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剛畢竟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蘇中輝當時放他回石家莊來也沒有細細的考慮,只想着讓他做個安生的活兒就算了,可沒想到才一個月的時間,不甚懂事的小剛就在有心人的挑唆下成了如今的模樣,蘇中輝不由心裡後悔,小剛是個人什麼樣的人他怎會不知,自己和他的關係定然是在這裡吹得黃河都快決堤了。
蘇中輝眼睛盯着報紙,可心思哪兒能放在上面,猛地發現自己的脾氣比起過去實在是暴躁了許多,從前想要自己發個火,真是比登天還難,可現在,一些事情根本忍不下來,無聲的吐了一口氣,蘇中輝叫自己的情緒冷靜一下,想想小剛纔多大的歲數,只是沒人教他纔會這樣,況且原來在工地的時候,自己和阿生老呂小剛,都是鐵打的兄弟,小剛經常用微薄的工錢買這買那的分大家吃,那一段日子,叫如今的蘇中輝想來,也是仿如昨日,不管小剛犯多大的錯,自己這個做‘大哥’的總得幫他改過來纔是,想到這裡,腦子裡又不由得出現了阿斌的影子,剎那間卻是讓他一陣的煩亂,不知如何去做,手在沙發上輕輕的敲了一下。
那小剛氣勢洶洶的和十幾個人來到辛隊長面前,低頭看了下那幾個爬不起來的弟兄,惱怒的說:“辛隊長,咱就算沒什麼交情你也該給我點面子,爲什麼銬我的兄弟?”
那幾個流氓一看他們的救世主來了,淚眼婆娑的呼喊起來,哭得就像孝子賢孫似的,悽悽切切,叫小剛心疼不已,越發的怒不可赦:“媽的是哪個不長眼的動了我兄弟,今天我讓他活着出去我吳剛就倒着寫。”
這話說得威風八面,大廳裡信的倒有十之**,那辛隊長心裡也在說小輝你怎麼正好惹了這人,雖說不用怕他,可總歸不是件好事。小桐則是擔心到朝蘇中輝看去,心裡埋怨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情看報紙。
那幾個流氓紛紛把手伸出來朝蘇中輝那裡指去,小剛和身後十幾個人都變得一臉兇狠,磨拳擦掌就要修理這小子,旁邊的辛隊長怒聲說:“你們敢,這是…”
辛隊長這話還沒說完就停了下來,因爲他看到一幅不可思議的情景,剛剛還凶神惡煞的小剛突然之間一副怔駭得樣子,轉而竟變得害怕起來,心想:“我話還沒說完呢,他怎麼…”
注視到這一情景的人自然不只辛隊長一個人,別人也暗暗奇怪這是怎麼一回事,只是看到那年輕人擡了一下頭朝小剛那裡看了一眼,後者就成了這副模樣。
小剛哪裡會想到蘇中輝會在這裡出現,這個自己最崇拜的人有多厲害小剛是見識過的,況且在他心裡對於蘇中輝一直是敬畏感激的很,突然看到那熟悉的眼神和臉龐,心裡就知道壞了,那幾個新交的兄弟惹了萬萬不該招惹的人,他現在雖然混得不可一世的,但也算有點自知之明最近鬧騰得是有點兇,反正被蘇中輝知道了是肯定要教訓他的。
小剛連忙制止住想衝過去的手下們,也不顧周圍人的驚訝,狠狠又是朝那幾個流氓身上來了幾腳,大罵:“你們幾個不長眼的,你們知道你們惹了誰麼?你們敢惹我大哥?不想活了。”於是又是幾腳。
那幾個流氓算是歇菜了,心裡就想不通今天到底是惹了什麼人啊,又是什麼省長的兒子,一會兒又成了剛哥的老大,被人家打了就已經挺冤了,又被警察踢屁股還帶了個漂亮的手鍊,現在連他們的精神支柱剛哥都不幫他們,反而也踢他們,這是什麼世道阿。
包括小桐辛隊長在內的人都被嚇了一跳,更是不可相信的看着依舊看報紙的蘇中輝,這人,怎麼得又成了剛哥的老大了,聽說那可是豪龍的大人物。
“我哪兒能認識你啊,你是什麼人,天底下誰都惹不起你。”蘇中輝也不擡頭,緩緩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有些時候越是平靜的話越是可怕,小剛從來沒有見過一向溫和的蘇中輝有如此的模樣,心裡更是惶恐,剛要說話,就被蘇中輝盯了一眼,只好靜靜的站在旁邊,不住揣測着蘇中輝的臉色。
旁邊的小桐還有辛隊長以及大廳裡的人多數算是看出來了,這蘇中輝就是那個剛哥一直仰仗着的人,那一向飛揚跋扈的剛哥什麼時候在人前這副樣子過,辛隊長忍不住說:“小輝,這次樊市的投資...”
蘇中輝朝辛隊長點點頭站了起來,見到小剛此時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也是有些不忍,沉聲說:“我從樊市回來再和你算賬,這幾天安份點。”
小剛看見蘇中輝臉上緩和了不少,心裡也舒了口氣,就像小跟班一樣站在蘇中輝旁邊問:“輝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跟我說一聲,你給我安排了這麼好的差事我還沒謝你呢。”
蘇中輝看着他這副樣子,輕輕地搖了搖頭,但終究是自己的小兄弟,多時不見,還是寒暄了幾句,就在這時,史密斯他們已經從樓上下來,剛剛也是聽到下面動靜挺大,心裡納悶豪龍的地方也會有這種鬥毆的事情麼?看到蘇中輝已經在大廳中等着了,走過去說:“這麼早就來了?”隨行的秘書也來到蘇中輝跟前把今天具體的行程簡要的說了一下。
把史密斯給辛隊長還有小桐介紹了一下,蘇中輝就跟他們告了別要走,但始終還是放心不下:“你在這兒總歸有些不方便,也太委屈了,來上海幫我吧。”
小桐正在慢慢的消化剛剛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她覺得眼前就是在放童話似的,自以爲一向最瞭解得阿輝,一年之間,竟發生瞭如此之多地變化,先是成爲了一個能夠扣籃的籃球高手,而今又有了如此的家庭和事業,和從前那個阿輝地影子怎麼也重疊不在一起,乍然聽到蘇中輝地話,似乎有着不可思議的魔力,讓她竟是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
剩餘的事情就全交待給了辛隊長,蘇中輝隨着史密斯等人坐着準備好的車輛開往樊市,由於去年興建的高速公路已經正式通車,花比從前三分之一的時間就可以到了,一路之上,蘇中輝的心情卻是不能平靜下來,腦中想象了無數個與父親相見時的情景,也是在此時,他更加深刻的明白了,其實這幾年來,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最在意的,始終是父親的認可。
在途中史密斯也大概的介紹了一下投資的情況,說第一批的項目已經差不多了,第二批投資一上,再過三個月就可以開始生產,還說從北京招的第一批人也已經來到樊市開始培訓,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蘇中輝的心思不在這裡面,聽聽也就過了,從高速上下來,所見到的景象和半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可見樊市在這半年中的發展速度有多快,但始終還能看出些熟悉的面貌,讓蘇中輝心裡一暖,去年便是在這裡,父親第一次說,不愧是我的兒子。
想到很快就能見到父親,蘇中輝心裡又激動起來,旁邊的史密斯似乎也瞭解他的感受,安慰的笑了笑說:“你父親會爲你驕傲的。”
蘇中輝說了聲謝謝,又獨自沉思起來,過了沒多久,車就開到了舉行簽字儀式的酒店門口,看着這個略顯豪華的酒店,蘇中輝心想總算不是去年那個招待所了,酒店裝擺的彩旗招展,還鋪着紅地毯,可想政府多重視這個投資,門口堆着一羣人,都是來迎接投資方的,蘇中輝透過玻璃可以瞭望到人羣中的父親,和幾個領導模樣的人站在一起朝這裡看着,旁邊的史密斯推了推胳膊:“下車吧。”
愣了一下,蘇中輝才點了點頭,跟着史密斯下了車,突然之間酒店門口的鑼鼓聲就響了起來,蘇中輝心想:“這也真太威風了點吧。”
李書記和父親朝這裡走了過來,和先下車的史密斯親切的握手致意着,就聽到史密斯說了幾句洋話,旁邊的翻譯跟着說:“這是我們最大的股東,蘇中輝先生。”
一干人等都朝剛下車的蘇中輝看去,父親正納悶這人怎麼取和自己兒子一樣的名字,就聽到旁邊的李書記驚呼:“這,這不是小輝麼?”
“李伯伯。”蘇中輝恭敬的朝李書記打了聲招呼,又轉向父親說:“爸。”
旁邊的人裡倒有不少見過蘇中輝的,一看這次投資方最大的股東竟然就是蘇省長的兒子,都覺得不可思議,然而最爲震撼的卻是蘇中輝的父親,不敢相信的大量着自己的兒子,喃喃的說:“怎麼,怎麼是你。”
蘇中輝離家出走的事情在父親的同事裡也不算秘密了,大家看蘇中輝父親的神情,自然知道兩人這半年來也是第一次見面,雖然仔細的原因他們並不知曉,但也知道兩人之間肯定是有一些矛盾的,父子之間也就是隔夜仇,旁人自然也樂得做和事佬,李書記拍拍蘇中輝的脊背說:“有半年多沒見你了,又長高了,快先進去吧,這些日子你爸想死你了。”說完又轉頭招呼起史密斯來。
蘇父的情緒也很快穩定下來,雖然不明白這半年兒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下子就成了這麼大一筆資金的投資方,但終究什麼也是抵不上對兒子的想念的,他爲人比較封建,與蘇中輝一樣不懂得表達,嘴裡晤囊幾下才說出話來:“我收到學校的通知了,爸誤會你了。”
“我知道。”蘇中輝看着又多了許多白髮的父親,心裡哪裡會有一絲的怨氣,強笑了下說:“您身體還好吧,過年的時候就想回來的,但在有些事情忙,所以...”
蘇父看着兒子的神情,心裡一暖,說什麼這都是自己一眼看着長大的孩子啊,朝蘇中輝點了點頭,伸起手來朝蘇中輝的肩膀上拍打了一下,第一次發現,那肩膀竟然已經變得如此的寬厚有力,讓人有種踏實放心的感覺。
蘇中輝第一次見到父親這樣的眼神,無法形容,看着父親轉身和其他人問好交談,心裡卻還是停留在剛剛的那一剎那裡,他能夠讀懂些什麼,那些能讓他無比欣慰的東西。
迎接儀式很快就已經結束了,蘇中輝和史密斯他們還有一些臨時的事情商量,接待工作的負責人把史密斯他們帶到安排好的房間裡,當蘇中輝從史密斯房間裡出來蘇中輝竟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人,驚喜地喊:“楊姐,楊姐...”
“蘇中輝?”正在忙碌的楊麗突然聽到有人叫她楊姐,轉頭一看,也是驚喜地說:“真是你,剛剛就有人說蘇省長的兒子回來了...”
蘇中輝點了點頭小步跑到楊麗身邊,發現在她身邊還有一個長得挺俊氣的年輕男子,被蘇中輝這麼一看有些靦腆:“楊姐,這半年好麼,旁邊這位是...”
楊麗呀了一聲,臉上浮起淡淡的緋紅,朝一邊說:“還不快忙你的去。”那人倒也聽話,哦了一聲就朝蘇中輝笑笑走開了。
看着蘇中輝壞壞的笑着,楊麗顧不上埋怨急聲問:“這半年你都哪兒去了,怎麼一下子賺了那麼多錢還來投資?”
蘇中輝一直把楊麗看作姐姐一般,在她面前心裡說不出的輕鬆,笑着說:“我的英雄事蹟一會兒再講給楊姐聽,我爸還在上面等我呢,我先去了。”
“哦。”楊麗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快去吧。”
蘇中輝恩了一聲,問明瞭房間朝樓上走去,上了樓梯老遠就聽到李書記爽朗的聲音:“老蘇,我說沒看錯吧,你這個兒子可是真的了不得,這是剛剛得到的資料,你倒是仔細看看你兒子現在是什麼人物。”
然後就沒了動靜,蘇中輝心裡很噁心的想父親一定是嚇着了吧,加快腳步朝父親的房間那裡走去,門沒有合,蘇中輝直接就走了進去,和李書記和父親分別打了聲招呼,父親親自沏了三杯茶,給李書記和蘇中輝端了過去,臉上雖然掩不住喜色,但還是不解的看着蘇中輝,把手裡的資料遞給他問:“這半年,你是怎麼做到的。”
蘇中輝正要答話,就聽到門外一個秘書模樣的人走進來說:“李書記,蘇省長,費老想來見見蘇總呢,您看...”
“我們過去,怎麼能勞動他老人家。”李書記和父親的語氣對那費老特別的恭敬,父親轉過頭來嚴肅說:“阿輝,和我們一起去見見從北京來的費老,去了一定要有禮貌。”
任誰都聽得出那費老是連李書記和父親都嚇得不敢出氣的人物,可蘇中輝心裡卻嘀咕着:“北京來的費老,難道,難道是爺爺?”