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聽着,輕嗤一聲,忍不住笑了出聲。
“吶,你以爲魯侯替陛下橫掃諸侯,是在做什麼?若是陛下對手握重兵的大將毫無防備之心,那身爲臣子,在下可是要上書勸誡了!陛下啊,你莫不是被那銀芳附了體,不然怎麼連這都不明白呢?”
陛下是開國之君,如今大啓朝分封的諸侯同異姓王,哪一個不是隨着陛下打天下的有功之臣?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銀芳根本就不明白,魯侯這幾年爲何能領兵攻打諸侯,繼續得寵於陛下?乃是因爲蘇長纓失蹤,他那庶子根本就不成氣候。魯侯無有用之後,乃是一個日漸老去的孤臣。
比起那些在封國搞小朝廷,手握重兵不服管教的異姓諸侯王,他是權衡之下最好用的棋子。
然而,就是這麼好用的一枚棋子,在蘇長纓回長安執掌宵禁之後,不同樣被留在了長安,沒有再返回軍中麼?
朝堂從來都不是什麼你愛我,我愛你,你信我,我信你的地方。
古往今來,有幾個大將軍能得陛下百分百信任?
銀芳想要用魯侯府來拿捏她同蘇長纓,簡直是太天真了!
“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謀逆者當誅,乃是廷尉寺治法之道。你既然這般顧及魯侯府的安危,那一定也認爲,大義滅親對於魯侯府而言,乃是上上策。
這不更能感受到你對魯侯府的忠心麼?”
周昭說着,眼睛落在了銀芳身後牀榻上的稻草人娃娃上,“你以爲自己胡亂說幾句,我便會因爲魯侯府而順着你的詭辯之詞,讓你脫罪?那孩子身上,還有你用長劍刺出來的致命傷。
再說了……”
周昭說着,湊近了過去,一把捏住了銀芳的下巴,“老實說,眼瞎看上你的是魯侯,他若是犯了錯,陛下要懲罰於他,讓他直接退位讓賢,蘇長纓這個可憐的受害者,將小魯侯的小字去掉,直接變魯侯,豈不是更美?”
銀芳臉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周昭,她擡起手來顫抖着指向了周昭,“你你你……
那是蘇長纓的父親!我不信你……”
周昭手下突然一重,毫無憐惜地將銀芳的臉捏得嘎嘣響。
她湊到了銀芳的耳邊,“告訴你一個秘密,白十三孃的孩子並非是那個人的。
那個人心中清楚明瞭得很,他只需要隨便遣一個人來告訴你,你就不會跳進這個死局。可是他沒有,你覺得是爲什麼?銀芳。”
銀芳身子一僵,她的嘴脣不停地顫抖了起來。
她想指責周昭,說這是她的攻心之計,她根本就不會上當,可是她說不出口。
她心中明白,周昭說的話,是真的。
“你潛伏在魯侯身邊多年,原本已經一把年紀,有什麼必要裝成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你爲何會嫉恨白十三娘,對那個嬰兒是那人的,因爲這些都是你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就算你換了一張十八歲的臉又如何?那人還是無情的捨棄了你呢,銀芳。”
周昭鬆開手來,同銀芳拉開了距離。
她方纔十分用力,柳姨娘那張嬌弱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手指印,看上去又紅又腫。
“我總算是明白了,白十三娘爲什麼要設下這樣的局,原來她一早就看穿了你是一個可憐蟲。
真可笑,看看你同那人生出了兩個什麼樣的廢物?連長纓的一根髮絲都比不上。只要長纓在軍中一日,他永遠都是少年戰神,小魯侯的位置誰也搶不走!
你再怎麼溫柔小意,讓魯侯偏向你又如何?照舊拿不到兵權。所以長纓必須出事。”
周昭說着,眼神越發的晦暗。
義父將蘇長纓擄走,讓他遭遇了那麼多的不幸,這其中必然是有眼前這個女人的手筆。
害長纓之人,必須生不如死。
“你猜,爲什麼他不直接殺死長纓?當然是因爲他根本從來就沒有在乎過你!不然的話,山鳴長陽案裡,他像是殺死我哥哥那般,直接殺了長纓以絕後患,今日魯侯府不就是你的天下了麼?
他當真是從未喜歡過你,一點都不爲你考慮。
甚至連你給他生的孩子,在他眼中也是沒有用的垃圾。”
銀芳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了去,她縮成了一團,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那模樣,就像是看見了惡鬼。
整個人都幾乎崩潰了過去,銀芳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頭髮,“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呢?沒有人會將自己喜愛的女子,送去給別人做妾。舉手之勞就能救下你的事情,他都沒有做,結果不是顯而易見麼?你只是他的棄子。
他捨棄了你,就是捨棄了你的孩子。
真可憐呢,日後你們母子三人,就要在黃泉路上眼睜睜地看着他同旁人共享榮華富貴了。
到時候你便是嫉恨,那也是看不見摸不着!”
銀芳的眼淚豆大一顆落了下來,突然之間,她像是反應了過來一般,騰的一下站了起身,丹田處的傷口被拉扯了一下,疼得她幾乎要暈厥過去。
只是她此刻根本顧不得這些了。
她慌忙地衝着周昭擺了擺手,“不是的!不是的!長毓同阿凌都是魯侯的孩子,是蘇長纓的親弟妹!你不能對他們出手。他們不是那個人的孩子!你不要動他們。”
銀芳感受着丹田傳來的劇痛,還有那汩汩流下的鮮血。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席轉她的心頭,她的腦子裡這一刻浮現出了她那兩個孩子的面容。
她的長毓體弱多病,性子過於怯懦。
她的阿凌被她驕縱慣了,在長安城裡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若是他們的身份曝光,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去落井下石。
周昭嘖嘖了兩聲,“看來魯侯的嫌疑被洗刷了,那個人另有其人。”
銀芳一愣,抓向周昭衣袖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半晌她像是泄了氣一般,崩潰地坐在了地上,整個人神情呆滯了下來。
“你根本就沒有辦法證明,那兩個孩子是誰的,你是詐我的。目的就是爲了從我嘴裡知曉,那個人不是魯侯。”
銀芳說着,猛地擡起頭來,她的眼睛裡滿是淚水,看向周昭的眼中滿是憤怒,“那個人當然不是魯侯,我喜歡的人溫文爾雅,怎麼會是魯侯那樣的莽夫!
我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若不是我家道中落,陰差陽錯之間與他分開,我也不至於給那胸無點墨的莽夫做妾!
你不知道,我每次讀他寫的比狗屎還臭的詩,還要面帶羞澀絞盡腦汁來誇獎他的時候有多噁心!”
周昭聽着,看向了門口。
韓澤舉着火把領着魯侯站在了院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