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點上來的時候,土匪問蔣曉奇要不要茶或是咖啡,蔣曉奇連連擺手,說晚上喝茶喝咖啡會睡不着。
“你睡眠不好?”土匪問道。
“還好啦,不過心裡有事的時候會睡不着。”蔣曉奇回答。
“心裡有事換誰誰也睡不着!”土匪忍不住咕噥道,隨即叫服務生買單。服務生很快把賬單送了過來,蔣曉奇很想看看賬單上的數字,但是賬單夾在一個精美的夾子裡,她看不見,又不好意思問。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這頓飯花了多少錢?”見蔣曉奇一直盯着放賬單的夾子看,土匪不禁問道。
蔣曉奇立刻誠實地點了點頭。
土匪於是翻開賬單夾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報出了賬單上的數字:不多,四千六而已。
“四千六?還而已?這也太貴了吧?你確定我們喝的是龍蝦湯不是龍肉湯?”儘管預料到這家餐廳價格不菲,但是四千六的賬單還是嚇了蔣曉奇一大跳。
“別叫!丟不丟人!”土匪一邊咕噥道一邊從皮夾子裡抽出一張卡放在賬單夾上。
“可是……”
“別可是了,又不用你買單,乖乖吃你的甜點吧!”土匪見蔣曉奇眼睛瞪得圓圓的,臉頰緋紅,模樣煞是可愛,不禁暗生憐愛。
蔣曉奇看了看盤子裡所剩不多的甜點,心底滋生出深切的犯罪感,感覺自己不是在吃甜點,而是在造孽。
“你經常來這麼貴的地方吃飯?”蔣曉奇忍不住問。
“是啊,美國的米其林餐廳我差不多都吃遍了,歐洲的也吃過一些。”土匪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回答。
“……”
“這家餐廳真的不算什麼,以後我帶你去更好的。”
“千萬不要!我怕折壽!”蔣曉奇連忙說道。
土匪看了看蔣曉奇,有些心神恍惚,她可愛的模樣令他心頭涌上一種說不清的感受。一週前,剛從美國回來時,他還曾經想起過她,不過那會兒她還只是他記憶中一個模糊的影像,他還爲自己竟然記不得她的樣子了而感到迷惑來着。直到今天上午當他們在中興公司的員工食堂意外相遇時,他還天真地以爲這不過是人生衆多際遇中一次簡單的重逢而已,大家見個面,吃個飯,聊聊天,然後便可各歸各位,分別回到自己原本的軌道中繼續原本的生活,什麼都不會影響,一切都還會是老樣子。
可是跟蔣曉奇見了個面,吃了個飯,聊了會兒天之後,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他忽然感覺好像再沒辦法回到從前了。從前他覺得沒事打打遊戲、喝喝酒、沖沖浪、泡泡妞的日子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可此刻回想起在美國的那種所謂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只覺得索然無味。
反倒是看似平常的蔣曉奇,引起了他強烈的興趣。他也不知道這種興趣具體從哪個時間點產生的,跟他們的過去又有多大的關係,他只知道他喜歡聽她說話,喜歡看她豐富的表情,喜歡她真實的毫不矯飾的做派……她一舉手一投足他都喜歡。
蔣曉奇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但他卻不知道那魔力來自哪裡。雖說蔣曉奇長得還挺漂亮的,然而並沒有漂亮到令人驚豔的程度。她的臉上沒有香豔的濃妝,身上沒有名牌服飾,更沒有佩戴昂貴的首飾。她穿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牛仔褲和格子襯衫,這種打扮丟在帝都的人潮裡是會有多麼不起眼,然而這個不起眼的蔣曉奇卻比他見過的所有穿名牌、化濃妝、佩戴鉑金和鑽石首飾的姑娘都更加活色生香。
一頓飯的功夫,土匪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瞬間對蔣曉奇突發非分之想了,尤其是看着她那散發着天然的誘人光澤的嘴脣時,他竟然不止一次怦然心動。話說這些年國內外的美女他也沒少泡,可是從未有哪個的美女讓他有過那種恍若有一股電流瞬間貫穿全身的感覺。
“我吃完了!”趙振軒正恍惚着,忽聽蔣曉奇說道。而與此同時,服務生過來把賬單和卡一起拿走了。土匪這才醒過神來,開始打電話叫代駕。過了一會,服務生把卡和付款單拿回來請土匪簽字,土匪簽完字後對蔣曉奇說道:“我叫了代駕,我們再找個地方唱唱歌或是看場電影吧。”
“不了,太晚了,明天還得上班呢!”蔣曉奇乾脆地拒絕了土匪的提議,這讓土匪很是失望。
“那週末我再約你吧!”土匪又說。
“到時候再說吧,週末我可能有事。”蔣曉奇迴應道。
“有事?什麼事?”
“我想我得開始試着談戀愛了,所以我得出去約會!”
“幹嘛急着約會!”
“我前面耽誤太多時間了,雖然現在還不算太晚,但青春苦短。就像你說的,女孩子過了三十歲再想嫁人很難,我當然要抓緊。”
“這麼說你已經有目標了?”
“有一個,不過以前我從沒跟他單獨約會過,我決定嘗試一下。”
“能告訴我他是誰嗎?”
“是我大學同學,叫許正。”
“在哪兒工作?”
“建築設計院。”
“他在追你?”
“是,從大學二年級追到現在,五年了,我一直沒給他機會。”
“那他還不放棄?夠執着的!”土匪說,心裡有些酸溜溜的。
“是夠執着的,所以我纔想好好考慮一下他,因爲他有誠意。”蔣曉奇大大方方地答道。
聽了蔣曉奇這話,土匪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
“可以走了嗎?”蔣曉奇問。
“可以了。”土匪回答。
“那走吧!”蔣曉奇一邊說一邊顧自起身往餐廳門口走去,土匪只好起身跟了上去。
從香格里拉飯店出來,代駕的小夥子已經等在門外了,土匪說了自己的車牌號和停車的位置,把車鑰匙交給了代駕,代駕於是拿着車鑰匙開車去了。
“你住在什麼地方?我送你回去。”土匪對蔣曉奇說道。
“不用麻煩了,我坐公交車回去就好。”蔣曉奇回答。
“你到底怎麼回事?你是怕我還是怎麼着?放心,我不會吃了你的!”土匪忍不住衝蔣曉奇吼道。
“不吃泡泡也要命啊,儘管你剛剛保證說不會泡我,但是有哪個男生在泡女生之前會坦白地說——那個誰,做好準備,我要泡你了!你也不會吧?所以,我還是自己小心爲妙,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蔣曉奇立刻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迴應道。
聽了蔣曉奇這話,再看看她說話時一本正經的模樣,土匪只覺得哭笑不得。
“你也不用防着我了,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蔣曉奇,做好準備,我要泡你了!”土匪隨機應變地說。
“那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訴你——趙振軒,你死了這條心吧!”蔣曉奇很乾脆地回道。
聽了蔣曉奇地回答,土匪不禁一愣。就在這個時候,代駕把車開了過來。
“少廢話,快點上車!”土匪一邊用霸道的語氣命令蔣曉奇一邊伸出手去抓蔣曉奇的胳膊。沒想到蔣曉奇竟噌地一下跳出老遠,然後衝土匪揮了揮手說:“我坐公交去了,謝謝你請我吃飯,再見!”說完轉身一溜煙地跑了。土匪還沒反應過來,蔣曉奇已然沒了蹤影。
見蔣曉奇像一陣風一樣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土匪忽然倍感失落,十年前兩個人在機場依依惜別的場景不禁再次躍入腦海。奇怪的是記憶中她的影像不再模糊,而是變得清晰異常。當年在機場分別時她留在他的臉頰上的那一記輕吻,帶着當年的小小少女所特有的芳香和溫度飄回到他的記憶中,還有她在他耳畔說的那句話——“不管是在舞臺上還是在舞臺下你都是我的王子,永遠都是!”亦隨着那一記輕吻飛入腦海,一時間竟令他熱血沸騰,心搖神蕩,激動之情更勝當年。
“不管是在舞臺上還是在舞臺下,你都是我的公主,永遠都是!”“你一定等我回來,要不將來你來美國找我也行!你一定不能跟盆景或其他任何男生好!你能答應我嗎?”當年他是這樣迴應她的,此刻回想起來,他只覺得尷尬和難堪。他不禁想,那個時候的自己怎麼會那麼幼稚呢?換成是現在,他斷然說不出那樣的話來……可是爲什麼他好懷念那個年少的自己,那個能說出那些話的自己?又爲什麼這樣想着想着眼睛就溼了,視線也模糊了呢?
趙振軒望着蔣曉奇消失的方向,只覺得心裡沒着沒落的。他不想這麼早就回家,可一個人又不知道該去哪兒。想打電話約個朋友出來聊聊,可在電話通訊錄裡來回來去翻了好幾遍,竟找不出一個名字讓他有約出來見個面的熱情,他忽然覺得通訊錄裡的那些名字好無趣,他的生活好無聊!而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以爲是蔣曉奇打來的,連忙掏出電話看了看,結果電話是周冰露打來的。儘管心裡很失望,但他還是接了電話。
“振軒哥,你現在在哪裡?”周冰露在電話裡用甜潤的聲音問道。
“我在香格里拉飯店。”趙振軒回道。
“你一個人還是……”
“我一個人,你有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的,我正在跟朋友聚會,我跟他們說起你,他們都很想認識認識你,不知道振軒哥肯不肯賞光?”
“好啊,你們在哪兒,我這就過來。”
“那太好了,我們在三里屯,我把地址發到你手機上,到了你給我打個電話,我到門口接你。”周冰露喜出望外地說。
“嗯,掛了。”趙振軒應道,隨即掛了電話。
周冰露這個電話來得太及時,剛好爲既不想回家又無處可去的趙振軒提供了一個去處,趙振軒毫不猶豫地應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