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邊華 30大結局下
天才矇矇亮,莊嬸便喊醒了還迷迷糊糊睡着的青果。
“姑娘,起牀了,起牀了。”
因着要出嫁,青果興奮的一晚上沒睡着,東邊發白的時候才慢慢的睡了過去,這纔剛閉上眼,又被莊嬸給吵醒了,頓時便不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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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我再睡會兒,還早呢!”
“不早了,吉時定在戌初,現在還是卯時,你讓我再睡會兒!”
莊嬸不由便笑着拍了記她裹着被子的屁股,說道“不急,不急,你梳洗穿衣不用時間的?”
哎!
青果睜了眼,由着莊嬸扶了下牀。
被請來給她梳頭的老嬤嬤,便笑了說道:“姑娘這樣沉得住氣,到是少有的,想來天生就是富貴之人的命!”
青果掩嘴打了個哈哈,梳頭嬤嬤從前據說是在宮裡給貴人們梳頭的,後來年紀大了,被放出宮。這樣的人,慣會逢迎拍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過,好話誰都愛聽,特別是今天這樣大喜的日子。
青果回頭便讓莊嬸將給梳頭嬤嬤的封紅加了一個上去。
羅家在京都也就是文晉昭這門親,餘下的還真就沒了!
梳好頭,青果原還想着找個時間到牀上去歪一歪,睡個回籠覺,只是,她這纔打算起身,那邊廂,便有與林小桃相好的幾位夫人來府裡賀喜,吵着要看新娘子,於是一羣人說說笑笑的來了青果的屋裡。
青果少不得陪着她們說了會兒話,這一坐下聊天,不想便到了用午膳的時間,等午膳用過後,女方這邊的全福人過來了。
女方請的全福人是與翰林院與文晉昭一同當差的,一位姓於的於翰林家的夫人,這位夫人父母雙全,子女成雙,夫妻感情甚篤,常有人新人請她去當全福人!
大家見過禮,於夫人便開始指揮人服侍青果梳洗,穿新衣,爲出嫁做準備。
莊嬸指揮着丫鬟檢查青果要帶去男方家的貼身用品,林氏和林小桃則坐在廳堂裡喝茶,待客。
內室裡這時候響起一片驚歎之聲。
“姑娘,穿上這身新衣可真是漂亮,便是天上的仙女兒怕也不過就是這個樣子了!”
應該是青果已經換上嫁衣了。
林氏和林小桃並着幾位夫人便笑着打住了話頭,起身笑盈盈的去了內室。
才一進屋,果然便看到青果穿着大紅的嫁衣坐在那,如瓷的玉膚襯着這一片的怒紅,說不出的明豔照人!
林氏剎那間就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她的果兒,長大了,要嫁人了,雖還是她的女兒,但卻再也不能承歡膝下!
“果兒真漂亮!”
林小桃哽了嗓子說道。
青果笑着看向林氏和林小桃,有心想說幾句什麼,但卻發現,淡定了一個上午的自已,這會子忽然就心潮澎湃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吉時很快就到了,於夫人抓着象玉梳像徵性的在青果頭上梳了三下,嘴裡唸叨着,“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梳好頭,便有丫鬟端了蓮子合羹過來侍候着青果吃了幾口,不多時,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
原本這個時候,應該是親眷聚集在青果房裡替她送嫁的時候,但因爲羅家在京都並沒有什麼親朋友故舊,人員便顯得單調了些。好在,前院一些客人的帶來的孩子,這個時候涌了進來,探頭探腦的看着新娘子,嘴裡伊哩哇啦的說着一些諸如“新娘子真好看”“新娘子真漂亮”的話。
遠處隱約響起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屋子裡的人還沒回過神來,便有一個生長得虎頭虎腦的孩子從外面跑了起來,扯着嗓子喊道:“花轎來了,花轎來了!”
於是原本簇擁在屋子裡的人哇啦一聲,都爭先恐後的跑了出去看熱鬧。
林氏和林小桃則留在屋裡,手忙腳私心的幫着青果上上下下的做着掃尾工作,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的,遺漏的地方。
青果攥了攥袖籠裡的手,深深的吸了口氣,兩世爲人,這是第一次當新娘子!那種對新生活,對未來的嚮往,既便是沉穩如她,此刻,也不由得有種心無處安放的緊張和激動。
“果兒,”林氏攥了青果的手,“別怕啊,娘在這陪着你呢。”
青果點了點頭,反握了林氏的手,“娘,我不怕。”
林氏擡頭笑了笑,目光對上青果璀璨如珠的眸子時,卻是眼眶一經,眼淚不由自主的便奪眶而出。
“娘……”
青果看着這樣的林氏,心裡也跟着難過了起來。
“大姐,您這是幹什麼啊!”林小桃見着,連忙上前拿帕子去拭林氏臉上的淚,輕聲勸道:“大喜的日子,您這是幹什麼啊!”
林氏胡亂的拿手擦着臉上的淚,輕聲說道:“沒有,沒有,我是高興的,我家果兒大了,要嫁人了,我高興……”
說着說着,卻是帕子捂了臉,嗚嗚的哭了出來。
青果攥了林氏的手,輕聲說道:“娘,您別難過了,以後想我了,讓人捎信來,我回去看您。”
林氏點頭,嘴裡應着“哎,哎”心裡卻是想着,這嫁得近的女兒都難見,京都離青州千里之遙,哪裡是說想,就能見的啊!
林小桃的丫鬟巧兒從外面跑了進來,興奮的說道:“表姑爺真大方啊,賞銀全是四分的銀錁子,魁星點鬥整整灑了一籮筐,整條衚衕的孩子都來撿賞錢了!”
林氏聽得不由便捂嘴道:“哎呀,這得花多少的錢啊!”
林小桃卻是笑着說道:“應該的應該的,今天他娶媳婦啊,今兒個不花錢,還什麼時候花錢。”
正從外面走進來的辛玉英聽了,連聲說道:“是啊,是啊,娘,他現在還不是你女婿呢,別替他心疼銀子!”
辛玉英的話,使得屋裡的人“噗嗤”齊齊笑出了聲,將之前的那份傷感沖淡了許多。
林小桃取了一個封紅,打賞巧兒,說道:“再去看看,一有消息就進來稟報。”
“是,夫人。”巧兒歡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很快便響起歡樂的鼓樂聲。
巧兒興高采烈的跑了進來,“表姑爺的花轎進了門了!”
林氏和林小桃連忙緊張的對青果說道:“快,快坐好了。”
青果屁股纔剛坐穩,又有小丫鬟進來報信:“表姑爺家的娶親太太過來了。”
於夫人連忙迎了出去。
不多時,和葉家的外家朱大奶奶笑吟吟的寒喧一同走了回來,同屋子裡的林氏和林小桃說了幾句客氣話,朱大奶奶和於夫人一左一右扶了青果去了花廳。
花廳裡嘈雜喧囂,葉家接親的,羅家送親的,還有兩家的鼓樂手把個花廳擠得就快水泄不通。
青果一眼就看見了穿着大紅喜服的葉羽。
她不由一怔。
不是說好不來接新人的嗎?
感覺到她的目光,葉羽擡頭朝青果看來。
如玉雕般的五官間,漆黑如寒星的眸子含着一抹淺淺的淡淡的笑,正如驕陽般滿是愛意的看着青果。
青果纔要對他笑一笑,耳邊卻響起於夫人的聲音。
“羅姑娘,該辭別父母了!”
青果連忙收了思緒,走到林氏身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林氏看着青果,才上過妝的臉上,淚水“譁”的一下,便掉了出來。她擡手扶着青果,有心想說幾句話,卻是喉嚨一哽,愣是說不出一句話,只有淚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一時間花廳裡寂靜無聲。
青果隱忍許久的淚,忍不住便也跟着簌簌而下。
邊上的辛玉英和林小桃看着這一幕,不由得也撇過臉,眨落眼裡的淚。稍傾,上前勸着林氏和青果。
於夫人和朱大奶奶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一人笑着說,“吉時要到了,新人要上轎了,”一人則拿了紅蓋頭,不由分說的便罩住了青果的頭。
花廳裡頓時如油鍋裡進了水,又熱鬧了起來。
文晉昭招呼着羅小將上前。
“快,背了果兒上轎。”
於夫人和朱大奶奶一左一右的引着青果趴在羅小將的背上。
羅小將牢牢的託着青的雙腳,腦海裡一瞬間如浮光魅影般,將從前的過往一一回放,一下子是果兒帶着他們摘貓爪子,一下子是果兒帶着她們做酸菜,一下子又是果兒開酒樓,所有的一切,那些好的,壞的,高興的,難過的,從此以後都要隨着果兒的出嫁,漸漸的成爲回憶。
“果兒!”
羅小將輕聲喊着背上的青果。
“哥。”
羅小將擡頭,深吸了口氣,待得模糊的眼眶再次清明之後,輕聲說道:“好好過,若是九爺欺負你了,告訴哥,哥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替你討回一個公道!”
青果趴在羅小將的身上,重重的點了點頭。
葉家。
葉明德陪了葉羽的外家,大學士朱士平在花廳的偏廳裡說話,葉楠和着幾位堂兄弟,在花廳招呼旁的客人。
朱士平看了眼葉明德後,輕聲說道:“不是說了不叫鳳翀親自迎娶嗎?怎麼又讓他去了?”
葉明德嘆了口氣,搖頭苦笑道:“葉家出情種,他說一輩子一次的事,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騎馬騎不了,坐轎就去就是了!”
朱士平儒雅的臉上,頓時一對眼珠子都差點瞪下來了。
“你是說鳳翀坐轎去迎親?”
葉明德點頭。
朱士平默了一默後,心裡不由便有些不是滋味。
便算是青果有七品縣主的封號在身,但對於葉家來說,也是高嫁。
朱士平不見得有多喜歡這樁婚事,但因着朱氏在葉家幾十年的作派,葉朱兩家,若不是有葉明德在其中週轉,怕是已水火不容,待到後來朱氏越發變本加歷,葉楠葉羽兩兄弟都同她離心離德後,朱士平對這兩兄弟的感情便越發的微妙了!
此刻聽說葉羽不顧自身身體情部,堅持坐轎去迎親,心裡忽然就有點理解自家女兒的心思了,這人還沒進門,就這樣,等進了門,葉羽沉溺在溫柔鄉里,哪還知道什麼叫男兒志在天下,建功立業!
一時間,心裡懊得不行,想着,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朱家尋一門合適的親說給葉羽。
朱士平嘆息着,與葉明德有口無心的說了些旁的事。
便聽到下人來說“花轎進門了。”
葉明德連忙邀了朱士平,領着葉家的其它人一起去了正廳。
這邊廂。
跨過火盆馬鞍,射了轎簾,青果抱着寶瓶下了轎子。
十五歲的青果,許是因爲不似尋常人家的姑娘被拘在屋裡,運動充足的緣故,這兩年身形出落的越發窈窕高挑,一身大紅的喜服穿在身上,少了些溫婉恭順,卻多了些英姿煞爽的味道。
一時間,來賀的賓客中,不由便響起了竊竊的私語聲。
這個年代的人,講究的是女子以恭順爲美德,是故,世人都喜歡那種小鳥依人溫婉柔約的姑娘。像青果這般身形高挑的,是很難跟溫柔乖巧聯繫上的!
朱士平頓時便皺起了眉頭。
葉豫側身與自家弟弟葉成,輕聲說道:“怎的看起來,比上回又要高了不少?這再長下去,不是連老九也要擡着頭跟她說話了?”
葉成呵呵笑了說道:“大哥,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說不得老九就好這一口呢?”
葉豫笑着搖了搖頭,怎樣想也想不明白,葉羽怎的就會看上了青果!
而這個時候,一對新人已經在全福人的攙扶下拜過天地,由儐相傅文博的妻子和耿鵬舉的妻子攙着,送進了新房。
作爲女方全福人的於夫人和男方全福人的朱大奶奶,也跟着一同進了新房。
壓襟,撒帳,挑蓋頭,一系列的儀式完成後,葉羽和青果纔算是又打上了照面。
葉羽對着青果笑了笑。
成親這一回事,原本女主送妝,男方要謝親。只這謝親的儀式卻是可選擇的,在的是在陪奩的那日。男方隨着催妝的人一起去女方家,給岳父、岳母叩首,表示“謝親迎妝”。當然也有的是安排在出嫁的那天,喜轎進了門,新郎由媒人陪着,直奔正堂,給岳父、岳母叩頭。
他們送妝的時候,因爲葉羽的身體關係,沒有去謝親,今天出嫁的時候,葉羽可是陪着青果好生磕了幾個頭。當時聽到青果強自壓抑的哭聲,他這心就像是貓抓了一樣,一會想着,這是怕以後跟他過不上好日子了,還是覺得,嫁他太委屈了!
就怕,青果突然的來句,她不嫁了!
這會子總算是將人娶回家了,葉羽長長的長長的吁了口氣。
只是,他這纔剛吁了口氣,耳邊就響起於夫人扯着嗓子喊“高升了,高升了”的話。
葉羽一怔,不由朝於夫人看去。
而於夫人卻是眼疾手快的一把奪了他手裡,才從青果頭上拿下來的紅蓋頭。
葉羽便想起早前在朱府裡,舅母跟他說的話。
“揭了蓋頭就坐屁股底下啊,這樣以後女方就得矮你一頭了!”
眼下手裡的蓋頭被於夫人奪過去了,他也不惱,只是看着於夫溫和的一笑,只把個邊上的朱奶奶給弄得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搶了紅蓋頭的於夫人呵呵笑着看向有點怔忡的葉羽,說道:“新郎倌快從新娘子頭上摘朵絨花往高處插吧!”
這個葉羽是知道的。
寓意夫妻好合,早生貴子的意思!
不過這花插的方位卻也有講究,高處生子,低處生女,他想了半天,將手裡的絨花插在了迎喜神的方向,想着,這樣一來,是不是便是子女雙全呢?
接下來就是一成不變的儀式,喝交杯酒,吃子孫餃,新郎倌去前面正堂敬酒,新娘子則盤膝坐在牀上面朝喜神的方向。
朱大奶奶把於夫人送去了女方送親的花廳坐席,容晴和傅文博的妻子則領着屋子裡服侍人丫鬟,婆子們都退了下去。
新房裡靜悄悄的,青果看着大紅龍鳳花燭不時的噼裡啪啦的爆出一串燈花,臉上綻起一抹恍惚的神色。
她這就嫁人了嗎?
她現在已經是葉羽的妻子了嗎?
青果還在想着,屋子裡外面響起一串輕聲的笑聲。
青果朝襄荷看去,襄荷轉身走了出去。
不多時,外面便響起熟悉的丫鬟的聲音。
“大奶奶,二奶奶,爺說過了,明天認親的時候,新娘子自然就見着了,今天就算了!”是紅箋的聲音。
笑聲頓了頓,不多時便響起輕聲的說話聲。
“哎呦,九弟這可真是,人才進門就護得跟什麼似的,我們只不過是看看新娘娘,還能把新娘子吃了不成?”
“就是,紅箋啊,可別是你假聖旨吧?九弟可不像是這麼不近情面的人!”
青果擰了眉頭。
這兩人的聲音她聽着雖有些陌生,但既然紅箋喊了大奶奶,二奶奶,想來應該是葉家大房的兩位奶奶!她們這個時候爲幹什麼?
“大奶奶、二奶奶若是不信,可以使個人去問九爺的。”紅箋不緊不慢的說道,“奴婢只不過是個下人,哪敢當着二位主子的面說謊。”
“哎呦喂,紅箋你可真是想差了,這新奶奶進了門,往後可不就是你的好日子了。”一道略顯尖利的聲音說道。
青果擰了眉頭,不等她多想,另一道聲音又接了說道。
“是啊,紅箋,你可是九弟跟前的老人了,這往前是沒個給你做主的,這以後……呵呵,我在這先恭喜你了啊!”
這什麼人啊!
青果真心是佩服這兩人了,這得跟她有多大的仇啊!
新婚夜裡當着她的面來說擡姨娘的話!
青果搖頭,但想到葉羽說的,大軍出征前,這家就要分了,往後各人過各人的小日子就行了。當下,壓了心頭那絲怪異的感覺,纔要出聲,不想,卻響起一道婆子的聲音。
“大奶奶,二奶奶,你們在這呢?夫人說前院的客人,怎的沒人招待,正找你們呢。”
婆子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幾乎與此同時,才張狂的兩人頓時沒了聲音。緊接着,又響起一串細碎的步子聲,再然後,四周便靜了下來。
青果搖了搖頭,身子往後微微的靠了靠,不多時,門“吱呀”一聲開開,襄荷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青果問道。
襄荷撇了撇嘴角,“是大房的大奶奶和二奶奶,不知道突然發的什麼瘋!”
“那後來的那個把她二人勸走的媽媽是誰?”青果問道。
紅箋說是大房老夫人屋裡的管事媽媽。
原來是這樣!
青果腦海裡浮起魏氏那張團團圓圓沒說話便帶了幾分笑的臉,到想不到,這樣看起來和氣的老太太卻讓大奶奶和二奶奶怕得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姑娘,你餓不餓?”襄荷輕聲說道:“要是餓的話,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
青果搖頭,雖然今天吃的東西不多,但很奇怪的,到是不覺得餓。
“那你累不累?要是累的話,您先睡好了,奴婢守着龍鳳燭,九爺來了,奴婢再喊您。”
青果“噗嗤”一聲就笑了。
新婚夜,她要是管自個兒去睡了,把葉羽晾在那,回頭他一進新房,還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呢!
“不用了,你累了,你去睡吧。”
襄荷到是不覺得累,不過,看了看天色,覺得葉羽說不定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她還是早點下去的好。
“那,奴婢先下去了,您有事喊一聲,奴婢就在外面。”
青果點頭。
待得襄荷退了下去,青果等了等,仍不見葉羽回來,不由便起身打量起新房來。
旁的倒也罷了,只新房的穿戶上用的盡然是茜紗,也不是紙,而是一種被打磨得蔳近似於後世的一種花玻璃,她倒不由便生起了幾分興趣,纔要上前仔細察看,耳邊卻響起一串細碎的步子聲。
心頭微動,青果回頭朝外看去,對上面色微酡的葉羽。
“九爺。”
照理新娘子是腳不能沾地的,但葉羽看到站在跟前的青果,只是眉頭微挑過後,便笑了說道:“等得着急了?”
青果搖了搖頭。
說話的功夫,葉羽已經到了跟前,許是因着傷勢的緣胡,走得有些慢,離着青果還有三步的距離便給站定了,青果鼻端便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喝酒了?”青果問道。
“嗯,稍微喝了點。”葉羽笑了說道:“今天這樣的日子,不喝說不過去。”
青果便挑了他幾眼,目光若有似無的撩了他後背幾眼,言下之意是,這樣真的可以嗎?
葉羽順着青果的目光轉子轉,末了,脣角挑起一抹淺淺的笑,眉梢微揚,似是在說,這樣不可以,那等會的洞房花燭可怎麼辦呢?
一場眉眼官司打完,葉羽指了青果身上的大紅喜服,問道:“穿成這樣,不累嗎?”
“還好!”青果說道。
葉羽笑了笑,微微往前傾了傾,嘴脣擦過青果的耳畔,輕聲說道:“很美,我很喜歡!”
這傢伙……青果不由便失笑,翹了脣角問道:“不美,就不喜歡了?”
葉羽笑了笑,手摸了一把青果如朝霞似的臉龐,“去御妝吧,看着怪累的。”
青果笑着喊了襄荷進來侍候她梳洗。
葉羽則避了開去。
等青果梳洗一番,將頭髮散開披在身後,換了件簇新的緋紅色的軟煙羅中衣出來後,襄荷屈膝行禮退了下去,一個面生的婆子走了進來,把牀上略略收拾了一番,在紅的如一團火的喜牀正中間擺了塊白如雪的帕子後,屈膝福了福,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而這邊廂,葉羽也已經洗過換了一身衣裳進來。
四目相對,青果忽的便覺得胸口前好似有股火在燒,不但是臉上一片火熱,就連身上也是熱的灼人。她撇了臉,慌慌張張的說道:“你……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
葉羽何時看到過這樣的青果,他眼裡的青果,從來都是讓人沉穩大方,似是沒有什麼能中她緊張讓她慌亂的!卻不曾想,這一刻的,僅僅的一個眼神對撞,就讓她慌亂的不能自抑!那接下來……葉羽咧了脣角,上前一步,手一伸,便將正垂眸扯着衣角的青果抱在了懷裡。
“啊!”
陡然的失重,使得青果發出一聲驚呼,下一刻,不由自主的便抱住了葉羽的脖子。
“淑貞!”
青果擡頭,撞進一對如寶石一般璀璨的眸子裡。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這就是她的丈夫嗎?
她和他以後要白頭攜老,要生兒育女,要……青果騰出一隻手,放在了葉羽的臉上,逐一描繪着他的輪廓,深深的印記在心裡。
“淑貞,你高興嗎?”葉羽緊了緊懷裡的青果,臉微微一側,對着青果的掌心映下一個輕淺的吻。
“我很高興,你呢?”青果將臉埋在葉羽的懷裡,聽着他胸膛下那結實而有力的心跳聲,輕聲問道:“葉羽,你高興嗎?”
“我自然是萬分高興的!”
葉羽垂眸,聞着青果髮梢間淺淺淡淡的香芬,一步一步的朝內室那張雕龍鳳呈祥的紫檀大牀走去。
青果雖然將頭埋在葉羽的懷裡,看不到他的動作,但隨着他的每一步移動,她卻知道,接下來的會是什麼。一顆心頓時如同小鹿般,跳來跳去,沒個着落處。
“淑貞,你是不是害怕了?”耳邊響起葉羽的聲音。
青果想也沒想的說道:“我……我怎麼會好怕呢,我有什麼好怕的。”
話聲一落,卻是心裡把自已好好的笑了一把,她哪裡是不怕,她根本就是很怕好吧!前世,與男友間小打小鬧也玩過,但真正的走馬上槍卻沒有,這會子,想着等會兩人要坦誠相見,她就恨不得能有一條地縫讓她鑽。
男人的身體啊!
前世還只是看漫畫,看雕塑裡描了那麼幾眼,誰能想到,眼下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她的夫君!滿腦子都是那些聽來的尺寸與型號若是相差太大,苦的就是女人,什麼什麼的!停,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
可是腦子自有自已的主張,她說不能想,它卻偏偏越發的如同脫了繮的野馬,甚至想到了葉羽應該有通房丫鬟這一塊上去了!
“淑貞……”
耳邊響起輕聲呢喃,青果一回神,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已經倒在了那足夠三四人翻滾的大牀上,葉羽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我……”青果手一緊,便抓住了葉羽撐在她身側的手,哆了嘴脣,“我……我怕……”
“別怕,”葉羽身子微微往下一傾,滾燙的脣,如春風拂水般掃過青果的臉,使得青果不由自主的一陣顫慄,目光越發迷茫恍惚的看着頭頂上方的葉羽,“淑貞,有我在,別怕。”
不待青果開口,他的脣在掃蕩過她的眉眼後,停在了她的脣角處,細細碎碎的吻如蜻蜓點水般在她脣角轉輾試探使得青果本已放鬆了幾分的心情霎時又緊繃起來。
葉羽的手伸了下去,握住青果垂在身側,就快身下的牀單揉出水的手,一根一根分開的她手指,只至五指交纏。兩人之間嚴絲合縫的仿似空氣都能燃燒起來,他才停下了這個吻,微微仰起身子,目光纏纏綿綿的落在青果如醉意迷離般酡着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情的眸子裡。
“淑貞,我的寶貝兒……”
葉羽吶吶的喊着青果的名字,根本不給她以喘息的機會,身子一沉,已狂放的啃噬起她的每一寸甜美,掠奪起她的每一絲呼吸來。
很快帳子裡的空氣便彷彿要燃燒起來一般。
青果全身發燙,感覺自已就要喘不上氣來,就在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時,葉羽卻是終於放開了她,將溫熱的呼吸灑到了她的耳邊:“寶貝兒,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得都快發瘋了……你呢,你有沒有想我……有沒有期待這一天……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青果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緊緊的攀附着葉羽,她懵懵懂懂的看着頭頂上方的人,看着他那如醉酒般流光溢彩的眸子,鼻腔胸口滿滿的都是他的氣息。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下意識的順着他的話回答。
“我、我也想你……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青果磕磕巴巴的,話都抖不利索了。
她自然知道葉羽不會傷害她,可這種時候,男人的承諾真的可信嗎?
葉羽的雙眸卻因她那句“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而越發的明亮了,在黑暗中如是明珠般發出熠熠的光,似是下一刻便能將人灼成灰燼。
心管內心有一種狂野的衝動,恨不得將身下的青果揉碎,但他的動作卻越來越溫柔,就好像青果是舉世無雙的稀世珍寶一般,用行動證着自已的那句“不會傷害她”絕不是哄她的空話,而是對她的承諾。
隨着葉羽逐漸加深的吻,隨着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所到之處,都在她身上點起一抹顫慄的火花,青果只覺得腦子裡“哄”一聲,似是有什麼被釋放,緊接着她的心也好似軟得能滴出來水,人如同躺在雲裡一般,無着無落的,那種從未有空的空落的感覺,使得她毫不猶豫的伸出手,環住了葉羽的脖子……
第二日天還矇矇亮,青果便醒了。
她翻了個身,想撩起帳子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想,她才一動,葉羽的手便伸了過來,一把攬住了她,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再睡一會兒,還早呢!”
他磁性暗啞的聲音在吹在耳裡,帶起陣陣酥麻,青果不由自主的便想到夜裡的纏綿,臉上一陣火燒火燎的燙,身子軟得如同一汪春水,使得她窩在身後人的懷裡真就不想起來了。
而葉羽的手已經如同點火般,窸窸窣窣的在她身上各處遊移。
青果冷不住就打了個顫。
這人……想也不想,擡手便抓住了那隻不老實的手。
葉羽掙了掙,不想,青果卻是下定了決心,不讓他造次,他這才掙開,青果便翻身坐了起來。
“淑貞!”
青果低頭看着才睡醒,眉眼間少了幾抹疏離而多了些許孩子氣的葉羽,輕聲說道:“今天要認親,你忘了?”
葉羽懵懂的眸子剎那間好似被水沖洗過一般,明亮了不少,他看着長髮微垂,眉目間難掩嫵媚的青果,心裡實在是捨不得就這樣起身,但嘴裡還是“嗯”了一聲,只不過,卻是在青果放鬆警惕時,手上略一用力,便才翻身坐起的青果,又扯起了懷裡。
“葉羽!”
青果發出一聲惱怒的輕喝聲,但下一刻,所有的話便被葉羽盡數吞入腹中,一個濃情密意的熱吻掀開了美好的一天!
直至屋外響起莊嬸的聲音,“奶奶醒了嗎?”
葉羽才放開了面紅如赤的青果,翻了身下牀,對外面喊道:“都進來侍候吧。”
“吱呀”一聲,莊嬸,領着襄荷和紅箋走了進來。
襄荷上前侍候青果穿衣,紅箋正要上前侍候葉羽,葉羽卻是擺了擺手,說道:“侍候奶奶去吧,我這裡不需要。”
“是。”紅箋便退了下來,走到青果身後,拿了桌上的黃楊木梳,對青果說道:“奶奶,奴婢給您梳頭吧?”
青果笑着點了點頭。
看着銅鏡裡神色恭順的紅箋,不由得便想起多年前的兩人相遇,那個時候,她還在管眼前的人叫着紅箋姐姐,而此刻,她卻了她的奶奶!
紅箋也正偷偷的擡頭看着鏡中的青果,對上青果脣角的一抹似笑非笑,心頭一顫,手上不由便失了準頭。
“啊……”
“奶奶,奴婢……”紅箋一鬆,手裡的梳子掉在地上,當即便要跪下請罪。
正從淨房走出來的葉羽不由便蹙了眉頭,看過來,“怎麼回事?”
“沒什麼事,”青果擡頭對葉羽笑了笑,擡手去扶紅箋,輕聲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呢?我看起來有那麼難侍候嗎?”話落,還不忘對紅箋眨了眨眼。
紅箋忐忑了一晚上的心,在對上青果這略顯調皮的眨眼後,纔算是放回了實處。
天曉得,昨天晚上大奶奶和二奶奶的那番話讓她一個晚上睜着眼睛到天亮,心裡恨得幾欲扎個小人咒她們!誰不知道,九爺把奶奶當眼珠子似疼着,大奶奶和二奶奶卻當着新婚的九奶奶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嗎!
以至於,她後來連進屋侍候都不敢,就怕落個瓜田李下之嫌,這會子一分神,惹了這麼大的禍,不想,九奶奶還記着從前的情份,並不是那種恃寵而嬌的人!紅箋眼眶一紅,差點就掉出淚來。但想着,今天是自家主子大喜的日子,那淚是怎樣也不敢讓它掉下來。
“奶奶恕罪,是奴婢粗手笨腳的……”紅箋連忙說道。
青果笑着搖了搖頭,“好了,快繼續梳頭吧,不然等會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今天不但要認親還要去祠堂祭祖。
紅箋不敢怠慢,連忙站了起來,手腳利索的替青果梳起頭來。
而青果看着銅鏡裡紅箋圓潤的腰身,卻是想着,尋常人家這樣的年紀的丫鬟早就放出去了,怎的紅箋卻沒有?葉羽也不可能把紅箋收房的,這事,看來回頭還得跟葉羽提一提。
這邊才梳好頭,紅箋正給青果上妝,外面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吳媽媽來了。”
青果頭一撇,便看到穿一身薑黃色衣裳的吳媽媽,正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老奴見過九爺,九奶奶。”
葉羽已經梳好頭,換了一身暗紅銀絲織花的衣裳,見了吳媽媽進來,點了點頭,“媽媽來了。”
青果因爲在上妝,是故只對吳媽媽笑了笑,便安靜的坐在一側。
這邊廂吳媽媽上前,對正收拾着牀鋪的莊嬸走了過去。
莊嬸笑眯眯的拿了牀頭她收拾好的一個大紅描花的漆盒遞給了吳媽媽,吳媽媽接過與莊嬸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笑,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後,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了,她擡頭看了眼葉羽,又看了眼坐在那,面紅如霞的青果,笑了說道。
“老夫人說了,家裡就那麼些人,不急,九爺和九奶奶慢慢來,便是。”
話落,便辭了葉羽和青果,走了出去。
莊嬸,則親自送了她出門。
福熙院的花廳裡。
葉家的三姑六眷齊齊聚了一堂。
不多時,葉羽和青果跟在葉明德的身後從祠堂回來,進了花廳。
樓氏連忙招呼着大家坐下。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青果的身上。
青果今天還是着紅,一身大紅的杭綢通袖衫,烏黑的青絲綰了個墜馬髻,發間插了枝鎏金掐絲點翠轉珠鳳步搖,步搖是以紅色的米粒大小的珊瑚石串成,隨着她細碎的步子,蕩起一片深紅的光影,襯着她雪白的肌膚,秀麗長眉,高挺的鼻子,紅潤的脣,端的是脂光明豔,讓人幾乎挪不開眼睛。
樓氏和古氏兩人目光微微一觸便分開,兩人的目光深處都在說着同一句話。
怎麼會是這樣?
那個羅氏明明就是一副小家子的鄉下人氣派,怎麼就……
魏氏則是笑呵呵的側頭與芮氏說道:“當初老三娶你時,我就想着,葉家怕是再沒比你端莊好看的媳婦了,這下子可總算是有人把你比下去了!”
芮氏抿了嘴輕輕笑了說道:“伯母,芝麻開花節節高,下一代的人也該是這樣的!”
魏氏聞言,不由便握了芮氏的手,輕聲說道:“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我就盼着一代比一代強,一代比一代好!”
這邊廂,作爲外家的朱大奶奶站了起來,走到青果跟前,帶着她去認親。
青果先給葉明德和魏氏磕頭敬茶,得了二人的賞後,又在朱大奶奶的引領下一一見過衆人。
比她大的,她領賞,比她小的,等會給她見禮時,她再打賞。
輪到樓氏和古氏時,青果在跟二人敬過茶收過禮後,特意多看了二人兩眼,原以爲二人的伶牙利嘴的,今天應該會好好發揮,不想,今天的兩人卻好似剪了爪子的貓似的,這不由便讓青果多看了幾眼。
“九嬸,你給我準備了什麼見面禮。”
耳邊響起一道處於變聲期的男聲。
青果一回頭,便撞上一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
葉天麟擠眉弄眼的看着青果,那種,你可別小氣,小氣了就對不起我們之間情份的表情使得青果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青果從莊嬸手裡拿了一個荷包遞給了葉天麟,“你看看滿意不,如果不滿意,回頭我跟你九叔商量下,再補過一份。”
荷包到手的份量輕飄飄的,了不起就是幾兩銀子的封紅!
葉天麟到也不急,反正她九嬸說了,不滿意還可以再補的。接了荷包退到一側,打開了一看,見是張紙,不由便心生狐疑,等他抽了那張紙出來一看,頓時高興的跳了起來。
“九嬸,你真是太好了!”
青果抿了嘴在那呵呵的笑。
葉羽見了,上前輕聲問道:“你給他的是什麼呢?把人給高興成這樣!”
青果便壓了聲音說道:“是張做甜點的食譜,和一個八分的金花生。”
葉羽是知道的,青果備下的跟小輩的見面禮,都是一兩、二兩、四兩銀子的封紅,像這種
八分的做成花生模樣的金錁子到是沒聽說。是故,聽了青果的話,不由便笑了道:“給了金錁子還得給食譜,你也太把他當回事了!”
青果笑了笑,沒理會葉羽。
葉羽也沒多說,不至於青果給他的侄兒做臉,他還不高興。
這邊廂葉天麟得了賞一蹦三尺高的走到一邊去找朱姵雯說話了,旁的小孩子頓時一窩蜂的擁了上來。叫嬸嬸的,叫伯孃的什麼都有,跳着喊着要封紅。
青果身後的襄荷和莊嬸連忙笑眯眯的上前,說道:“別急,別急,一個個來,大家都有。”
座位上的魏氏壓了聲音對朱府的老夫人笑了說道:“兩人好着哩,說不得明年老九就能當爹了!”
朱老夫人生得嬌嬌小小,一看就是那種有男人聽男人話,沒男人就聽兒子的話的。昨兒晚上朱士平跟她叨咕了幾句,她心裡便把青果也給嫌棄上了,但一樣的,娶媳婦的是葉羽,人葉家都沒說什麼,她一個外家就是想說,也沒什麼好說的!
聽了魏氏的話,朱老夫人便笑着虛應了幾句,但到底顯得疏離了點。魏氏幾句話下來,哪還能不知道她的意思,頓時在心裡便搖了頭。心道:你自已女兒往後還得靠兒子吃飯,這老九是個什麼性子,往前你們不知道,這個時候還不知道?還擺出一副看不上人家的嘴臉,真心是……魏氏於是便淡了和朱老夫人說話的意思。
葉豫、葉成兩兄弟生的都是兒子,葉敬膝下還沒有子嗣,葉家族親也不在京都,朱家雖然子嗣多,但來的也就朱士平和朱老夫人,所以這個認親禮前後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
緊接着便到了用午膳的時間,用過午膳,訂閃的儀式就算是正式結束了!
葉羽親自將羅小將等一干送嫁的人送到了大門外。
等用過晚膳,朱士平也帶着朱老夫人告辭回去。
青果和葉羽兩人親自送了他們去,一路上朱老夫人待青果都是神色淡淡的,青果也不惱,眉眼含笑的送走了人。
等回到屋裡。
葉羽擰了眉頭對青果說道:“你也別放在心上,合得來,我們就多走動走動,合不來,四時八節盡個禮數就行了。”
青果見他一臉不快,不由笑了說道:“你放心,我雖不至於小氣到跟老人去計較,可我也不會做那種拿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
葉羽聽了便微微的笑,外面響起紅箋的聲音。
“九爺,世子和小傅太醫來了,正嚷嚷着要見你呢!”
葉羽聞言,不由便捂了額頭,哀聲嘆道:“完了完了,這兩人一起來,準沒好事!”
青果不由便笑了說道:“我原還想着,以你和他們的親情,說不得,今天他們的夫人也會來,怎的卻沒看見?”
“我讓他們別來的。”葉羽一邊換了身衣衫,一邊對青果說道:“外面的人都知道我娶你,是因爲要衝喜,救命。所以,這次喜宴很多人沒請,我也跟他倆叮囑過了,昨天喝了喜酒就行。”
話落,擡頭看了看外面的天,惱道:“誰知道,這個時候了,他們還會來!”
青果不由便抿了嘴笑,對葉羽說道:“快去吧,別讓人等久了!”
葉羽手一撈,將青果帶到跟前,眼見屋裡沒人,低頭在青果臉上“叭唧”親了一口,目光灼灼的說道:“你等我?”
這傢伙!
青果拍掉那隻擱在腰上不安份的手,腦海裡不由便想起他昨天夜裡咬着她耳朵喊的“心肝寶貝”的話,臉上一熱,沒好氣的說道:“你天亮回來,我也等到天亮不成?”
“我肯定不會到天亮的。”
“行,我等你到亥時。”青果笑說道。
亥時!
現在都已經是戌時一刻了,離亥時纔多少時間,再說了,那兩人會那麼好心,只是來看看他?葉羽一臉哀怨的看着青果。
“子時好不好?”
“不好!”青果乾脆早落的拒絕。
葉羽還待再討價還價,外面響起紅箋地聲音。
“爺,世子說,您再不去,他就來找這找您了!”
青果“噗嗤”一聲笑,推了葉羽往外走,“快走,快走。”
“阿貞說好了,子時,等我到子時!”葉羽一邊往走一邊輕聲說道。
青果只管笑,一把將葉羽推了出去,回頭便喊了襄荷備水,她要洗洗早些上牀睡。
“奶奶,您真的不等九爺嗎?”襄荷一臉不解的問道。
青果揉着自已就快斷了腰的,恨恨的說道:“不等,也等不着。”
襄荷不解的看向青果,不等也就算了,這等不着,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向來不是多事的,青果既然說不等,她立刻喊了外面的粗使丫鬟打水進來,侍候青果梳洗。
等青果泡了熱水澡出了淨房,拿帕子擦着頭上溼溼的頭髮時,果然,紅箋從外面走了進來。
“奶奶,世子幾個拉了爺在檀園賭錢,一時半會散不了,爺說讓您早些歇了。”
莊嬸抱了牀大紅色鴛鴦戲水的綾羅的被褥鋪牀,一邊回頭對青果說道:“奶奶你不去給老夫人請安嗎?”
青果便想起癱瘓在牀的朱氏,其實今天在去見魏氏等人之前,她和葉羽是先去的福雙院,只是既便朱氏癱在牀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的,也還是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青果清楚的看到,她跪下給朱氏磕頭時,朱氏渾濁的眸子好似要瞪出來一樣!
纔出福雙院,葉羽便跟她說了,不用日日晨昏定省,老夫人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喜歡清靜,她以後隔三差五的來露個面便行!
“不去了,老夫人身子不好,需要靜養,我去了反而打擾了她的休息。”青果輕聲說道。
莊嬸早上也是看在眼裡的,原本想勸青果做個樣子也要把這幾天給糊弄過去了,但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說。既然九爺都發話了,那這臉面做不做,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
青果因爲等頭髮幹,便半靠在牀上,拿了本書慢慢的翻着。
見莊嬸和襄荷都在屋裡陪着她,青果擺了手說道:“你們都去歇着吧,我這看會書,就睡了。”
莊嬸便將溫着茶水的小木桶提了過來,放在牀邊的小几上,“奶奶,這裡面是溫着的茶水,你渴了倒着喝。”
青果點了點頭。
莊嬸這才和襄荷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帶上了內室的門。
屋子裡立刻便安靜下來,遠處隱隱約約的便高聲的喝彩聲,想來,應該是耿鵬舉幾個在賭錢的聲音。
青果笑了笑,就着燭光,慢慢的看起手裡的書來。
直至更鼓聲清晰傳來,也不見葉羽回來了,青果掩嘴打了個哈哈,放了手裡的手,翻身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好似感覺胸口壓了塊巨石,喘氣都有些難,她懵懵懂懂的睜了眼,一擡頭,便看到一個黑溜溜的腦袋正在她胸前小豬似的拱來拱去,青果不由便氣急,一把抓了葉羽放下來如絲緞一樣的長髮。
“哎呀!”葉羽猝然吃痛,頓時擡起頭,不滿的瞪了青果:“阿貞,你都不等我!”
青果指了多寶架上的沙漏對葉羽說道:“什麼時辰了,你自已看看?”
葉羽嘻嘻一知,翻了個身躺在青果身側,手沿着她的小衣摸了進去,嘴便湊到了青果的耳畔,咬了她的耳墜上軟軟的肉,喘了粗氣說道:“心肝,時間還早,我們做些愉快的事好不好?”
青果哼了聲,愉快的事?那是對他而言,她可不覺得那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好,天都要亮了,早起還要回門呢。”
葉羽怎麼肯放過她,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纔尋了藉口,從檀園那邊溜回來的。
“外面一點星光也沒有,明天估計要下雨,我們晚起點也沒關係。”
話落,不待青果開口,便一個翻身,佔據了上方。
“葉羽,你混蛋!”
青果的罵聲最後變成了斷斷碎碎的嗚嗚聲,很快,寂靜的室內便洋溢着一派春天的氣息,直至空氣中飄蕩着栗子花的氣息,一切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第二天醒來,果然聽莊嬸說外面的下起了牛毛細雨。
葉羽揉着越發酸澀不堪的腰,對莊嬸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起這麼早了!”
“哎呀,我的奶奶喂,這都什麼時辰了,你以爲還早啊!”莊嬸一邊笑着,侍候青果梳洗,一邊對從淨房走出來的葉羽說道:“早前長房老夫人讓人來說了,讓爺您和奶奶直接去柿子衚衕,她們那邊就不用過去了。”
葉羽點了點頭,回頭對青果說道:“你快些,我去看看馬車備好了沒!”
青果點頭。
葉羽纔出門,便有下人來報,說是羅小將來接奶奶回門了。
明明之前還只是牛毛細雨,等一行人出門時,雨已經下得好似從天空往下倒一樣。
莊嬸拿了雨傘,和襄荷一前一後的護着青果出門。
只青果身材高挑,襄荷和莊嬸都比較嬌小,雨傘拿在她們手裡,便顯得有些吃力。青果笑了對莊嬸說道:“嬸,我自已來吧。”
莊嬸還在猶豫,一隻如美玉雕刻而成的手伸了過來,“我來吧。”
青果擡頭,對上葉羽含笑的臉,她笑了笑,對莊嬸說道:“嬸,給他吧。”
莊嬸愣了愣,這個年代疼女人的男人不是沒有,但這樣情感外露的,卻是很少!只是一怔過後,她便回過神來,笑着將手裡的傘遞給了葉羽。
青果笑着往葉羽跟前靠了靠,葉羽攬了她的腰,雨喪的大半部分都遮在了她的那邊,以至於他自已很快被雨水打溼了半邊衣裾,卻渾不在意。
走在後面的羅小將看着跟前的二人,腳步微滯後,便笑着跳上了文家的馬車。
雨水打在車頂啪啪的響。
青果擡頭看着被雨水淋了個滿臉的葉羽,笑着將自已的帕子遞了過去,“擦擦吧,臉都溼了,身上的衣服怕是也溼了吧。”
葉羽接過她遞來的帕子,擦了把臉後,低頭看了看自已溼了袍角,輕聲道:“沒關係,回頭好跟大舅哥要一身新衣裳穿。”
青果“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
葉羽便笑了上前,在青果身邊坐下,輕聲說道:“不生氣了?”
青果被他這樣一問,頓時粉臉生霞,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瞪着葉羽看。
偏偏葉羽卻是一點也不在意,甚至還往前傾了傾,壓了聲音在青果耳邊說道:“這種事,要次數多了,你才能知道里面的樂子的。我若不是爲了你,何至於把自已累得跟頭牛似的。”
這傢伙真是口沒遮攔,這種事是現在能說的嗎!
青果擡手狠狠的掐了葉羽腰間的軟肉,壓了聲音罵道:“越來越無恥了,讓你亂說,讓你亂說。”
嘴裡一邊罵着,手裡左右左的扭着。
葉羽呵呵笑着,抓了青果的手,輕聲說道:“哎,我哪裡亂說了,我說的是再正經不過了好吧?”
青果這會子恨不得拿針縫了他的嘴,說嘛,說不過人家,打,這裡根本就施展不開手腳!氣急了,乾脆撇開臉,不理眼前嬉皮笑臉的人!
葉羽見青果繃了臉,往前湊了湊,在她頸子裡“叭唧”親了一口,輕聲說道:“你可別繃着臉,不然回頭岳母大人就得找我興師問罪了!”
青果瞪了葉羽,“你還怕人找你興師問罪啊!”
“當然怕啊!”葉羽點頭說道,頓了頓,見青果哼了一聲,擡了下頜不理他,他又往前湊了湊,貼了青果的耳朵,輕聲說道:“阿貞,你真的錯怪我了,成親前,你急着找大夫進府調理身體,我以爲你很想要孩子,這纔不辭辛勞想着一定要讓你得償所願的……”
青果一張粉臉,這會子乾脆就成了豬肝紫!
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乾瞪眼看着葉羽。
葉羽的手順着她的頸子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前,輕輕的打着圈,笑了說道:“阿貞,阿貞,阿貞,你說我們先生個男寶寶,讓哥哥帶妹妹呢,還是先生個女寶寶,讓姐姐帶弟弟!”
“不知道,不知道……”
“是噢,你怎麼會知道是先生男還是先生女呢,這事得找傅文博……”葉羽笑了說道:“不過,阿貞,說不得我這麼辛勞的份上,一次來倆呢,你說是不是?”
青果很想吼一聲“來你妹”啊!
好在終於到了柿子衚衕,外面響起管家成伯的聲音。
“來了,來了,姑娘和和姑爺到了。”
下一刻,便聽到噼裡啪啦的爆竹聲,緊接着車簾子被打起,青果擡頭朝身邊的看去,對上葉羽再正經不過的臉,她很想上手扒一扒,看看這人是不是臉上披了塊皮,能變臉變得這麼快!
林氏和林小桃都等在了大門外,等看到葉羽親自持傘護了青果下車後,兩人交換了個眼神,不約而同的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一抹欣慰之色。
“快,快請了姑爺進去,這衣裳都溼透了。”
林氏急急的說道。
文家就只有文晉昭一人,好在有了文天賜和文瑞欣這兩個淘氣包,纔沒有使得這回門顯得冷清。
同樣是年紀大的給拿賞賜,年紀小的給打賞,因着人員簡單,一刻鐘的時間,就把這事情給解決了。
文晉昭和羅小將招呼了葉羽去書房說話。
花廳便留給了青果和林氏、辛玉英幾人說着體己話。
林氏還好,辛玉英卻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青果後,抿嘴笑了道:“妹妹,你精神怎的不大好呢?”
青果撫了臉,對上辛玉英促狹的眼,含含糊糊的說道:“呃,可能是認牀吧,你知道的換了張牀總是睡不習慣的!”
她的話聲才落,引來林小桃和辛玉英的大笑。
林氏擡頭嗔怪的瞪了二人一眼,對青果說道:“別搭理她們,你跟九爺夫妻和和美美的娘才放心!”
卻不知道,她的一句話越發使得青果臉紅如赤,臉上紅的能滴出血來!
“好了,娘,您快別說了。”辛玉英笑着扶了青果的肩,對林氏說道:“您再說,一看妹妹和妹夫就好着哩。”
林氏笑着搖了搖頭,扶了青果的手,輕聲問道:“九爺,她待你好嗎?”
青果點頭,“九爺他待我很好。”
林氏點頭,拍了青果的手,輕聲說道:“記得過日子就是你讓着我,我讓着你,男人都要面子,你性子強,但在自已男人跟前,沒必要逞強。”
“娘,我知道的。”
林氏不住點頭,輕聲說道:“我跟你哥還有嫂子商量好了,這個月十六起程回青州。”
青果不由便怔了怔。
“這麼急?娘,難得來一趟京都,爲什麼不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是啊,我也是這樣勸着的。”林小桃在一邊說道:“大姐,你看,叫果兒也不願意了吧?”
青果一怔之後,便看向林氏輕聲問道:“可是家裡有什麼事?”
林氏搖頭,輕聲說道:“之前是忙着你出嫁,現在你嫁了,跟姑爺也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家裡那麼多事,總交給外人管不好。”
青果點了點頭,反正京都到青州府也沒多少日程,她想她們了,回去看她們就是!
“行,那到時候提前讓人來說一聲,我好跟九爺去您們送行。”
林氏點頭。
等回去的馬車裡,青果把林氏要走的事,跟葉羽說了,葉羽不由便默了默,摟了青果的腰,輕聲說道:“其實可以在京都給她們買間宅子,讓他們在京都住下來的。”
青果搖頭,“娘在青州呆了一輩子,你讓她這個年紀背景離鄉的,怕是很不習慣,算了,隨得她們吧。她們想我了,自然會來看我,我想她們了,也可以去看她們。”
葉羽點頭。
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皇上定了明年開春出征,他到時肯定是要隨軍出行的,到時京都城裡留下青果一個人……葉羽不由便抿了嘴,想着,得繼續努力才行,在走之前得把種子播下去,回頭她有事做了,一個人也就不會悶得慌了!
青果若是知道葉羽現在的想法,只怕會一腳將他踹下馬車!
到了十六那天,青果起了個大早,和葉羽一起在京都三十里外的碼頭送走了林氏一行人。
緊接着,燥熱的天似乎在在一夜之間便冷了下來。
一場秋雨過後,青果收到了羅小將託人帶來的葡萄酒,揀着關係近的挨家送了一罈,回頭剩下的,她和葉羽時不時的來場花前月下對酒當歌,日子過得蜜裡調油似的!
……
元狩二十六年,春,元狩帝以定遠候爲中軍大元帥,征戰大宛,恭王任御前先鋒,隨軍出征。卻在魏州境內遭大宛細作伏殺,被急送回宮,只是卻在回宮途中,再次遭襲,本就重傷的恭王溺水而亡。元狩帝下旨令原爲押送糧草等輜重的後軍大將軍,睿王繼任先鋒將軍。
此年秋天,元狩帝在宮中突發舊疾。
皇貴妃急信召睿王回宮。
元狩二十六年冬,元狩帝駕崩,臨終下旨傳帝位於睿王爺!
元狩二十七春,元狩帝出殯後,睿王凳基爲帝,改年號隆昌。
隆昌二年,定遠候平大宛,揮師回都。
隆昌帝下旨,言明他要親自出皇城迎大軍回師!
寶瓶衚衕的葉府。
青果攥着手裡的信,好半響,纔沒讓自已失態發出聲。
莊嬸擰了眉頭,愁眉不展的看着青果,輕聲問道:“奶奶,怎麼辦?”
怎麼辦?
青果臉上綻起一抹苦笑,是啊怎麼辦?
她也在想怎麼辦!
“去,去請了三爺過來。”青果對莊嬸說道。
莊嬸連忙轉身走了出去,不想才走到半路,便遇到自外面匆匆走來的葉楠。
“三爺!”莊嬸連忙屈膝行禮。
葉楠擺了擺手,對莊嬸說道:“你們家奶奶呢?”
“回三爺,奶奶在屋裡,正使了奴婢來尋您,不想,這半路就給遇上了!”
葉楠聞言,步子一頓,看向莊嬸,“你們奶奶尋我?”
莊嬸點頭。
葉楠臉上的神色變了變,稍傾點頭道:“正巧,我也有事要與你們奶奶說,前面帶路吧。”
“是,三爺。”
三年前,葉羽隨軍出征前由魏氏作主,分了家。
青果原本想搬了出去,但考慮到葉羽長年不在家,她和芮氏也算是處得來,是故,雖然分了家,但卻沒分開住,只是把園子裡的屋子重新修整了一番,有些門給堵了,有些牆給改了。
約一柱香後,葉楠便來到了青果住的院子。
“奶奶,三爺來了。”
青果連忙說道:“快請了三爺進來。”
莊嬸親自打起簾子,請了葉楠進去。
青果已經迎了出來,屈膝行禮,“見過三哥。”
葉楠擺手,示意青果免禮,兩人分東西方向對面坐下後,葉楠擰了眉頭朝青果看去,“你讓莊嬸來尋我,可是有事?”
青果點頭。
葉楠不由便眸色一沉,輕聲問道:“什麼事?”
青果使了個眼色給襄荷,襄荷便走了出去,守在門邊,青果這纔將手裡攥溼了的紙遞給葉楠,“三哥,你看。”
葉楠狐疑的接了過來,等看清紙裡的內容後,不由便臉色一白,失聲道:“消息可靠?”
青果點頭。
“她從前在我身邊只過兩年,後來機緣巧合得皇上看中,纔去侍候了皇上,這麼多年,我們一直沒有往來,就是想着能在關健的時候起作用,眼下,她冒死送出這個消息,應該不會有假!”
葉楠將手裡的紙遞給青果,“毀了吧。”
青果點頭,朝莊嬸看去,莊嬸連忙點了一盞小燈過來,將紙條對着火焰點燃,直至手裡的紙條成了片一觸便飛的灰,她還不放心,將桌上的茶盞對着那紙蝴蝶澆了過去,這才罷休。
葉楠長吸了口氣,擡頭看向青果,“你有什麼想法?”
青果扯了扯嘴角,淡淡道:“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我還偏不信這個邪了!”
“你是想……”
“三哥能不能想辦法聯絡上九爺?”青果看向葉楠。
葉楠眉宇輕蹙,問道:“可以,你打算怎麼做?”
“天下之大無不能容身之處,”青果脣角嚼了抹冷笑,輕聲說道:“我手裡有的是銀子,讓九爺想個辦法死遁,我回頭尋了個藉口,離開京都,我還就不信了,他一個九五之尊的皇上放着天下大事不管,非得跟我們大耗上不成!”
葉楠聞言,不由笑了說道:“你這想法,怕是和阿九想到一處了。”
青果不解的看向葉楠。
葉楠笑着自袖籠裡取了封信出來,遞給青果,“你自已看看吧,之前我還擔心來着,但得了你這邊的消息,想來,阿九那邊肯定也是得到了消息,纔會有這樣的安排。”
青果狐疑的打開手裡的信,信不是葉羽寫的,是定遠候讓人送來的,說是他們在回師途中,遭遇大宛殘部襲擊,葉羽受了重傷,不敢移動,將他留在了魏州境內。
“這到底是真受傷還是假受傷?”青果白了臉看向葉楠。
既然金蓮讓人送出信來,說是皇上有除葉羽之心,一時間,她還真不敢確認,葉羽這到底是故布迷陣,還是真的就像信裡所說,受傷了!
葉楠搖頭道:“應該是假受傷。”
“三哥怎麼確定?”
“我想應該是老九從別處得了消息。”葉楠目光微擡頭對上青果後,脣角微翹,輕聲說道:“如此一來,不是更好?你也不用尋什麼藉口了,只接說你要去見老九最後一面便是!”
青果點頭,不管真假,她必須在最快的時間離開京都,不然到時皇帝老子來句,讓人把葉羽送進京,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將信還給葉楠,青果說道:“我這就讓人去準備!”
葉楠點頭,“我也去準備準備。”
青果點頭,送了葉楠出去,走到門檻處,青果喊住葉楠。
“三哥!”
葉楠回頭看向青果,“還有事?”
青果默了一默後,輕聲問道:“三哥,皇上他是隻想對九爺不利,還是對整個葉府……”
“應該是隻針對阿九的,”葉楠想了想說道:“皇上一直覺得虧欠福順公主,你也知道的,當初若不是因爲要出征大宛,阿九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先帝和皇上殺的!”
青果點頭。
“所以,我想着皇上之所以要殺阿九,不過是爲了對福順公主有個交待罷了!對葉家不會有影響的!”
“行,那我就放心了!”
葉楠點頭,“去安排吧,越快離京越好,趁現在皇上還沒注意到你這邊。”
青果點頭,送走葉楠後,便喊了莊嬸和襄荷進屋。
“九爺出事了,說是中了敵軍殘部的埋伏,我要去見他最後一面。”青果簡潔明瞭的把自已的想法說出來。
莊嬸和襄荷齊齊怔了怔。
“奶奶,奴婢們和你一起去!”
兩人不約而同的說道。
青果擡頭看了兩人一眼,末了,對莊嬸說道:“嬸,你就別去了,回頭我把你送去端王府,婉妃娘娘和端王爺會護着你的。”
莊嬸搖頭,“奶奶,奴婢總是要跟你一起走的,娘娘那邊有先帝遺旨,小王爺又還小,皇上不會把她們怎麼樣,到是您……”
青果默了一默,擡頭看了莊嬸說道:“嬸,這一去,此生,只怕再無踏上京都之日了!”
“也好!”莊嬸笑了說道:“人人都說京都好,我其實真的是住膩了,還正想去外面看看呢!”
既然莊嬸堅持,青果也就沒什麼好說的。
決定下來後,主僕三人立時便忙了起來,第二日,青果去了趟柿子衚衕,看了看林小桃和文天賜、文瑞欣兄妹倆,跟林小桃說了幾句閒話,留下用了頓晚膳便回了葉府。
這般又過了三天,迎來了大軍班師回朝的日子的,京都朱雀大街上,圍着看熱鬧的老百姓把個三丈寬的街道圍得水泄不通。大姑娘小媳婦的更是將那些做工精美的荷包,可着勁的往得勝歸來的少年英雄們身上砸。
一輛不起眼的平頭烏蓬馬車,在這片熱鬧中,悄然的離了京都城!
馬車一路向前,離了皇城,一路向北前進。
每到一個岔路口,車上的三人都會換一輛早就等候在路邊的馬車,等這輛馬車離開後,又會有同樣的馬車往不同的方向駛去,如此反覆,直至離了京都地界,三人上了一輛候在河邊的小船,匆匆的行程,纔算是慢了下來。
“奶奶,魚湯是才從河裡抓起的魚,新燉的,您償償看。”莊嬸,捧了手裡的湯碗對面有倦色的青果說道。
青果接了莊嬸遞來的碗,“你們的呢?”
“我們有,您快吃吧,趁熱,冷了就不好吃了。”
青果點頭,低頭慢慢的吃了起來。
莊嬸看着青果瘦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臉,心疼的說道:“本來人就瘦,這樣子一來,更瘦了,爺看見了,還不知道要心疼成什麼樣!”
青果摸着自已的臉,笑了說道:“嬸,你不知道吧,男人都喜歡自已的女人瘦點的。”
“胡說!”莊嬸嗔了青果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那又不是狗,狗才喜歡骨頭呢!”
“噗嗤”一聲,莊嬸的話讓青果忍俊不禁,哈哈笑出了聲。
一直以來的那種疲於奔命的感覺,因着這小小的意外,頓時煙消雲散。
襄荷從外面探頭問道:“奶奶,怎麼了,您笑什麼呢?”
“沒,沒笑什麼。”青果忍了笑說道。
莊嬸接過青果手的空碗,輕聲說道:“奶奶,您真的相信,九爺他沒事?”
“他要是有事,還能給我們一路安排得這麼周密?”青果擡頭看了莊嬸說道,“就連嚴爺,他都給他安排了退路,哪個快死的人有這樣的精力啊!”
莊嬸聽了便點頭,似是說服自已般說道:“嗯,奴婢也是這樣想的。”
青果笑了說道,“放心吧,別人死一萬次,你家姑爺也死不了一次的!”
“那我們就這樣走了,皇上他會不會怪罪到旁人頭上呢?”莊嬸不無擔心的問道。
青果搖頭道:“他的胸襟不至於那麼小,只怕,我們能順利逃出京都,也是他有意放水,不然,皇帝老子要殺一個人,哪真是那麼輕易就逃得了的!即使逃了,憑着錦衣衛的本事,要追上來,也不過是分分秒秒的事。”
“哎!”莊嬸不由便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這又是何必呢?嘴裡說着要殺,手下卻又要放,大家和和氣氣的多好!”
青果搖頭,“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想來,皇上有他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吧!”
主僕幾人說着閒話,每天不是說說京都的皇上,就是說說青州府的羅家,這般水路行了有月餘,船靠在了一處不知名的小村邊,船伕對青果說道:“奶奶,到了。”
青果扶了莊嬸的手,出了船艙,擡頭便被岸邊,一片開得如火如荼的木槿花林給晃得眼睛眯了眯。
“好美的景至啊!”襄荷在身後說道。
青果笑着點頭,是啊,好美的景緻啊!只怕黃藥師的桃花島也不過如此吧!
眼前是一大片的木槿花海,紅色白色的木槿花鋪天蓋地的佈滿了整個山坡,濃郁的花香隨着風迎面而來,瞬間沁人肺腑。在這片花海間,卻有青色的石板一路蜿蜒向前,指向花林深處。
青果招呼了莊嬸和襄荷,主僕三人揹着簡單的包裹,沿着青石板鋪成的小徑,向前走去,越往裡走,花樹越密,小徑兩邊還種着一叢白色的像水仙一樣的花,正是花期,粉白細小的花骨朵像雪花似的向前延伸。
青果這會子,已經被眼前的美景看得忘了說話,只是下意識的順着小徑往裡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至眼前豁然開朗,便看到一棟竹製的二層小樓,小樓前的院子同樣是竹製的柵籬,東邊的一叢芭蕉樹下,有石桌石墩,石墩上一個人正揹着她們坐着。
那個背影,只需一眼,便讓人永生難以忘記!
似是感覺到她們的到來,那人緩緩回頭,如天工雕刻而成的臉上,綻起一抹淺淺淡淡的笑,對青果說道:“阿貞,你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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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結束了!番外目前只暫定寫兩章,是有關公主的。如果親們有想看的,也可以提出來。我會盡量滿足大家!好了,謝謝大家的一路支持,在此三鞠躬深表感謝!
另外,新文己開《鳳還巢之妾本風華》,新文與這本是完全不同的文風,有喜歡的親,可以支持下!
大周朝,辰王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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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因她的到來,自此掀起了一輪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