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朵當即點了對勾,並將其戴在她左手小手指上,一縷靈識探進十戒,和青蔥說的一樣,差不多十來畝,高有十來丈,那些蔫搭搭地蔬果分門別類得堆積了有三分之一的面積。
掃視完十戒,田朵隨便了抓了四五個蔬果塞進懷裡,其餘都放進了十戒裡。
剛收完蔬果,衛烙就從外面走進來,往日冷若冰霜的臉似在回憶什麼,話卻還是那麼少,只輕輕一句,“他變了!”
田朵低眸點頭嗯了聲,隨即斂了情緒,向他微微一笑,“你是早就在這京都,還是如何?我走了,師傅她老人家還好吧,我的家人怎麼樣,哦,對了,你沒真把狗蛋和泥娃抓走吧,他們對我很重要,我不想讓他們看見這世界的陰暗,他們還小。”
因爲她首先問的是他,不管她是出於哪方面的考慮,衛烙在心裡還是蠻高興,嘴角微微上揚,“昨天剛來,你常說的技不壓身,多學些東西還是好的,宮主,她老人家爲你的失蹤,發動了她所有的人脈,劉飛揚也不例外,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們走吧。”
他這麼說,就是沒把兩個孩子怎麼樣,這讓田朵放了不少心,她很想問,“你是怎麼進來的,不是城還圍着嗎?”但她還是什麼都沒說,只低聲道“走吧!”
田朵跟着衛烙在京城裡東拐西彎,其間甩掉了好幾撥人,最後到了西城貧民窟附近一破落的廟宇,伸手擰開那大佛後的機關,進入一處樸素整潔的民宅。“這幾天,先在這裡住着,等外面有了結果,我們再找機會走!”
“是不是田偉琦這邊快撐不住了,我看過外面圍城的人,黑壓壓的全是人!”田朵拽了旁邊一個枯枝,邊走邊尋思,該怎麼才能順裡成章將戒指裡的糧食送出。幫田偉琦一把。
擡眸撇了一眼衛烙,要告訴他,她有足夠的糧草,她想幫田偉琦度過這關等到援軍,可若衛烙要問,她突然從哪裡來那麼多的糧草,她該如何作答。雖然這麼多年,衛烙曉得她古怪,但畢竟沒有真憑實據,而且奇朵山莊的事,她從不讓衛烙插手,縱使她懷疑那些新鮮蔬果的來源,她不說。他也只能暗暗懷疑。
思索良久,她還是決定不說,因爲已有一人知曉這致命的秘密,而那人在明知道她有能力幫他,甚至幫一軍解決困境,只要說服她或者威逼利誘她,大好的榮華富貴就在腳下,可他到最後都沒有向她提一句,更別提威逼利誘了,在榮華富貴與她之間。他選擇了她,這份忠誠,這份義氣,她要還,且她必須還!
雖然田偉琦選擇了她,但她不能確定人人都能爲一句承諾而都選擇她,她不能冒險,也冒不起這險。
“嗯。若是他們的援軍不到,最多五天,最少兩天就能分出勝負了!”衛烙擡眸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城外現任主帥是淵親王。在民衆當中的呼聲也相當高,軒轅澈和田偉琦在城外交鋒已不下數百回,若論武功看稱實力均當,但再好的高手也架不住車輪戰,何況連飯都吃不飽,吃虧是在所難免!”
衛烙說完就像要糖吃的孩子衝她伸着胳膊,“廚房什麼都有,我餓了,先給點東西墊墊!”那胳膊伸得叫個理所當然。
衛烙就這點好,從不問東西的出處,只要有好的能給他吃就行!
田朵也不矯情,從懷裡拿出先前藏好的蔬果遞給衛烙,“廚房在哪裡,我去做飯!”
衛烙的消息太勁爆了,一邊是護衛她多年的淵親王,一邊從小和她長大且沒出賣背叛她的田偉琦,讓她作何選擇,她若動了,雙方勝負難料,她若不動,田偉琦肯定是死路一條。
衛烙什麼話都沒有說,只將她帶到廚房就離開了。
田朵在廚房一通叮裡咣噹響後,還是不想憑着真刀真槍拼殺到現在的田偉琦就因爲這麼一口飯而戰死沙場。
所以,在廚房發泄一通後,她做了一長桌子的豐盛食物,這頓飯從他們進入這個民宅,一直到天黑纔將飯煮好,端上最後一盆,火紅火紅的散灑在上面的水煮魚,這頓飯算是完美收官。
他們喝的是好喝不上頭的洛陽汾酒,田朵沒有再問衛烙外面的情況,也沒有問現在是何年何月,只是和他說着這滿桌子菜,那道菜好吃,做這道菜的配料,火候,功夫如何得講究,邊吃邊給他夾菜,時不時來句,嚐嚐這個,嚐嚐那個,態度不顯多麼熱情,但能適時表達她的關心,好東西大家一起品嚐。
拋開外面糟心的事,說句實話,不僅田朵有好些日子不食人間煙火,舌尖澀澀,衛烙自個也有好些日子沒有吃過這麼湯水齊全的熱乎飯,她被擄走的時候,他沒看見,可聽老宮主的意思,貌似是一身材高大長相奇怪且還有擁有大神通的修真人。
這幾年,他跑遍了修真人常年盤踞地靈山異脈,幾度被那些看人若螻蟻的大能者秒殺,但僥倖也罷,幸運也罷,他都死裡逃生躲過數劫,直到老宮主傳來消息,他和流痕(馬)連續三天三夜滴水未進連夜狂奔,終於來到金陵。
一路走來,只聽金陵被困,可真到眼前,那成車塵堆向外運的屍體,才讓你感到戰爭的殘酷,心悸!雖然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但他自認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好人,都該死,殺了他們是讓他們少造孽,早日投胎重新做人,他從不覺愧疚,也不就心軟。
可那些死去的屍體有什麼大的罪過,他們也許僅僅是因爲有一口飯吃,也許爲了某個心願,也許是想讓家人能過得好些,才選擇從軍,可從軍的後果卻是如此慘烈,他曾問過一不滿十三歲渾身血淋淋卻還吊着一口氣沒走的小兵,“走上這條路,你後悔嗎?”
那小兵堅定地搖了搖頭,眼神渙散地望着自己的腳尖,“隔壁王三的鞋子很漂亮,我也穿了雙漂亮地......”
衛烙拿起筷子狠狠夾了一大口菜塞進嘴裡,粗嚼一下,就硬吞下去,可那菜不聽他的話,卡住了喉嚨,一口氣沒上來憋得他臉色通紅,咳嗽連連。
田朵看他被噎住,連忙端起旁邊的水杯遞給他,“快喝水,多喝兩口水,猛吞一下就沒事了,你也真是的,你又不是田偉琦,也不用上陣殺敵,吃那麼急做什麼?”
衛烙猛喝了一口水,將菜吞了下去,拿起酒壺仰脖,清澈如泉的酒如自來水般流進他的嘴裡,辛辣苦澀地味道也在他喉嚨中蔓延,擡頭望了眼田朵,突地笑了,“有酒有菜有美女,此時此刻,連皇帝都不如我過的逍遙自在那,朵兒,能否爲我彈奏一曲逍遙遊!”
衛烙從來不笑,縱是心情不錯,他的脣角也只是輕微上揚,無疑,衛烙的笑很美,儘管苦澀,田朵奪下他手中的酒壺,“別喝了,你醉了!”
“醉了嗎?”衛烙含笑望向田朵,“醉了好啊,終於可以像你一樣舒舒服服地睡個大頭覺,但是,我沒醉,我想喝,我要聽逍遙遊!”說完,他就將纖長的手固執地伸向她,“給我!”
田朵將酒壺抱在懷裡,“給你可以,但你得答應我,不能像剛纔那樣猛灌,要喝一口酒,吃一口菜,要不然我就不給你!”
“好,但我要聽逍遙遊,要聽!”衛烙擡眸望着她的眼,“用流觴彈!”
“好!”田朵拿起一旁掛着的蕉葉式古琴,輕輕調音,一首《逍遙遊》靜靜地在她手指下流瀉,衛烙依言吃一口酒喝一口菜,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首曲畢,衛烙輕輕吐出一句,“還要聽!”
如此反覆,就這麼一首曲子,田朵彈了大半夜,醉酒的衛烙終於抵不住睏意靠着椅子睡着了。
田朵將他的一條胳膊搭在脖子上,一手扶着他的腰,將他扶進裡面的牀上躺好,替他脫了長靴,蓋上被子,輕聲低喃一聲,“好好休息!”
轉身去別的屋子,用念力從穗園中拿出一套黑色夜行衣換上,臨出門前又去衛烙的房間看了下,見他呼吸平穩,應該是睡着了。
雖然不曉得今晚他爲何醉酒,但他醉酒無疑是她喜歡的,她要爲田偉琦做些什麼,縱使她所做的也許改變大局,但總算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仰頭望着天上清冷的孤月,田朵身如幽靈般從那破落的寺廟出來,旋身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屏氣凝神感受着周圍的氣息,在確定無人後,循着記憶,向人員集中的東城區趕去,此時,大約子末醜初,是人最容易睏乏,也最容易殺人的好時段。
當然,這次她出來不是殺人,而是廣泛撒糧,但凡她白天看到有人的地方,她都像夜貓子似的先潛伏下來,在確定方圓三裡之內無人,她就從十戒中倒騰出糧食堆在陰暗的角落。
人少的西城撒糧容易些,可來到人員集中的東城,田朵的動作就有些慢下來,她先探查好哪些巡邏士兵的規律,找到糧食適合堆放的地方,以便哪些士兵就算藉着月光也不易發現,除非天亮,要不然,她剛堆了堆糧食,就被巡邏士兵引起大片騷動,那接下來的動作就無法做完,因爲只要有一個士兵,上面的高層,不到一刻鐘就會知曉,到時等待她的就是無數高手和大量官兵的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