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落地,一聲脆響,碎片四濺。
顏秉正的衣服,自上而下,溼了一片。
顏秉正的眸子就冷了。
這身棗紅色的衣袍,是早上的時候,高氏親自送到前院來的。
高氏說了,女兒大喜的日子,穿的體面些,別給女兒丟人。
他深以爲然!
既然不能在金錢和地位上給女兒爭光,那就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不給女兒扯後腿。
衛國公府的親家,不該是一副乞丐的打扮。
可是,這身爲顏十七裝門面的衣服,高氏親自送來的衣服,就這樣子被習氏給毀了。
顏秉正的怒火便在心中燃燒了起來。
“老太太想做什麼?”聲音打顫,竟是連母親都不叫了。
“母親息怒!”陳氏勸慰道,“今天可是十七大喜的日子。這樣子發火,傷了身體如何是好?關鍵的,十七那邊怕是會不高興呢!”
“她高不高興,關我屁事?”習氏直着嗓子吼,“我這心裡不高興,又有誰管了?”
她這樣子對待庶子疾言厲色,動手後也是有些懊悔的。
要知道,她做給外人看的,可一直都是一副賢惠的樣子。
若是被傳自己苛待庶子,自己還要不要名聲了?
但是陳氏一提顏十七,她那點兒悔意便瞬間蕩然無存了。
顏秉正道:“十七跟衛國公府定親,就令母親那麼不高興嗎?既是不高興,又何必前來?”
習氏差點兒沒倒仰,這頂大帽子扣的可是夠大的。關鍵是後一句,竟是不歡迎她來。“逆子!”
顏二和顏四連忙過去給習氏拍背順氣。
“四叔誤會祖母了!”顏六氣憤道,“十七能跟衛國公府結親,別說是祖母了,就是我們這些個當姐姐的,都高興着呢!不然,也不會巴巴的來了。我們前來,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給十七做臉嗎?結果呢?你們居然在門口設了門檻收銀子!四叔,你說誰碰到了這種事,能高興的起來?”
顏秉正抿着脣,並不接話。
身後的門開,高氏和顏十七出現在了門口。
顏十七衝着習氏福身行禮,“祖母安!”
習氏眸光一緊,“十七來了啊!還以爲你今天不出來見客了呢!”
話語間,極盡嘲諷。
屋內其餘的人,看到顏十七進來,表情各異。
顏十七道:“祖母又不是客人!理應來見禮的!各位姐姐今天帶了這麼多人來給十七長臉,十七自己都覺得好大的臉面呢!十七在這兒謝過各位姐姐了!”
這話說的漂亮!
三位出嫁女的臉上,就都尷尬無比了。
帶着那麼大的陣仗前來,本來就是存了壞心的。
又有什麼臉面在這兒大放厥詞?
顏十七的脣角就翹的高高的。
顏秉正道:“十七,小心腳下!”
顏十七這才扭頭看向顏秉正。
老實爹眼裡的關切不似假的。
關鍵的,那衣服上的一大團也不似假的。
顏十七的眸子就冷了下來。
腳下的碎瓷片她當然是看見了的,不然也就不會站在門口,裹足不前了。
不用問也知曉,剛剛這裡發生了什麼。
高氏冷聲道:“老爺這是怎麼了?怎麼喝個茶水,還喝到衣服上了?”
顏秉正道:“手抖!的確是太不小心了!”
高氏道:“老爺還是趕緊去換一身衣服吧!宮裡的賞賜已經到了酒樓門口了。少不得要親自出去領賞。”
“宮裡的賞賜?”習氏噌的起身。
顏十七笑笑,“祖母慢着點兒!今日來派賞的公公一時半會兒進不了門。懌皇孫殿下正陪着他登記交禮金呢!”
“竟是瘋魔了嗎?”顏六心直口快道,“連宮裡的公公都要禮金!”
顏十七笑笑,“今日是懌皇孫把門,他放什麼人進來,不放什麼人進來,全都由着他說了算。懌皇孫做事情如此認真,相信皇上知曉了,也定然會覺得歡喜的。”
“你還覺得這是好事了?”習氏提高了聲音。
顏十七聳聳肩道:“我還真沒看出什麼壞處!”
顏二酸溜溜的道:“此番進門就是一百兩,相信四叔四嬸能夠大賺一筆了。十七的嫁妝也就豐厚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顏秉正沉聲道。
高氏冷哼一聲,“二侄女進得門來,也是掏了銀子的吧?既是這般看重十七,怎麼這銀子討的心不甘情不願嗎?莫非帶了十好幾個人前來參加十七的定親宴,不是爲了給十七長臉,而是另有目的?”
顏二咬脣,“四嬸這話說的!我們前來,自然是爲了給十七捧場的。”
高氏道:“既是給十七捧場,區區幾百兩銀子,怎麼掏的這麼肉疼啊?”
顏二大囧。
顏六接過去話道:“這不是銀子的事情!是收銀子這件事太過惡劣。明日之後,老顏家在京城,還怎麼擡起頭來?”
“六姐姐這話何意啊?”顏十七一雙大眼睛烏沉沉的。對上了,竟像是無底洞一般,讓人心生莫名的恐懼。“今日前來的賓客難道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六姐姐進那門口,可是懌皇孫殿下用刀架在六姐姐脖子上逼着六姐姐掏禮金的?”
顏六就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十七,我可是你六姐!你怎麼能這樣子跟我講話?祖母,您看?”
習氏抿脣,法令紋深深的掛在兩側。她不衝着顏十七去,卻衝着高氏發難,“十七年齡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由着她胡鬧嗎?”
高氏淡然道:“這事跟槿兒沒有關係,是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