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邊華 13九爺歸來
半個時辰後。
青果打開小屋的門走了出來,羅小將迎上前,探身往青果身後看了看,問道:“怎麼樣?招了嗎?”
青果點頭。
羅小將眉頭一擰,“誰派來的?”
“段世敏!”
“他?”羅小將先是怔了怔,續而怒聲道:“真是陰魂不散。”
青果卻是笑了說道:“哥,莊幸吧,這人要真是段遠坤派來的,就不會落我們手上了!”
羅小將先是愣了愣,但很快便明白青果話裡的意思。默了一默後,他看向屋裡的方向,問道:“這人怎麼處理?”
“交給襄荷吧,她會處理的。”青果說道。
羅小將點頭,這人會是什麼結果,他也想得出來,問他害怕嗎?他肯定不能毫不猶豫的說不害怕,但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要麼對別人殘忍,要麼對自已殘忍!他不是溫室裡花朵,相反他是在羅老爺子和陳氏的冷眼欺壓中長大的,沒有那悲天憫人的胸懷!
“你回去吧,”羅小將對青果說道:“回頭娘該找你了。”
青果點頭,走到門邊,打開門四處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她一個閃身,迅捷的回了自家的後院。
正是最忙的時候,除了洗碗的婆子擡頭看了她一眼,旁邊忙活的人,誰也沒功夫留意她。
“姑娘……”婆子擦了手,要站起來。
青果擺了擺手,對婆子說道:“忙你的吧。”
話落,加快步子回了自已的屋子。
她纔回屋沒多久,林氏緊跟着也自外面走了進來。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就起來了?”林氏看了青果問道。
青果笑了說道:“剛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狗吵的要死,被吵醒了,就不想睡了。”
林氏點頭,說道:“你哥說是有人要來買狗,問我們賣不賣。”
羅小將這藉口到是找得好,這樣一來,人家也就不會懷疑,他把狗牽進牽出做什麼了。
青果原本是打算事情一完,但林氏反覆勸說讓她留下來用晚膳,青果推脫不過,只得留了下來,隨便的吃了點,便匆匆的回了園子。
“姑娘,怎的纔回來?紅蓮來問了好幾回,姑娘有沒有沒回來。”才一回園子,鳳梨便迎了上來,說道。
青果一邊解了身上的披風,一邊問道:“她有事?”
“嗯,說是跟她崔大哥說了,十三那天,她崔家哥哥來接她,想跟姑娘說一聲,她就不等過元宵了。”鳳梨說道。
青果想了想,對鳳梨說道:“那你去跟她說一聲吧,就說我回來了。”
“是,姑娘。”
只是,沒等鳳梨走出門檻,外邊便響起紅蓮的聲音,“鳳梨,姑娘回來了嗎?”
“回來了,紅蓮姐姐進來說話吧。”鳳梨幾步上前打起簾子,迎了紅蓮進來。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青果瞧着紅蓮,覺得她這整個人由內到外似乎都透着一股喜氣,精神的很!
“奴婢見過姑娘。”紅蓮上前請安。
青果擺了擺手,換了件家常的衫子穿了,又接過鳳梨遞來的手爐,對紅蓮說道:“天冷下,坐下說話吧。”
“謝姑娘。”
紅蓮在屋子裡的火盆前坐了,目光微擡,悄然的打量了一眼青果,只是一眼過後,便又立刻低下了頭。
青果端了小几上的茶,輕啜了一口後,輕聲問道:“鳳梨說你打算十三從園子出嫁,是真的嗎?”
紅蓮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一切還得聽姑娘的意思,若是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的。”青果打斷紅蓮的話,輕聲說道:“只是今天已經初十了,時間上有點匆促,怕是很多東西準備都來不及了。”
紅蓮連忙擡頭說道:“不用準備什麼的,姑娘能容許奴婢從這出門,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不敢再勞煩姑娘。”
“好歹,我們主僕一場,往後你要是願意也可以把我這當成孃家來走。”青果笑了說道。
紅蓮頓時漲紅了臉一臉興奮的問道:“可以嗎?我可以把姑娘這當成孃家來走?”
青果笑着點了點頭,回頭對鳳梨說道:“你去我箱子裡取六十兩銀子給紅蓮,這是我替她出的陪嫁。”
“是,姑娘。”鳳梨應了一聲,進了內室,不多時捧了托盤出來,托盤裡是十二個五兩一錠亮閃閃的銀元寶,“紅蓮姐姐,恭喜你了。”
紅蓮又是激動又是興奮的看着青果,稍傾,起身“撲通”一聲跪在青果跟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姑娘,奴婢來生做牛做馬報您的大恩大德。”
青果放了手裡的茶盞,擡手扶了紅蓮,輕聲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呢?我只不過是兌現我的諾言罷了。”
紅蓮就着青果的手站了起來,想要笑一笑,不想一笑,眼裡的淚卻是“撲撲”的直往下掉。她拿了帕子,拭了拭臉上的淚,輕聲說道:“以前金蓮姐姐一直跟我們說,說我們認清楚自已的身份,當時不以爲然,現如今想想,人真的是要認清自已。”
聽到紅蓮說起金蓮,青果會意一笑。
四人裡面,金蓮不一定是最聰明的,但卻是最懂得取捨的。
“也不知道金蓮姐姐,她怎麼樣了!”紅蓮輕聲說道。
青果笑了說道:“希望她能一舉得子吧。”
紅蓮同樣笑道:“是啊,她要是能一舉得子,後半輩子也就算是有保障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紅蓮起身帶着青果賞的銀子起身告辭。
紅蓮走了沒多久,襄荷回來了。
鳳梨看了眼襄荷,默然的走了出去,守在門邊。
“姑娘,都辦妥了。”襄荷說道。
青果點了點頭,也沒問襄荷是怎麼處理的,淡淡道:“去洗洗,吃點東西吧。”
“是,姑娘。”
襄荷退了下去。
青果起身拿了卷書看,只是眼睛雖是瞪着書看,卻愣是一個字也沒看進眼裡。
貨郎處理掉了,段世敏那邊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他會做出什麼反應?
彩蓮那邊要怎樣安排?
還有……葉羽,他……到底在哪裡?
青果沉沉的嘆了口氣,將手裡的書隨手一扔,翻了個身躺李下去。
從門外進的鳳梨,看到早早便歇下的青果,不由便怔了怔。
稍傾,輕手輕腳的上前,打算將牀前的帳縵放下來,青果卻是翻了個身,問道:“什麼時辰了?”
“快子時了,姑娘。”
青果點了點頭。
鳳梨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同一時間,一輛正往前急奔的黑漆平頭馬車裡響起一道暗啞的聲音。
“滄瀾,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爺,今天農曆新年十一了。”正奮力驅趕着坐下馬車的滄瀾,輕聲說道。
馬車裡,裹着烏雲豹氅衣,只露出一張慘白慘白臉的葉羽,吃力的將頭轉身車窗外外森冷的夜色,隨着馬車簾子的一起一落,他看到森冷夜空下那輪同樣慘白的月光。
沒想到,一轉眼,連新年都過了!
她應該生氣了吧?
這小半年,他如泥牛入海音訊全無,她肯定對自已又是恨又是氣!
不知道這小半年,她長高了沒有?
真想看看她啊!
葉羽的目光隨着明明暗暗的月光也變得明明暗暗。
馬車幾乎是夜以繼日的趕路,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有一輛最不起眼的馬車停在必經的路上,供滄瀾調換。
如此半月後,當看到京都巍峨軒昂的城門後,滄瀾總算是長長的吁了口氣,他將馬車停了下來,微微側身說道:“爺,我們到京都了。”
馬車裡沒有回答。
滄瀾臉上的神色一變,連忙轉身一把撩了簾子,等目光對上葉羽因爲高燒而潮紅的臉時,冷硬的臉上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緊張,下一刻,卻是一甩簾子,手裡馬鞭甩得“啪啪”作響。
“駕,駕……”
馬車揚起一股撲天蓋地的黃塵,往城裡直衝而去。
守城的兩個士兵正打着哈哈,說閒話,突然的便看到一輛馬車一陣風似的朝城門跑來,兩人一愣,不由分說,舉了手裡的長槍便要擋下。
馬車駛進城門,滄瀾手裡的腰牌對着兩名士兵一晃,下一刻,兩名攔車的士兵看到那枚腰牌,怔怔的還沒回過神,身後卻是伸出一隻手,一把將兩人拉了開去。
“不想活了,錦衣衛的馬車也敢攔!”
士兵一陣後怕,抹了臉上的汗水,對身後年約三旬的漢子說道:“頭兒,真的是錦衣衛嗎?”
漢子瞪了兩人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還能騙你們?”
“不是,頭兒,兄弟就是奇怪,這一大早的,錦衣衛的人這是打哪來啊?再有,也不知道那馬車裡是什麼人,剛纔風吹起簾子,小的,看到好似一絕色美人呢!”
“去、去、去。”漢子沒好氣的斥了兩人,罵道:“錦衣衛的閒話也敢說,你們不想活,爺我還想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多活幾年呢!滾一邊去。”
兩個士兵神色訕訕的退了下去。
漢子卻是瞪着遠去的馬車默然無語,忖道:馬車裡真的是絕色美人嗎?
葉府。
滄瀾將昏迷不醒的葉羽負在身上,對迎出來的紅箋說道:“馬上讓人去請小傅太醫。”
紅箋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安排。
不多時,得了消息的葉楠急急的趕了過來。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受傷?”
正拿着帕子替葉羽擦拭的滄瀾,聽了葉楠的話,默了一默,輕聲說道:“九爺才一出平陽關,就遇上了大宛出來搶掠的人馬,九爺爲了救一對母女,跟他們交上了手。誰知道這一隊人馬,不是什麼散兵,而是大宛一個叫耶奕雄的都尉帶來的人馬。後來,九爺就被這個叫耶奕雄的人給盯上了!”
“胡鬧!”葉楠怒聲說道:“他難道忘了自已此去的目的?簡直是不知所謂!”
滄瀾垂頭不語。
葉楠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是那個時候就受的傷?”
“不是。”滄瀾搖頭道:“是回來的時候,這個耶奕雄不知道怎麼就找到了九爺,半路設伏,本來……他們人多,九爺一個不慎就受傷了。”
葉楠挑眉看了眼滄瀾,淡淡道:“本來什麼?”
滄瀾擡頭看了看葉楠,搖了搖頭,單膝一跪,悶聲道:“是小的無能,沒有保護好九爺,請三爺責罰。”
葉楠還待要開口,外面響起紅箋的聲音。
“三爺,小傅太醫來了。”
葉楠連忙轉身,迎了出去,遠遠的便對拎着醫箱的傅文博抱手道:“文博,又要麻煩你了。”
傅文博擺了擺手,蹙了眉頭對葉楠說道:“聽說傷的比較歷害,人在哪,快帶我去看看吧。”
“哎!”
葉楠轉身便帶了傅文博進了內屋。
傅文博看到牀榻上昏迷不醒,臉上釀着兩陀不正常紅的葉羽時,不由錯愕道:“怎的就成了這副樣子?”
滄瀾也不明白,雖然他不是大夫,但是他有上好的金槍藥啊,他明明把幾瓶子的藥都灑上去止血了,怎麼主子還會越發的歷害呢?
傅文博上前,掀開葉羽身上的被子,擡手解了他身上中衣,一眼便看到他被纏棕子一樣纏住的胸口,因爲日子有些久,那些白色繃帶上的血已經變成了黑色,仔細聞,似乎還有一股異樣的味道。
“去打盆熱水來!”傅文博頭也不回的說道。
紅箋連忙退了出去,不多時,端了滿滿一銅盆的熱水進來。
傅文博拿去剪子小心的剪開葉羽身上變色的繃帶,一層層的剝落,解開後,屋子裡的人齊齊倒吸了口氣。
一條猙獰半結伽半化膿的傷口橫貫了葉羽胸腹部,那些翻卷腐爛的皮肉襯着他完好如玉的肌膚,讓人有種天堂地獄不過如上涇渭分明的感覺。
“這……”
葉楠怔怔的看着道傷口,回頭狠狠的瞪了眼滄瀾。
到也不怪葉楠生氣,葉羽傷成這樣,專司護衛之職的滄瀾卻是毫髮無損,換誰誰不生氣!
滄瀾羞愧的低了頭。
腦海裡響起葉羽受傷的那一幕。
耶奕雄和葉羽連過數招難分勝負,數招過後,那耶奕雄手中長刀掃過葉羽胸前,葉羽長劍卻是悍歷一劈,眼見得就要斬斷耶奕雄的腦袋,不想這個時候,葉羽衣袍內有一物件被長刀掃出,飛向空中……
葉羽劈向耶奕雄的腦袋的劍,半路彎轉,去挑那枚物事,耶奕雄趁此一刀劈向葉羽胸口,若不是滄瀾及時出手,此刻只怕,葉羽已是身死異鄉!
滄瀾疑惑的想着,到底是個什麼重要的東西,能讓九爺做出那樣的反應?
“肉已經腐爛必須剔掉,讓它長出新的肉來。”傅文博回頭對葉楠說道。
葉楠除了點頭,能說什麼?
“九叔!”
門外響起葉天麟的聲音。
葉楠正欲叫人將葉天麟攔下,葉天麟卻是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
“爹,下人們說我九叔受傷了,是真的嗎?”葉天麟看着葉楠,等目光對上牀榻上的葉羽時,臉色一白,驚道:“九叔真的受傷了?!”
葉楠蹙了眉頭,對大呼小叫的葉天麟斥道:“受傷就受傷了,你吵什麼,若是害怕,就回去抱你弟弟去。”
葉天麟臉上一紅,抿了嘴,乖乖的站到了傅文博一側,“小傅叔叔,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傅文博笑了道:“正好,我要給你九叔把這些腐肉剔掉,你替我按着他吧!”
“剔肉?”葉天麟看了看傅文博,又看了看牀上的葉羽,白了臉說道:“小傅叔叔,你會把我九叔痛死的!”
“不會!”傅文博淡淡道:“我保證痛不死他,不過,這腐肉不剔,他到說不定會死!怎樣,你要不要替我按着你九叔?”
葉天麟慘白了臉點頭。
傅文博笑了笑,從醫箱裡取了把鋒利的刀出來,將刀扔進了紅箋端來的銅盆裡,擡頭對滄瀾說道:“你來幫我一把吧,他要是受不住痛,醒來發狂,你就給他一下,打暈了,好讓我繼續。”
“我九叔纔不會發狂!”葉天麟不滿的喊道。
“天麟!”葉楠喝斥了一聲葉天麟,回頭對滄瀾說道:“去吧,照小傅太醫的意思做。”
“是,三爺。”
傅文博白皙修長的手指似是蜻蜓點水般從銅盆裡撈出了那把刀,如玉的手瞬間通紅,他卻渾然不覺,拿了那把刀對準葉羽胸前的腐爛化膿的肉便是快速的剔了起來。
“唔……”
葉羽一聲痛呼,自昏迷中醒來。
到真像是葉天麟說的那般,他沒發狂。
目光一睜,對上傅文博時,他漆黑的眸中似乎略有猶疑,不明白自已眼前怎麼會出現這個人!傅文博擡頭對葉羽綻脣一笑,說了句讓衆人大跌眼鏡的話。
“再往下三分,你就得去司禮監任職了。”
葉羽笑了笑,眼一閉,頭重重的歪向了一邊。
“九叔!”葉天麟看得一急,連忙朝傅文博問道:“小傅叔叔,我九叔怎麼了?”
“痛暈過去了啊!”傅文博手裡不停,淡淡說道:“這樣也好,省得讓滄瀾動手。”
半個時辰後。
傅文博一邊就着銅盆裡的水洗手,一邊對紅箋說道:“這段時間注意不要讓傷口碰水,還有時刻注意,看傷口有沒有繼續化膿,如果有的話,就還要將腐肉剔掉!”
“還要……”紅箋白了臉看向傅文博。
傅文博點了點頭,接過她遞來的帕子,一邊拭手,一邊說道:“他應該慶幸,敵人沒在刀上抹毒,不然,大羅神仙在這也救不了他!”
衆人臉上齊齊生起一陣後怕,葉楠更是臉陰沉的能滴出水來,臉上卻是不得不擠出抹笑,上前與傅文博道謝。
等送走傅文博,葉明德和魏氏還有葉豫、葉成、葉敬幾兄弟也來了。
魏氏在屋裡撩了一眼,沒看到朱氏,擰了眉頭朝紅箋看去,“有沒有通知你們老夫人?”
紅箋屈膝說道:“已經派人去說了。”
魏氏看了看牀榻上的葉羽,搖了搖頭,對身側的葉明德說道:“你看,要不要派人往青州府羅家送個信?”
葉明德默了默,輕聲說道:“等羽哥兒醒過來,問問他的意思吧。”
“羽哥兒,我的羽哥兒啊……”
院子裡響起一串帶着哭腔的聲音,不多時,朱氏扶着魏紫的手急急的走了進來,朱氏身後芮氏抱着幾個月大的葉天恩跟着走了進來。
朱氏一進屋,魏氏纔要迎上前,朱氏卻是徑直走到了葉羽的牀榻前,等看到葉羽臉如白紙人事不省的躺在那後,眼一閉,差點就撅了過去。
“羽哥兒,你睜開眼看看,娘在這呢!”朱氏顫了手去摸葉羽的臉。
只是,不任朱氏怎麼哭,怎麼喊,葉羽都不曾醒過來。
抱在芮氏恆裡的葉天恩哪裡見這樣的陣仗,見到朱氏哭,他嘴巴一癟,張嘴便跟着哭了起來。芮氏連忙將他交到身邊的奶孃手裡。
“抱回屋裡去吧。”
“是,奶奶。”
奶孃抱了葉天恩,急急的退了下去。
芮氏上前幾步,扶了朱氏輕聲勸道:“娘,您先別難過,我們聽聽三爺怎麼說。”
朱氏恍然回神,回頭朝葉楠看去。
“小傅太醫說了,沒什麼大礙,睡一天,晚上就該醒了。”葉楠說道。
“真的?”朱氏看向葉楠。
葉楠點頭。
僅管還在傷心,但知道沒有生命危險,總算是好了點。
這邊廂,葉楠則看向芮氏說道:“你把九弟受傷的事,跟羅姑娘身邊的那個婆子說一說,看看是不是叫羅姑娘來趟京裡,還是……”
“不許叫那個掃把星來!”朱氏歷聲打斷葉楠的話。
她一怒,所有人不由都怔怔的看向她。
“娘,您這是……”芮氏試圖勸一勸朱氏。
朱氏狠狠瞪了眼芮氏,對葉楠說道:“不許叫她來,這個掃把星,羽哥兒自從識她就沒好事,她要是再來京都,遲早得害死了我們羽哥兒。”
“娘,她是阿九自已選的媳婦,而且明年就要成親了,您……”
“她做夢,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她就別想嫁進來。”朱氏怒聲說道:“羽哥兒沒事則罷,羽哥兒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讓她償命!”
朱氏的這一變故,弄得屋子裡所有人都怔了怔,誰也不明白,她怎麼好端端的又跟羅青果給抗上了!
這成親的日子都定下來了,卻說着不要人進門的話,難道她還想退親不成?
果然,世界之大,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看不到的!
“楠哥兒媳婦,你把那婆子喊來,跟她說,我們不要她這個掃把星進門了,她和羽哥兒的婚事就此取消!”
芮氏訥訥的張着嘴,看着自己這個也曾經是名門望族出身知書識禮的婆婆,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就能變得這樣面目兇惡!
見芮氏怔在那,半響沒話,朱氏怒聲說道:“我說的話,都沒人聽是不是?”
“您說的話誰敢不聽呢?”
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幽幽響起。
朱氏身子一僵,下一瞬,猛的轉身,看向牀榻上正目光漠然朝她看來的葉羽。
“羽哥兒……”
“三嫂,您扶了母親下去歇息吧,我這還有事要同三哥和大伯父說。”葉羽打斷朱氏的話,對芮氏說道。
芮氏點頭,上前伸手去扶朱氏,“娘,我扶您回去歇着。”
“我不要你扶!”朱氏一把擋開芮氏伸出來的手,霍然站起,目光陰沉的盯着牀榻上的葉羽看,“你在生我的氣是不是?你在怪我是不是?你跟你那沒良心的爹一樣,你……”
“七嫂在家廟也有些日子了,是不是該派人把她接回來了?”葉羽打斷朱氏的話,對魏氏說道:“大伯母,您看讓誰去接合適?”
魏氏看着臉色難看的好似被人狠狠割了一刀,放光了血一樣的朱氏,暗自嘆道:何必如此自取其辱呢?
“嗯,我看看吧,回頭讓誰去接合適,鈺哥兒也來找過我好幾回,說是天賜哭着喊着要娘。”魏氏說道。
葉羽點了點頭,目光淡淡的看向僵在原處的朱氏。
良久,在朱氏抖着脣,眼裡的淚便要奪眶而出時,葉羽對低眉垂眼站在一邊的魏紫說道:“扶了老夫人回去吧。”
“是,九爺。”
魏紫上前去扶朱氏,這回朱氏沒有推開,相反,她死死的攥住了魏紫的手,目光如嗜血的狼一樣盯了葉羽一眼後,轉身蹣跚着離開。
“天麟,你去送送你祖母。”葉楠對葉天麟說道。
葉天麟應了一聲,急急的追了出去。
朱氏一走,芮氏和魏氏也沒再久留,也跟着退了下去。
葉明德把葉豫三兄弟也遣了下去。
“滄瀾,你去守了門邊,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一丈之內!”葉羽說道。
“是,九爺。”
滄瀾退了下去。
葉羽想要坐起來,葉楠上前按了他,輕聲說道:“還要剮一次肉?”
葉羽脣角翹起一抹自嘲的笑,沒再堅持,頭一歪,指着自已換下來的那身寶藍色的鑲狐狸毛的直裰對葉楠說道:“拆開夾袍,地圖就在裡面。”
葉楠與葉明德對視一眼,下一刻,探身取過葉羽換下袍子,摸到接縫處,使勁一撕,幾下便摸到一塊捲成一圈的布卷。
葉明德和葉楠兩人仔細將手裡的地圖看過一遍後,仔細收好,小心塞到對葉羽枕下後,問道:“阿九,你有什麼打算?”
葉羽笑了笑,對葉楠說道:“三哥是想問我,皇上會有什麼樣的賞賜吧?”
葉楠點頭,“皇上分別派出了八批人,前些日子我收到消息,除了你之外,那幾批人都捨生取義了,只有你平安歸來。”
“也不算是平安吧?”葉羽翹了脣角,淡淡笑道:“爲了這份地圖,我也是差點捨生取義了!”
葉楠默了一默,輕聲說道:“皇上平就對你頗爲青睞,又因着福順公主之事,待你更是不同,此番,你繪製出了這份大宛地圖,又是大功一件,想必皇上一定會替你換個衙門坐坐,十有八九會是都察院。”
葉明德也點頭道:“這是個好機會,如果你不想去都察院,可以去戶部或是工部,這些地方歷練一番,以你和睿王爺的關係,內閣必有你的位置!”
葉楠贊同的點了點頭,對葉羽說道:“你是庶吉士出身,翰林院也呆過,再到六部走一圈,如大伯父所言,內閣少不了你的位置!”
葉羽聞言,卻是挑了脣角,淡淡一笑,說道:“三哥,大伯父怕是要叫你們失望了,這次,我打算向皇上求個恩典。”
“求個恩典?”葉明德與葉楠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齊齊看向葉羽,問道:“什麼恩典?”
“我想拿這次的立功替羅姑娘向皇上討一個縣主的封號!”
葉楠:“……”
葉明德:“……”
良久。
“胡鬧!”葉明德輕斥道:“便算是你替羅姑娘向皇上討一個縣主的封號,皇上還能賜字?了不起就是最末等的一個七品縣主,這樣的封號,比起你將來的入閣拜相算什麼?”
葉羽默然,但臉上的堅決卻是毫不改變。
葉明德還要再勸,葉楠握了握葉明德的手,對葉羽說道:“前幾天羅姑娘身邊的那個叫莊嬸的婆子來了京都,帶了一封羅姑娘的信給我,你要不要看看?”
“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葉羽霍然擡頭,瞪向葉楠,急聲說道:“信呢?在哪?快拿來給我看看。”
“信在我的書房裡,回頭我拿給你看。”葉楠示意葉羽稍安勿燥,“羅姑娘不知道在哪裡得了消息,知道段遠坤要被調任漕運總督之職,她在信中與我商議,想要拿出名下產業五年的收成,盡數交給朝庭。”
葉羽怔了怔,稍傾,眉頭一皺,輕聲說道:“應該是鵬舉讓世子妃寫了信給她。”
葉楠點頭道:“誰寫的信,我們暫且不管,但羅姑娘在信裡說,她想請婉嬪娘娘和睿王妃幫忙,謀個縣主的封號!”
葉羽,錯愕的看向葉楠,“三哥,你是說……”
“我說羅姑娘對她自已的未來有她的謀劃,你目前要做的是如何謀劃你們的未來,而不是眼前。”
葉羽聞言,眸子輕垂良久無語。
“皇上爲什麼要段遠坤去做這個漕運總督,你應該清楚。”葉楠對葉羽說道:“三年的運河的修下來,國庫裡的銀子早就搬空了,可是皇上還有一件事沒做,他要去打大宛,沒錢,打什麼戰?”
“羅姑娘之所以能說出拿五年的收入上繳國庫,而不是說出一個具體化的數字,應該是她猜想,這五年之內,諸君之位會有定奪!”葉楠笑着看向葉羽,似是不經意的說道:“聽說,青州府那邊你幫着扶持了一個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