的皇孫!真的是懌兒!錯不了了!老師,趙翀,他真的就是朕的親孫子!只有朕的孫子,才如此的早慧。”
皇上快步走到周懌面前,一把將周懌託了起來。
這一次,周懌並沒有拒絕。
顏十七也就順勢跟着起身,退到了一邊。
皇上眼中泛淚,“懌兒,朕是你的皇祖父啊!”
周懌咬脣,“還沒完!懌兒在給他的傷藥裡,讓太醫加進了毒,傷口會延遲癒合,還會留下疤痕。懌兒看的很清楚,他雖然蒙着面,但他手上的疤痕獨一無二。”
皇上突然大笑,卻是笑中帶淚,“懌兒,你很好!很好!很好!”
然後轉頭看向高老爺子,“老師以爲,朕這皇孫,比之朕當年,如何?”
高老爺子捋着鬍鬚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皇上笑着摸了摸周懌的頭,“懌兒放心!此事,皇祖父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周懌不說話,不謝恩,不認親,卻是扭頭看顏十七。
顏十七撫額,出聲道:“皇上,民女以爲,遭此變故,他也算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了,又顛沛流離了這麼久,如此小的年紀,沒有瘋了傻了,已經很好了。不過是多了點兒防備之心,也不算什麼壞事。皇上,以爲呢?”
皇上挑眉,“朕的皇孫,豈是那麼不耽事的人?從頭給朕講,你們當初是怎麼遇到懌兒的!”
顏十七看了顏如鬆一眼,便往後退了一步,“啓稟皇上,當時救人的是家兄!”
顏如鬆就這樣子被拱了出來,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前,將當初在莒州救下週懌的事情說了一遍。
皇上聽的眉頭大皺。
趙翀上前,“臣失職!當時莒州還是臣的治下,沒想到竟是發生了這樣的事。”
皇上瞥了他一眼,“嗯!你自己知道就好!”
顏十七不服氣的小聲道:“皇孫還不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失蹤的?”
趙翀那時候雖是兩州知府,也不能天天在大街上逛蕩吧?
人家客套兩句,這皇上還真就接啊!
趙翀的脣角抽了抽,因爲小丫頭不假思索的維護,早已經心花怒放。
皇上眯了眼睛看向顏十七。
“槿兒!”高老爺子連忙到了顏十七面前,“飯不可以亂吃,話更不可以亂說,外祖父平時是怎麼教你的?都忘到耳後了?皇上都是被屬下人給唬弄了,這怎麼能算是皇上的錯?”
“行了,老師!”皇上涼涼的開口,“你就別幫着你外孫女損朕了!你們心裡怎麼想的,朕還能不清楚?”
“皇上聖明!”祖孫倆異口同聲道。
趙翀抿脣,酒窩若隱若現。
皇上哭笑不得,指着顏如鬆,道:“老師,好歹你這外孫不隨你!”
高老爺子冷哼,“隨他那迂腐的爹,有什麼好?”
這樣子被人點評,顏如鬆就滿滿的全是無奈了。
“那你當初還讓夕兒嫁!”皇上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出口。
高老爺子嘆氣,“皇上,咱能不提當年之事嗎?”
顏十七卻正看向趙翀,也不看別處,就看他的腮頰。
那酒窩隨着他脣角的動作,一會兒有,一會兒無。
看的顏十七就心癢癢,很想伸手去摸摸。
這樣的注視難免透着炙熱,就算趙翀的臉皮子厚,臉上的溫度都不受控制的被點燃了。
但小丫頭的心裡會是他想要的那種單純嗎?
還是她又在算計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