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還殺氣縱橫的戰場此刻已然變得一片肅靜。
鳴緒獨立在極夜墓園內，慢慢散去自己的領域結界，臉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隨後轉身，就這麼朝着自己的虛空戰艦而去。
誰贏了？誰輸了？有沒有人死？
一艘艘浮空艇裡焦急觀望的玩家們伸長脖子看去，卻沒有一個能感知到李想和白冬雪的氣息。
他們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難道是同歸於盡？
很快，這個念頭就被他們打消掉。如果真是這個結局，第一個暴走的恐怕就是鳴緒。
鳴緒如此淡定，大概率是李想打贏了白冬雪。
回顧着兩人的交手，這些來自七大陸的玩家後怕不已，他們還下意識將這兩人當作後輩看待，但剛纔分明是一場4級玩家之間的較量，那已經是玩家層面中都比較罕見的高端對決了。
一艘艘浮空艇朝上方噴吐出一道又一道絢爛的蒸汽，交錯縱橫，然後倏忽間便消失在了空域裡。
無論如何，都要率先將這個消息傳回七大陸，這可是足夠震驚上層的大新聞。
李想離開災厄長城，出手阻止白冬雪追捕八雲愛夫妻，現在這通緝犯一家就在鳴緒的虛空戰艦上，看五大王座和三大勢力以及世家聯盟會有什麼反應。
虛空裂隙中。
白冬雪昂立半空，擡頭望天，入眼盡是一片濃重的鉛雲和無邊無際的虛空風暴，在這裡，時刻都有無數虛空隧道交織，破裂，形成，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捲入其中，再也回不到七大陸。
即便是那些強大的神秘學魔法師，也不敢輕易涉足虛空領域。
他輕輕揚手，一道即將衝來的虛空風暴瞬間被暴漲的白龍氣息撕裂爲一圈圈漣漪，散逸在空氣裡。
白冬雪負手而立，手指尖上有着點點血痕，臉上一抹煞白，血色盡失，剛纔和李想的一記對拼可不是做做樣子，兩人都是用盡全力，一個施展禁咒，一個驚駭一槍。
如果不是這招絕命對拼，他們無法營造出兩人勢如水火的局面，誰都知道李想和白家有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自從玩家考覈後，白冬雪對李想也是敵意漸少，這都是不爭的事實。
“那一槍，要是殺了我該怎麼辦？”白冬雪對着不遠處同樣裡在虛空中的黑袍少年笑了笑。
很奇怪，同樣身處虛空裂隙，他需要時時刻刻用力量將那些亂流驅逐到體外，可對面的李想卻彷彿和虛空融爲了一體，絲毫不受影響。
他的體質血脈裡雖然有虛空之血，但是很稀薄，即便來自虛空之女，那也不夠支撐李想在虛空裂隙坦然自若纔對。
白冬雪百思不得其解。
他當然不知道，李想壓制虛空靠的不是自身來自虛空之女艾莉的那部分基因，而是依靠他如今早和自身融爲一體的本源氣息。
那是至高層面的氣息，比虛空位階更高，自然能穩壓一頭。
“那你的禁咒要是殺了我該怎麼辦？”李想反問。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默契。
“如果你被我殺了，還有什麼資格聽這個秘密？”李想收起笑容，認真說道，“而且你有多強，我們心知肚明，在災厄長城，我們打得還不夠多？”
白冬雪微微一笑，點頭不語。
這是隻屬於他們兩人的秘密。
三年時間，很多事物都產生了巨大變化。
三年前，李想悄然找上白冬雪，將自己已知的許多辛秘都告訴他，包括白莉莉可能藏身新世界，帝族、災厄女神的問題，蘭斯洛的復活，古武種族的叛變和救贖等等。
其中甚至包括了卷軸地圖。
一開始白冬雪驚訝之餘無比不解，爲什麼找他，爲什麼不是其他人。
然後李想坦然說了一句。
“因爲除了鳴緒外，你是我遇見過最強的同輩。”
在他眼裡，要將七大陸從水深火熱和現在的困境中救出，改造出一個真正的新世界，必須集結一批強力的新鮮血液。
而這樣一羣人裡，還需要幾個能和自己匹敵的存在。
白冬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密謀三年，表面水火不容，實際上早就是合作關係，爲了掩人耳目，他們下了許多血本，包括這次白冬雪親自請纓出戰，來追捕八雲愛夫妻，也是爲了能在這裡和李想一戰。
“我在極夜墓園演得如何？”白冬雪悠然一笑，“你和鳴緒時常說我的演技太僵硬，我也沒辦法吶，既沒有你的花花心思，也麼有鳴緒的面癱臉，只能這樣本色演出了。”
“很好了，他們都被我們騙了。”李想哈哈大笑，“好了，說說你得到的情報。”
“好，軍部這邊......”
白冬雪立即將已知的情報和盤托出。
李想聽得很仔細，過人的記憶力更是能做到過耳不忘，白冬雪有時候還需要拿出資料文件覈實。
這些都是軍部和世家聯盟的機密信息，要是稍微有些出錯，就可能讓李想的部署付之一炬。
兩人仔細覈對，隨後李想便將蜜梨的研究結果告知了白冬雪。
聽到新世界可能就在極點，白冬雪身體猛地一顫，強行壓抑住激動低聲說道：“那我們必須確保上古魔法陣能有效啓動。”
“所以得靠你大力協助，清掃隊那邊，有你在，我就不擔心了。”李想重重點頭，“包括晚晴他們負責的這批虛空物資，也需要你從中協調，絕對不能讓軍部的人發現！”
“我會盡力，但大規模的艦隊調動絕對瞞不過有心人，更何況還涉及到新極夜、威賽克斯這樣的超級勢力，運送虛空物資，你有把握嗎？”白冬雪沉吟片刻，有些爲難地說道，“如果一旦被人發現我和你的關係，那這三年的努力就會付之一炬，屆時有關新世界的大計就可能被人破壞。”
“這批虛空物資對災厄長城很重要！必須安全送到緋紅重工。我在三個月裡一定得製作出一批虛空戰艦和他們對抗，否則......”李想長吸一口氣，“七大陸就等死吧。”
“這麼嚴重？”
白冬雪一臉難以置信。
這三年，他也時常去災厄長城以各種名義找李想的麻煩，兩人真打假打，不下幾百次交手，算是徹底坐實了宿敵之名，白冬雪也藉機瞭解過災厄長城的情況。
那邊的戰爭血腥殘酷，確實讓他大開眼界，不過在李想的操作下，機械化災厄長城的防禦力極高，應對異種浪潮綽綽有餘，守夜人軍團更是一個個百裡挑一的強力玩家，應該不至於被壓制得那麼慘。
“嗯，因爲她突破到了A級，今年就可能會衝刺君主級，屆時，她的晉升會需要無數人類的血肉爲輔，你覺得這些生命該從哪裡來？”李想嘆氣。
這是他很不願意提起的一個名字。
白冬雪悚然。
“這麼快？三年時間，從E級到A級！”
A級災厄完全可以和6級以上的玩家的交手，那已經步入到最高階層次，連他和李想暫時都無法觸摸到那個境界。
那個叫做費鈺景的女人，究竟依靠什麼如此迅速的升級。
當初的第十六分家，還有所有不好看費家，沒有在費鈺景最悽慘時施以援手的世家現在要是得知這種消息會怎麼樣？
白冬雪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你是故意裝傻還是真不知道？紀斬血和她有私下交易。災厄的晉升不僅要在星海里大肆殺戮吞噬，還要一定的契機。她是共食者，還需要同時獵殺災厄和玩家，災厄還好說，玩家去哪裡殺，你以爲呢？”
李想白了他一眼。
白冬雪悚然，記起最近三年不斷髮生的低階玩家莫名失蹤案例。一些剛從人類之光畢業，或是進入各個超級勢力不久的新人玩家頻繁在邊境地帶執行任務時失蹤，起初他們都以爲是災厄長城據點告破後，涌入邊境太多災厄陣營敵人所致。
畢竟那些新人的作戰經驗不夠豐富，真碰上災厄，很可能命喪黃泉。
不過這麼頻繁的事件還是引起了許多勢力注意，因此那幾塊邊境現在很少有玩家涉足。
按照李想的說法，這分明時紀斬血泄露情報給災厄陣營，以致於那些玩家死於非命。
這可是叛國罪！
“我知道你和紀斬血將軍的仇怨，還有他個人的一些行爲舉止我也不是很認同，但他畢竟是人類陣營資歷極老的高階玩家，現在還是軍部的絕對高層，沒有真憑實據，你這是污衊啊，李想。”
白冬雪有些不敢相信。
和塔羅牌交易，甚至和一些災厄進行交易都有，也常見，不過涉及到這種機密信息交易，還是泄露其他玩家行蹤讓他們招致殺身之禍，這就不是交易了，而是叛變。
紀斬血現在是紀家本家代理執事，在軍部也位高權重，如果在修煉上更進一步，很可能更上一層樓，未來有機會頂替奧賽羅大將的職務，若是成爲9級，大概率不是黑王候補就是進入卡塔斯兆菲委員會。
這樣令人豔羨的前程，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爲什麼非要去鋌而走險，和費鈺景做這種叛國交易！
“在個人作風問題上，我承認他的問題不小，可叛國......”白冬雪還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信息，“我知道他和費鈺景有交易，但你怎麼知道一定是這個呢？沒有證據，只憑你的一面之詞，如何讓我信服。”
可他又想不到費鈺景除此之外還能通過什麼手段在三年內修煉速度遠超自己和李想，達到這個地步。
即便是共食者也太誇張了。
要麼就是如李想所說，吞吃了大量其他災厄以及玩家。
可這樣的話......
“你要證據，我也有。”李想看着他，輕輕背誦着一份又一份無比機密的文檔資料和內容，其中不乏一些死去玩家的檔案和行蹤，那是被絕對封閉的資料，只有清掃隊因爲要徹查這些疑點纔有機會保留和知悉。
白冬雪一直在查這些事情，但從未想過源頭在紀斬血身上，此刻聽到他毫無錯漏的背誦着這些機密文件，他的臉色終於變了。
李想是博聞強記，但那是建立在他看過那些資料的基礎上，能夠一字不差背出來，說明他一定看過。
但那些資料的保密程度連他都難以輕易涉及，要不是這次清掃隊被委託徹查這些疑點，他根本接觸不到這些機密文件。
它們被統一保管在憲兵部總部，需要一名軍神級人物親自開啓，才能從檔案室被調閱。
寇如海死後，十大軍神成了九大軍神，要調閱這樣的檔案，首先得是這九人之一，而且還要得到憲兵總部許可，就算紀斬血不是主謀，也共犯。
但另外八人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中好幾人更是遠在千里之外，作案時間都對不上。
白冬雪面如死灰。
寇如海之死是軍部還有世家聯盟與新極夜的內耗犧牲，他能接受，況且很多人都確實沒想到截斷一批物資會導致災厄長城九個據點的崩潰，要是早知後果如此嚴重，那些世家也不會傻乎乎跟着紀斬血蔘與其中。
法不責衆，這件事最後只能不了了之，但世家聯盟也因此安靜了不少，不再給災厄長城添亂。
這是一攤爛賬，發於私心，不過白冬雪並不覺得因此能確定紀斬血外通災厄。
可眼下李想提出的這個問題，已經無法迴避了。
出賣玩家信息，害死最主要的戰力，以此謀利，甚至因而爲人類陣營締造了一個了不得的敵人，這就是叛國，實打實的叛國！
以此推斷，紀斬血必然是早就與費鈺景剛聯繫後就打定了注意叛離人類陣營，那物資截斷一事就耐人尋味了。
之前他說不知道會有這麼大的後果，大家都信，可現在，白冬雪不信了。
他恐怕早就知道這批物資有多重要，同時戰局因此會怎樣發展，甚至可能就是費鈺景要求他去這麼做的。
那他就是直接導致九個據點覆滅的罪魁禍首！
難怪李想的神情這麼難看，難怪鳴緒會一點不給他面子就將八雲愛夫妻帶走，連演戲都懶得演！
“紀斬血......該死。”白冬雪咬牙切齒。
“但願出賣你們的不只是他一個。”李想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便離開了虛空裂隙。
他明知道費鈺景告訴自己這些目的是爲了撕裂人類陣營的內部和諧，可他還是要做，必須要做，不能讓紀斬血活得那麼舒服。
否則他有什麼顏面去面對將總教官職責交給自己的寇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