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克堅果然有老大的範兒,黑臉蛋子一耷拉,大豹子眼一瞪,老鷂子連個扁屁也不敢再放了,立馬像霜打的茄子——蔫兒退了,沒有這點威嚴怎麼能鎮壓得住這滿山寨的幾百口子鬍子啊?這些人魚龍混雜;吹鬍子瞪眼,殺人不眨眼之輩的。
楊克堅的一番話說得慷鏘有力,讓我對他刮目相看,對鬍子的認知也有了改變,天下土匪也不都是吃人飯不拉人屎,說人話不辦人事的。不都是見了好看的女人就搶,見了人就殺的,他們也是人,也有人性,之所以老百姓變成了土匪是因爲生活所迫,什麼樣的社會造就什麼樣的“人才,”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逼上梁山哪個朝代都有,都不是什麼新鮮的事,好壞人不可一概而論。
燒殺淫掠的土匪強盜比比皆是,大仁大義劫富濟貧的也不在少數,而像楊克堅這樣“治軍”嚴厲,周邊百姓秋毫無犯,他砸的窯都是爲富不仁的大戶,普通窮人百姓他不但不欺負反而經常接濟,還是鳳毛麟角。
我向老虎椅上的楊克堅一抱拳道:“大當家的事情已經查明,這人也殺了,規矩也立了,我們的東西是不是也該還我們了?”
楊克堅道:“白家莊該搶不該搶的也既成事實了,就這麼拱手奉還,江湖上傳揚出去,知道的是俺看在白老爺子的面子還回去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俺坨子山讓白家莊的人打怕了給搶回去的,以後外道上我們還怎麼混?好說不好聽啊!再者我就這麼還給你們了,我手下的弟兄恐怕也不會服。”
白鷺飛柳眉倒立厲聲道:“聽你的意思是不想還了?”
楊克堅道:“可以還,但要按道上的規矩辦事,憑你們的本事來拿回去,這樣順理成章,。”他又向旁邊的一人使了個眼色:“老五你過去。”
只見隊伍裡出列一位彪形大漢,此人人高馬大,身形跟野人熊有一拼,他大步流星走到大廳正中。
楊克堅接着道:“這位是俺五弟,報號鐵臂夜叉,有力拔千斤的能耐,你們如果有人能打敗他,從你們白家莊搶來的所有錢財、糧草,俺楊某人立刻派人全部送回,你們看咋樣?”
沒等我跟白鷺飛表態,野人熊甩開大腳丫子,幾個熊步便來到了鐵臂夜叉面前。
野人熊嘴裡嘟囔着:“誰誰推的俺?”
原本小墩子站在我身邊,他見楊克堅把鐵壁夜叉推出來要打仗,小墩子一看鐵壁夜叉的塊頭,立刻生出一層白毛汗,與此同時這壞小子一眼瞧見了野人熊。
小墩子的壞水立刻上來了,他悄無聲息的繞到野人熊身後,猛然擡起一腳向野人熊的虎背熊腰猛力踹去,大傻子野人熊胡彪哪裡料到背後有人對他下黑手,就這樣一點防備沒有的他被小墩子的腳“請”到了鐵壁夜叉對面。
之所以小墩子這麼做,始終還是大洋馬的事,讓他對野人熊耿耿於懷。
野人熊胡彪和鐵臂夜叉兩個大塊頭的噸位不相上下,倆人往中間一站就像兩座黑塔似的,這必然是一場惡仗。
鐵臂夜叉上下打量着野人熊,心想這是什麼玩意啊?蓬頭垢面的,好像個黑瞎子,手裡握着個百八十斤的大扎槍,這鐵傢伙會不會是空心的?穿着一身破舊麻袋片子,大冬天還露着胳膊和大腿,光着倆大腳丫子,腳上全是皴和老繭,老長的腳趾蓋子都摳進地裡了,這他孃的是人嗎?三分好像人;七分好似鬼的,不會是野人吧?
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鐵臂夜叉,今天看見了野人熊心裡還真有點發怵,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鐵臂夜叉不像野人熊四肢發達任嘛不懂,他心眼子跟蜂窩煤似的,屬於外粗內細,他心想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說是遲那時快,他掄起一對狼牙棒對準野人熊就來了個雙風貫耳。
“不打個招呼”野人熊說着來個縮頸藏頭,躲過一招。
就這樣兩個大塊頭你來我往戰在一處,由於二醜分量太重,輾轉騰挪間震得地動山搖,大廳裡的房樑都咔咔直響,好幾十年沒打掃過的蓬灰嘩嘩往下掉,膽小的都躲到門口去了,真擔心會房倒屋塌。
鐵臂夜叉的功夫是跟着師傅學的,一招一式都很正規,也就是說他一直都是按照套路按部就班出的手,而他的對手野人熊,從來沒拜過師,所有招式都是跟他的黑瞎子爹黑瞎子娘,以及跟他的黑瞎子兄弟姐妹學的。
自古以來所有的野生動物老天都賦予了它們與生俱來的習性與本領,外加跟着父母學習一些生存技巧,主要是學怎麼捕食,怎麼逃生,很多弱勢羣體,生下來的幾分鐘內就要學會走路,奔跑,不然就會被天敵吃掉,不得不感嘆大自然裡的生物鏈很殘忍。
野人熊也不例外,他從小就是在熊堆里長大的,受的“教育”也完全是熊的教育,他今天所用的都是捕食的招式,現在野人熊把眼前的鐵臂夜叉只當作了一隻正在捕殺傻狍子,野人熊這種對付傻狍子的招式把鐵臂夜叉弄得眼花繚亂,汗流浹背。
“你他孃的這是啥招式?老子從來沒見過”鐵臂夜叉被野人熊弄得眼花繚亂邊打邊罵。
野人熊呲着大黃牙嘿嘿傻笑也不回答,他心說啥玩意是招式啊?孃的管他招式不招式的,逮着這個黑鬼再說。
看熱鬧不嫌事大,生怕事小的小墩子來了精神頭,他雙手掐腰,大聲嚷道:“鐵壁夜叉那個野人熊把你當傻狍子了。”
東北的傻狍子就是矮鹿,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呆頭呆腦的,而且好奇心特別強,如果有獵人開槍打中了其中的一隻,其它的並不會跑遠,反而會探過頭來看個究竟,這時很容易就會被獵人逮住,所以被稱爲傻狍子。
東北人往往把心眼不太健全的人也叫傻狍子,這是對人智慧的一種羞辱,今天小墩子說鐵臂夜叉是傻狍子,鐵臂夜叉身爲土生土長的東北人,怎麼會聽不懂小墩子在罵他是個大傻子呢?
鐵壁夜叉氣頂腦瓜門,步伐和招式自然就開始混亂了,眼睛也花了,氣也喘了,腿也軟了,胳膊也麻了,渾身上下哪都不得勁了,一個不留神,他被野人熊的大扎槍狠狠砸在胸脯子上了,只覺得胸口發悶發熱,一張嘴一口鮮血噴出,隨之身體向後栽倒,此刻鐵壁夜叉的背後正對着大扛把子楊克堅。
坐在老虎椅上的楊克堅正一邊喝茶着一邊觀戰,他本以爲鐵壁夜叉勝算在握,怎料這無用之輩節節敗退,突然鐵臂夜叉中招後就要倒在地上了。
楊克堅一提氣從老虎椅上跳到鐵臂夜叉身後,雙手接住鐵臂夜叉,隨即擡腿就一腳,這一腳正踹在野人熊的前胸上,野人熊被踹出三丈開外,摔倒在地上,黑瞎子堆兒里長大的野人熊竟也毫髮無損,一骨碌身“嘿嘿”傻笑着站了起來。
坨子山的人立刻跑上來兩個會來事的小嘍囉,急忙將鐵臂夜叉扶了下去,自然也會有人去找大夫爲這黑廝療傷。
而我也跳到楊克堅面前與他交上了手,楊克堅的武功要遠比鐵臂夜叉高得不是一星半點,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一伸手就知道對方是科班出身,經過高人的指點,名師的傳授,輾轉騰挪身法快似猿猴,不能說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也不可小覷。
身爲愛新覺羅的後代我也毫不示弱,滿族人是遊牧民族,馬上打下的江山,自我們祖宗努爾哈赤那輩開始,輕不輕文我不知道,反正是重武,我皇阿瑪乾隆大帝更是要求我們文武雙全,從小給我們這些皇子請了無數武學高人,我也算是聚千家所長於一身,今天終於派上了大用場,若當年不勤加苦練今天真就栽了。
我和楊克堅雖沒大戰八百回合,但也打了幾十個照面,旗鼓相當,一時間未分伯仲。如果像茶館說書唱戲的人嘴裡吹噓的那樣,真大戰八百回合早累死了,誰有那麼長久的戰鬥力啊!那都是瞎掰扯淡的。
近身時我的金剛白摺扇與他的一對飛鐮總會磕碰到一起,打的金花四濺;銀光翻飛。楊克堅見與我拉開到了一定的距離,他的飛鐮就成了飛鏢,飛鐮在他手裡收放自如,如同銀蛇吐信一般。
近身打着打着我突然越出圈外,我高高舉起一隻手,對楊克堅道:“還打嗎?你看看這是什麼?”
楊克堅一收招定睛向我高舉的手一看,原來我的手裡掐着翡翠扳指,他再看看自己戴扳指的手指已然光禿禿的了,在打鬥之時,自己手上的扳指被我擼走了,他自己竟然毫無察覺,這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由得冒出了白毛汗,他明白剛纔我完全有機會取了他的性命,至少可以在他身上留個記號,但我沒那麼做,給他留了情了,而我只是擼下了扳指。
楊克堅向我一抱拳說道:“你贏了。”
一場在沒有傷害的情況下決定了勝負,另外還給他的弟兄面前留足了面子,這令楊克堅感激不盡,他手拉手讓我坐在貴賓位置,同時請白家莊來的所有人都入了坐,然後又安排人去擺席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