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南容對這個價格還算滿意：“但材料的費用，也需要由你們自己承擔。”
她發給勞爾船長一份很長的材料清單，包括了上百種材料，每一種的數量都不少，其中也包括了之前缺貨的五階斑點青虹膜系血與六階寒星翠地衣。
勞爾船長很清楚，這是南大師爲了防止配方泄露而採取的必要保護措施，所以對此並沒有提出異議。
既然達成了交易，在治療完成之前，一行人就住進了奧斯汀家族在諾爾星的一座莊園之內。
“家主之前對我有過交代，要盡一切可能爲您提供最好的服務。”勞爾船長說道：
“如果能令您改變主意留下來接受家族的禮聘，家主肯定願意付出極高的代價。眼下只是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而已，這種小事都不需要向他彙報。”
“你就不擔心走漏風聲？”南容看着靜靜地站在一旁的維蘭，輕聲問道。
“這所莊園的主管，正是當年‘失蹤’的一位兄弟的後人。”勞爾說道：“他跟我一樣，對先夫人無比忠誠，所以請您儘管放心住下。十天之內，所有的藥材與設備，就會全部送到。”
奧斯汀家族的這座莊園，坐落於中緯度區羣山環抱之中，佔地面積少說也有上百平方公里。
核心區域是主體建築羣，採用古典風格的石砌穹頂結構，外牆覆蓋着浮花玳瑁材質，在陽光下泛出琥珀色的光澤。
莊園西側是一座數十萬公頃的人工湖，引自地下冰川融水而成，表面清澈如鏡，倒映着周圍四季常開的花海。
南容在享用過充滿了諾爾星特色的晚餐之後，信步走到湖畔，昂首仰望蒼穹。
羣星在冷冽的月光之下璀璨生輝，足底的憐星草舒展時着發出細碎熒光，彷彿踩碎了一地星塵。
突如其來的泠泠水聲破開了寂靜。
南容對此並不意外。她的精神力太過龐大，將整個莊園都籠罩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此刻身在湖中的所有生物。
維蘭半浸在及腰深的水中，溼透的雪色絲質長袍緊貼着脊椎凹陷的弧度。
他的額頭抵着岸邊的浮石，銀髮凌亂地散落在水面上，隨他掙扎的動作盪開圈圈漣漪。
“誰在那裡？”他倉皇轉頭，覆眼的綃紗被湖水洇成半透明狀，露出下方緊閉的眼瞼。
南容嫣然一笑，轉過身去：“抱歉，打擾維蘭少爺夜浴的雅興了。”
湖風捲着星輝鳶尾的冷香掠過，男子的溼發黏在頸側，身體微微顫抖。他向着南容的方向半仰起頭顱，露出了白晳修長的脖頸：
“南大師？”
聲音如冰泉過隙，碎雪擊玉：“您誤會了，我並非在夜浴，而是不小心滑入了湖中。”
維蘭說着，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伸出手臂，腕上曾經鎖鏈磨出的血痕宛然如新。
南容嘆了一口氣，搭上了那隻看似無助的手掌。
如玉的指尖在掌心留下冰涼的觸感，對方的呼吸頻率卻變得急促而紊亂。
南容微微挑了挑眉，目光不自覺地流連於他隨水波起伏的腰線之上。
那腰線完美修長似是上天的傑作，在轉身時呈現出新月般的弧度，又如被崩到緊緻處的銀弦，透出瀕臨斷裂的易碎美感。維蘭似有所覺地顫了顫睫毛，任由綃紗滑落半幅，露出眼尾一顆硃砂小痣。
像雪地裡濺落的血，又似神明親手點下的墮落印記。
星光就在此時突然大盛。
湖岸所有星輝鳶尾同時綻放，銀河般閃爍的花瓣光帶纏繞上了維蘭滴水的銀髮。水珠自頸側珠滾落下去，途經鎖骨凹陷時短暫駐留，將星輝折射成細碎金芒投在下頜，恍若墜入塵世正在受難的神祇。
南容的眸中，劃過了一抹驚豔之色。
維蘭對此恍若未覺。在上岸上的第一時間，他便守禮地鬆開了手，誠挈地向南容行禮道：“感謝您的援手，南大師。”
“不必。”南容溫聲道：“莊園裡的人手不少，以後出來可以喊人隨行。至不濟，也可以帶上智能手環——勞爾船長不至於連這點小事，都忘了給你準備吧？”
維蘭的面上露出了一絲近似羞赧的紅暈。
“我不想麻煩勞爾叔叔跟其他人。”他低聲說道：“這麼多年，我幾乎已經忘記了自由的滋味，就連這種清新的湖風與花草的幽香，也有好久都沒有感受到了。”
“我明白了。維蘭少爺請繼續享受難得的獨處時光，我就不在這裡礙事了。”南容轉身，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遠方，只留下了維蘭悵然地站在原地，良久才露出了一抹苦笑。
變數面對自己的反應，跟其他十幾歲的小姑娘，似乎並不太一樣。
明明，她曾經不止一次，對弱者生出過憐憫之心。
又或者是在黑荊棘中的遭遇，確實令她發生了一定的轉變？
可是那點兒變化又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試煉的發起者們樂於看到的。
她沒有墮落成冷血殘忍的殺人機器，仍然保持着絕對的理性，會對同伴伸出援手，也會選擇漠視或用索取金錢來懲罰那些意圖傷害她的人。
但他自己，卻並非是會平白爲別人作嫁衣的人。
維蘭想起之前南容眸中閃過的那一抹驚豔，脣角就漫上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也許，她並非沒有動心，只是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躺在牀上的時候，果凍糰子顫呼呼地從南容視野中冒了出來。
“主人，那個維蘭有些古怪。”它說道：“雖然表面看上去很虛弱，也確實罹患了A系能量代謝型基因專病，但體內卻有一種怪異的力量，屏蔽了我的進一步探查。”
“哦？”南容生出了興趣：“身爲這一界的域靈，糰子也有看不透的人嗎？”
“這就是最爲奇怪的地方了。”果凍糰子說道：“本來是不應該發生這種事情的。可那股屏蔽探查的力量，似乎與我同出一源，只是更爲強大，還隱隱地散發着一股陳腐衰敗的氣息。總之主人，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小心？”南容重複着這兩個字：“鄔總管也提醒過我。難道他所暗指的，其實就是這個維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